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许赫南醒了过来,彼时南雪早已消失无踪,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南雪,许夫人偷偷请医生给他打镇静的药物,他迷迷糊糊又睡了两天。

    再次醒来,他望着窗外的残雪,自己拔了针,再不让护士碰他一下。

    春天近了,他的心里一片冰雪,再无暖意,他的女孩,在哪里?

    “二少,我真的不知道,南小姐在哪里。”小张一直守在医院,他哪里有精力去顾及南雪的行踪?

    “我们走。”他掀被子起身,一刻也不能停留。

    “好。”小张扶住他身子,一个不字也不敢说。“二少,您坐下,我给您穿衣服。”他发现许赫南眼睛茫然,也不知在看向哪里。虚弱的他大概什么也看不清,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站都站不住的人要出院,有没有人能想办法拦住他?

    二少乖乖坐在床上,手扶着床,“嗯”一声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小张叫了小方来,合力护着二少,三个人来到南雪家,发现南雪根本不在家。

    坐在南雪家门口的楼梯上,许赫南身子抖作一团,是完全站不住才被扶着坐下的。

    “南副总,雪儿,雪儿在哪里?在你家么?”

    “你不知道?不必提及我们的关系,单单她是你侄女这一层,她一个孤女,难道你可以不知道她在哪里?”向来温柔斯文的二少,动了怒气,他喘着粗气,质问南世秀。孤女这个词,刺痛了他的心,让她做孤女的人,他也有份。

    “我?我……我……我也对不起她。”电话也握不住了,许赫南手捂胸口,难过的倒了下去。

    这一病,便是数月。

    病重期间,他被困在各种药剂和仪器中,无法脱身。因为那两剂镇静剂,许赫南一直拒绝母亲探望。

    他只要醒过来,便要出去找南雪,思路清晰,似早早在梦中已谋划好了。

    学校、家中要一直派人守着,还第一时间去查出入境记录,的确查到了,南雪出境去了湾湾省,之后的记录,谁能查出来?他还是觉得她会在法国上学,在许老先生的帮助下,花重金雇人去查,在法国寻找南雪。

    漫无目的,满世界找一个人,何其容易?

    待许赫南健康平稳,能够自理生活,能够下地行走,已快入夏。

    许赫南做了一件事,不太符合他温润低调性子的事儿,纹身。

    刺在心脏上方,贴近锁骨位置的纹身,他甚至不愿给母亲看到。因为南雪的离开,他对母亲的怨念太深,怎么也解不开心结,时间久了,许夫人投降了,她知道,她未来的儿媳妇,只可能是南雪。

    地球的另一面,南雪用英文名字读l市的艺术学院不久,便发现了一个大大大的问题发生在自己身上,惊吓程度,堪比地震。

    “小艺,我怀孕了。”一个下班,一个放学,两个女孩在合住的家里,南雪手足无措,抱住沈艺格发着抖倾述。

    “不会吧?你,你?是谁的?”她以为她有了男朋友,“没听你说在跟谁交往啊?”

    南雪气结,“许赫南的,还会有谁?”

    “等等,等等,不是这边美国人的?”她拍拍胸口,让自己喘气顺畅一些,“你去医院检查过了?”

    “我姨妈两个月没来了,第一个月我以为是刚来这边,生活不规律,身体需要适应,可现在,两个月了还是没来。我想我是怀孕了。”低垂眼眸看着地面,南雪心情十分不好,毕竟是一个小生命,她不想要孩子,可也会觉得深深的遗憾和难过。

    “切,你吓死我了,你都没做任何检查,怎么就知道怀孕了?不要自己吓自己啦。你不是说过,你们俩……已经分手了。”原来,她已经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

    “我向来很准的,不会错。”

    沈艺格立刻拉着她,去了附近的医院,检查结果也证实,南雪的确怀孕了。

    “怎么办?我们俩能不能养活一个宝宝?”善良的沈艺格,发出了来自好朋友立场的担心。

    南雪眼睛红红的,未哭已经心碎,她害怕,犹豫,痛苦,“该不该生下来?”

    “小雪,你想堕胎?”

    “嗯。”

    “情感上我不支持你,可,现实是,我不得不支持你的决定。”同样纤弱的沈艺格也是满脸的痛苦表情,这个决定,太难太难。

    医院的长椅上,21岁的沈艺格和20岁的南雪,两个人抱在一起,聆听彼此的心跳,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决定一个小生命的去留。

    “给你做小馄饨好不好?汤汤水水,你可以多吃几口。”正在厨房忙碌的沈艺格,早已帮助南雪租了当地华人的一栋房子,被盛情邀请,她也欣然搬进来与南雪同住。因为没有钱,她过早地成熟又懂事,主动包揽了所有家务。

    “谢谢小艺。”并不善言辞的南雪知道,自己可以离开许赫南,可以踢走李翊林,但她此刻的生活,离不开沈艺格。

    第二天,南雪从学院回家是中午,沈艺格思虑了良久,终于张口对她说,“我带你去请教唐先生吧,他讲话特别准,也许可以帮我做一个决定。”

    看她犹犹豫豫的样子,南雪好奇了,“唐先生?是做什么?”是医生?

    “是算命先生,神准。”

    “好啊。”

    南雪是真的进退两难,不如就听听这位唐先生的意见吧。

    跟南雪脑海中算命先生的固有形象不同,唐念先生的家,是在l市最摩登的商业大楼上层空间里。全明采光,装修奢华,大门口一对绿枝被修剪得极讲究,接待她们俩的,是一身正装、年轻绅士的唐念先生助理。

    如果不是一早知道要来算命,南雪会觉得,自己是和沈艺格来了律师行。

    等候了几分钟,助理便彬彬有礼的把南雪请了进去,沈艺格,被留在了外面。

    厚重木质办公桌后坐着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他后背是一大排书架,深色老旧的书籍,跟房间里明亮现代的装饰不太搭调,倒也很有别致的特色。

    “师傅,约了两点钟的南小姐带来了,我去给您煮茶。”年轻助理,原来还是唐念的徒弟?

    “不用,你把八字给我,很快她们就离开了。”坐在老板椅上温丝未动的人开口说话了,他还朝着助理伸出手去,意思是要助理手里的纸吧。

    助理恭恭敬敬,双手把纸放在他手里,然后默默站在他身边,安静谦恭。

    立刻,南雪看出了不同,唐念“看”纸,是用摸的。他双目看起来完好,但细看是无神且无法聚焦的,原来他是盲人,终于符合算命先生这个人设了。

    唐念很瘦,并没有胡须、黑痣什么神神秘秘的物件长在脸上。脖子上挂着一串细长的白色珠子,在他外套内若隐若现的,带着些圆润光泽,脸很干净,细眉长目的五官,给人很东方,很温和的感觉。南雪看不出他的年纪,更看不出他是否值得信任,是不是玄学高手。

    “南小姐要问什么?”吐字清晰,带一点膛音的男声,这一下,她更听不出他的年纪。

    “你怎么知道我一会儿就离开?”

    “20岁,脾气还不小的小姑娘,你来这么高的地方找我,不是为了问这个吧。我知道你今天不会在我这里逗留太久,还知道我们有一天,会再见面。你的八字不错,算是大富大贵,能力不俗的命格。”春天的季节,唐念穿的厚实,内搭白色,外套深灰,谈吐很有点儒雅商人的味道,摸索着南雪的八字,他虽缓缓道出她命数,仍是不太像一位“半仙”。

    “哼,唐先生,你确定?”大富大贵?南雪对他客套的吹捧,毫无掩饰的给予了不屑。她还要说话,突然看到一只银白猫咪,戴着黑色小领结,像一个小帅哥似的,不知从哪里优雅走出来,没有生息,来到她脚边,这是唐念的猫吧?

    “你这质疑的,是因为家人去世,目前孤单一人,所以才有此质疑?孤单与否,跟你命里是否有贵气,不相关啊。”唐念一点也不会介意她的不满意,还是慢慢说着自己的话,眼睛“看着”南雪的方向,满脸的包容慈爱。

    这人,怎么知道她家人去世?南雪心里震惊,嘴上却忍住了没说什么,反正唐念也看不到她惊讶的表情。

    猫咪在她脚边乖顺的蹭着,一声不吭。南雪忍不住,弯腰去摸它。柔软温暖顺滑,这猫咪,也太好撸了。

    “唐先生,我有两个问题。”顺滑毛皮,原来也可以安抚人心。

    “请讲。”

    “我现在在学画,日后以此为生,你说,靠不靠谱?”

    “可以。”唐念点点头,不再多说。

    他没有绘声绘色,更没有故弄玄虚,南雪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第二个问题,我怀孕了,可是,我没结婚。孩子,生不生?”

    “你的孩子,比你还要贵气些,生下她吧。”毫不迟疑的回答,他一直在等她发问么?

    抱着猫咪,南雪愣住了,她也想生下孩子,生下这世间她唯一的亲人,可是,她真的完全没有过做妈妈的准备。

    因为南雪的不做声,空间立刻安静了下来,猫咪被摸的眯眼享受,唐念侧了侧头,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糖糖,糖糖?”

    小猫咪叫糖糖啊。

    “喵……”异常娇弱的声音,不像是一个戴着领结的绅士猫,更像小奶猫。

    “你抱糖糖多久了?”无神双目“看着”南雪,唐念有些动容的问她。

    “你说我家人去世的时候,开始抱它。”唐念目盲,南雪不打算骗他。

    “呵,最会欺负我看不见的,就是它了。”看来猫咪不是一次两次故意不做声让他找了,唐念无奈的伸出手,左手依旧轻轻敲桌子,右手伸出去,意思在呼唤小猫咪,“糖糖不要淘气,美女留不住,还是来我这里吧。”他没笑,但是嘴角分明含着笑,对一只小奶猫,耐心十足。

    “喵~”糖糖扭扭小屁股,跑了,大概是顺着裤脚爬上的他膝头,只见唐念微微垂头,手立刻挪到腿上去摸索。

    被助理陪着离开唐念和糖糖,南雪直接问价,“谢谢助理先生,多少钱?我付给你。”

    “师傅说不要钱,南小姐,你们可以走了?”

    什么!?

    “为什么?”

    “师傅说你还会来的,会带来他的一位贵人,解决他的一个难题。”

    “假如我再也不来了呢?”

    “那就是师傅他自己算错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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