凤仪宫内,常念在窗边的小几上写字,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啄窗棂,赶忙开了窗。

    腹毛雪白的海东青站在窗上,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着很是机灵,玉白的脚爪上绑着一个小竹筒。

    这自然就是楚华蓥亲自驯养的那只海东青白羽,白羽歪着头看常念,待他的手伸过来以后还蹭了蹭,很是亲近。

    常念勾出一抹淡笑,道:“今日可没有吃的给你了,华蓥说你该减重了。”

    随后便取下它脚爪间的竹筒,拿出了里面的信。

    海东青仿佛真的通人性一般,听到没有吃的,立刻委屈地叫了两声,然后偏过头去。

    常念没有理会它,小心翼翼地展开了楚华蓥的信。

    上月楚锦风去商州巡查,恰好遇上了正游历到商州的楚华蓥,便带上了她一起。

    她在信中写了不少商州的风情地貌,看的常念忍不住露出笑来,却又在触及下一行字时忍不住目光一顿。

    “商州程太守之子,也颇为有趣,虽身为男子,但见识深远,不输于女子……”

    常念微皱着眉头,这是楚华蓥第一次在给他的信中提及其余的男子,且用的具是夸赞之词,虽然在全信中所占篇幅不算多,只廖廖几句,但不知为何,让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白羽站在窗棂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显然是在等他回信,常念铺好纸笔,思索片刻,依着往常的传统,也写下了不少最近的生活点滴。

    末了,犹豫许久,还是在信的最后写道:蓝颜知己素来难求,望汝能谨慎交之,切不可被一时假象迷惑便失了识人之能,吾在京中恭候君归来。

    写完以后便没再看,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将信重新塞进了竹筒中,看着白羽带着信离去。

    白羽都看不见影了,常念方才醒悟过来,他最后写那话,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可细想之下又觉着无事,他不过是出于朋友的角度,提醒楚华蓥注意识人罢了……对吧?

    心中其实有另一个声音在反驳,但常念就是以此为理由暂时安下了自己的心。

    没过多久,便听到有人在外敲门。

    “何事?”

    观言站在门外,道:“殿下,今日的宗卷送来了。”

    这些宗卷都是女帝命人送来的,要常念看完以后写出自己的见解再送过去。

    “拿进来吧。”

    观言知道他喜欢清静,将宗卷放下后便出去了,常念坐在小几旁看着宗卷,心却有些静不下来。

    几日前,商州。

    楚华蓥正准备出去逛逛看看能不能给常念带点东西回去,却与程太守的儿子程温瑜迎面相碰。

    “楚小姐,”程温瑜目光中带着几分惊讶,道:“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楚小姐这是要去哪?”

    十六岁的楚华蓥身形窈窕,再加上常年习武的缘故,看着颇为有力,在京中久负盛名,多少公子想要嫁给她。

    楚华蓥道:“我想去街上逛逛,带些特产回去。”

    “既然是要特产,不如我给楚小姐推荐一下吧,”程温瑜道:“楚小姐是要送给家中长辈吗?”

    “不是,是送给一个朋友的。”

    楚华蓥向来心大,觉着程温瑜是本地人,有他推荐也好,不怕买错,于是便与他攀谈起来。

    “朋友?”程温瑜思索片刻后,问道:“敢问楚姑娘这朋友是女子还是?”

    “是个男子。”楚华蓥道。

    “唔,这般的话,楚姑娘不妨去东市看看,商州的玉石是出了名的,楚姑娘可以为那位郎君捎个玉坠子回去。”

    楚华蓥闻言眼睛一亮,她想到的不是玉坠,而是突发奇想的想要给常念做个玉镯子,匆忙跟程温瑜问了东市的地点并郑重道过谢后便走了。

    跟在程温瑜身边的小厮有些不解,问道:“公子不是特意来寻楚小姐的吗?怎的还为楚小姐出谋划策,反倒将楚小姐往外推了。”

    这位楚小姐是前段时间来商州的,是那位楚钦差的侄女,楚家这一代的嫡长女,听说还是在宫里长大的,深得陛下喜欢,母亲还是驻守边疆的大将军,父亲前些年也因为救驾有功的缘故被封了将军,是本朝第一个男将军。

    如此权势下,楚小姐不仅生的好看,人也难得的随和,没有那些个贵族小姐的傲气,相处起来十分容易,程太守便是看中了她,想要将他家公子嫁过去。

    一般女子送男子东西,都多少带点暧昧的意思,真的公子跟完全不在意一样。

    看了身旁的小厮一眼,程温瑜淡淡道:“我做事,何时轮得到你插嘴了?”

    小厮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低着头道:“奴才该死,是奴才多言了。”

    程温瑜也没真计较的意思,要寻的人都出去了,他再往前也没什么意识,转身便往自己房间那边去了。

    楚小姐确实与他之前所见的那些高门小姐都不一样,她似乎并不轻视男子,认为男子与女子没什么区别。

    不过有那样一位父亲,楚小姐能够有这般见地也是难怪。

    对于程温瑜来说,楚华蓥是个值得深交的人,却不是他想托付终身的人,他甚至经常觉着母亲有些痴心妄想,他不过是一个太守之子,如何能够嫁到楚家去。

    更何况,或许是男子的直觉总是比女子要准,他曾经无意中撞见过楚华蓥出神时摩挲一枚平安符,那眼神,明显便是在想心上人。

    他又何必自讨没趣。

    不过楚华蓥这么个香饽饽住在府上,他不去动,可有的是人愿意。

    刚刚遇见过程温瑜,楚华蓥还没走几步远,便又闻到一阵香风。

    “楚小姐。”

    果不其然,紧随着的就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声音,抬头一看,眼前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很是柔弱的男子。

    男子身着粉红衣裳,弱柳扶风似的身子,双眸水润,身形小巧玲珑,正看着楚华蓥,声音娇嫩道:“温柳见过楚小姐,斗胆问楚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这男子名叫程温柳,是程太守的庶子,母亲是程太守的通房,今年刚满了十五岁,比程温瑜要小一岁。

    楚华蓥与他不过是初到太守府时见了一面,也不相熟,因此朝他拱了一下手,客气道:“原是程公子,在下在府中有些无聊,随便出去走走罢了。”

    程温柳的长相其实很符合大多数女子的审美,像朵小白花似的,娇娇弱弱的,说起话来声音也是细细的,特别能够激发女子的保护欲。

    可惜楚华蓥受到越玉书、帝君的熏陶,对这样的男子着实无感,她更喜欢能够与她齐头共进,并肩同行的男子。

    嗯,就比如常念那种。

    不知道为何,楚华蓥最近总喜欢把见到的男子都与常念作比较,得出来的结论往往都是比不过常念的。

    听到她说要出去走走,程温柳立刻自告奋勇,道:“楚小姐初来商州,对这边怕是不清楚,不如温柳陪小姐一起去看看,也能为小姐指个路。”

    看着眼前这个娇弱的公子,楚华蓥只觉着头疼,她记着程太守是个大女子主义者,养儿子这方面十分严格,基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程温柳对外头的路况说不准还没她熟悉呢。

    她疏离地笑笑,道:“不劳烦程公子了,在下比较喜欢一个人随意逛逛。”

    这明晃晃的拒绝之意让程温柳立刻白了脸,他咬着唇,道:“即是这样,那温柳就不扫楚小姐的兴了,若是楚小姐有需要,随时可以来寻温柳。”

    说罢,他眼含泪水,便带着小厮去了。

    楚华蓥也无意去安慰他,相反他走了楚华蓥才觉着松了口气,又迈步往外走。

    这回总算是没遇到什么波折,顺顺利利地出了府。

    她站在太守府外,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不由得感叹,果然还是不暴露身份才最好游历。

    原本她在外游历,都说自己家中是经商的,这些年原本的行当不好做了,出来四处看看有没有旁的赚钱的行当。

    再加上她衣着朴素,基本没有人怀疑过她。

    若不是这次正好碰上楚锦风来这边巡查,只怕她还是不会暴露身份。

    微微感叹了一下,她便按着程温瑜与她说的东市的所在,朝着那边去了。

    东市离太守府也不算很远,楚华蓥走了快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看得出来程温瑜是有在认真推荐的,这里地方极大,各种铺子都有,来来往往不少人。

    商州玉石出名,各色的玉石看的楚华蓥几乎花了眼,但逛了一圈下来却又没有特别满意的。

    她自幼在宫中长大,女帝对她又大方的很,导致她稀奇玩意儿见的着实多,这些玉石虽然颜色样式各异,但却都没能入的了她的眼。

    正有些败兴,准备回去了的时候,随意往下一看,目光便被一块紫玉吸引了。

    紫玉在周朝代表着祥瑞,向来较为罕见,更何况这块紫玉看着极为通透,水头足,细看之下,里头似乎还有金丝,在阳光下若有若无地,煞是好看。

    楚华蓥一眼便被这块玉吸引了目光,正准备拿起来问价,便听到有人朝着这边来,一边跑一边喊道:“贱人,总算是找到你了,今日我看你怎么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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