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黎枢果相佐石仙桃的药性,连城肺上的伤很快就已无碍,身体里也无聚积寒气,而他整个人,也在司萱的照顾下气色好了许多,凹陷的脸颊长了些肉起来,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神采,真真是难得的清俊样貌。
这天,十几颗黎枢果已全部服完,司萱为连城把脉。“脉象平稳,无燥气流窜,亦无寒气封脉。”收回手,一脸欢喜。“师兄,没想有了黎枢果,这还不到二十日,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嗯,我也没想到会好得这么快。”连城也笑了笑。
“真是太好了。”司萱把买好的银质面具拿出来。“师兄,喏,我早就给你备好了,就等你伤愈后,我们好离开这里,来,你试试。”
连城接过面具戴上,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他半张脸,只能看到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和露出的坚挺鼻梁与薄唇,却丝毫不能掩盖住他的俊逸,反而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美感。
司萱眸光闪亮。“师兄,你戴这面具真好看,我在诡市里看到那么多人戴面具,却没有一个有你戴着好看的。”
不知为何,连城脱口问道:“那个离焰也是?”
回想离焰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似乎就算面具把他整张脸都遮住,都还是能让人感觉出他令人惊艳的容貌,只是师兄这样问,司萱哪里敢说实话,却也是模棱两可的道:“师兄风姿何人能比?”
其实问完后连城就后悔了,怎能当着师妹的面问这种相貌美丑的问题,绕开话题,说道:“司萱,我想,我们还是不要留在清水镇了。”
司萱问:“那师兄想去哪儿?”
“如今有了面具,别人也认不出我来。”连城说道:“有句话叫大隐隐于市,我想,不若坦然站在阳光之下,反倒让那些猜测我身份的人打消疑心。”
司萱赞同道:“师兄说得有理,与其躲躲藏藏让人疑心,不如直接出现在茫茫人海之中,何人能够想到师兄会如此大胆。”
连城颔首。“那你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我去的地方也不多,师兄这样问我,让我想到了临安城。”司萱说道:“临安乃皇城,繁华无比,热闹非凡,我觉得临安就很不错,谁会猜得到师兄会去人那么多的地方。”
连城道:“嗯,那就临安城吧。”
司萱说道:“现下师兄的伤势已经痊愈,这剩下的石仙桃就不需要了,我们便可以把它拿去卖钱,如此,应当也够我们在临安城安定下来了。”
几日后,临安城百家巷搬来一户人家,是一对小两口,女子个小,除了眉间的殷红胎记,便再没有起眼的地方,而男子身量高挑,气宇不凡,却是戴着一张面具,听说是因为年少时被火灼伤了脸,愈合后留下了难看的伤疤,这才以面具遮掩的。
在他们搬过来的时候,百家巷里的左右邻居都来凑热闹,见男主人如此人才却因毁了容不得不戴面具示人,尽都为之惋惜。
当然,这对小两口就是司萱和连城了,他们假扮成夫妻住进百家巷,便是为了不惹人疑心,在屋里时,司萱就唤连城师兄,外出行走时,司萱就唤连城夫君,不几日,便和周遭邻里熟络起来,没事的时候,司萱把门一开,把凳子往门槛一放,要不了一会儿,就会围过来几个爱闲话的大婶大姐,然后几个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聊着临安城里的趣事。
李婶道:“听说了吗,潘云家养的猪下崽子,有一个崽子一生下来就有两个头,可吓死人了。”
张姐道:“这都哪天的事儿了你还拿来说,一点都不新鲜,我倒是听说咱临安的富家老爷黄员外,他最喜欢的一个小妾跟他府里的小厮私通,结果被抓了个现行。”
“这事儿我知道。”王大姑有些激动的接过话来,可想闲言碎语,对于这些妇人来说有多重要。“黄员外气得不行,可又舍不得惩罚他那个小妾,竟给了一笔钱给他的小妾,让那小妾和小厮离开临安,去别处过日子去了。”
司萱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嗑瓜子,还时不时插两句嘴。“这么说,那黄员外是真心喜欢他的小妾了,不然,也不会在得知背叛后还选择原谅,甚至还让他的小妾与情郎双宿双飞。”
“诶,看来那黄员外还真是个情种啊。”李婶感叹。
几人正闲话,连城提了根木凳,端了壶茶水过来。“大伙儿吃瓜子说话都渴了吧,来,喝点茶。”
或许是凌霄阁的道服是白色的缘故,连城喜穿白衣,白衣出尘更显他身姿翩翩,哪怕做起这样的小事来,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王大姑不由取笑司萱。“司萱呀,你找的这小郎君很不错呀,看我们几个长舌的女人闲聊还给我们送水来,平日里,也对你体贴得很吧?”
司萱只尴尬的笑了笑。“呵呵,是啊。”
然连城听到别人这样说,心里没由来的高兴,面具下的薄唇牵起好看的笑容。“为夫者体贴自己的娘子,不是天经地义么,况且司萱没嫌弃我面容已毁,已经是我的幸运了。”
几个女人一听,羡慕不已。
“司萱啊,你可真是好福气。”
“要我家老头子对我这么体贴,我真是做梦都得笑醒了。”
“司萱,你可要好好珍惜你和你家郎君的姻缘啊。”
“呵呵......”司萱尴尬得都快笑不出来了,自己和师兄是迫不得已扮作夫妻的,虽说要与左邻右舍和睦相处,可是在人前显得好像真是恩爱夫妻,总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那个,夫君,你不是还要看书么?”
看她僵笑的脸,连城以为她不好意思,便道:“你们慢慢聊,我进屋看书去了。”
说罢就转进了屋子里,李婶赞道:“真是个谦谦君子。”
“不错不错,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温文尔雅,公子如画,说的就是连郎君。”张姐啜了热茶。“咦,刚才说到哪儿了?”
就怕她们的话题在自己和师兄身上,司萱连忙道:“说到黄员外是个情种,放任他喜欢的那个小妾跟人跑了。”
“哦,对对对。”张姐恍然道:“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儿,要说新鲜事儿啊,我这里倒是有一桩特别大的新鲜事儿,便是因为出事的人家是我们皇城里的大官,你们都知道的,官家嘛要面子,所以家里出了事儿也不敢宣扬,反而想尽力遮掩。”
她这样一说,几个女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王大姑急道:“你倒是别卖关子呀,快说,究竟怎么回事儿。”
“这个嘛,我便说与你们听听咯。”张姐有些得意的道:“这官家呀不是别人,正是那魏国公,他有一个女儿名魏思雅,生得是千娇百媚的,传闻,连当今太子都喜欢她,可是呢,就在前几日,有一采花贼潜入了魏国公府,也不知这采花贼用了什么手段,第二天,那魏思雅便像着了魔一样,竟是在入夜后留下书信,称要去寻那与她月下相会的公子。”
听到这里,司萱心头一惊,雾里寻她,猫妖花零!传闻,但凡是他采过的女子,无一不是美艳绝伦,且甘心情愿,还要死要活的要跟着他,就算一些没有去寻他的女子,也从此变得茶不思饭不想,郁郁寡欢,脱口道:“那魏姑娘确实是着魔了!”
“诶,可不是,司萱啊,你别插嘴,且听我慢慢说完。”只听张姐继续道:“那魏思雅从小知书达礼,毕竟是国公府里的大家小姐,哪会做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来,于是,魏国公悄悄请了个道士去国公府,想看看魏思雅到底是着了什么魔,那道士去了国公府后,一顿作法,最后说,是有一妖物迷惑了魏思雅,魏国公当即请道士前去捉拿那妖物,好教魏思雅恢复正常,好好在国公府做她的千金大小姐,奈何那道士说,那妖物妖力深厚,凭他一人无力办到,这不,那魏思雅都已经失踪两日了,国公府上下急得是团团转,又不敢张扬,怕败坏了魏思雅名声,只得暗地里招揽有能的道士,希望能捉住那只妖物,就算捉不住,能找回魏思雅也是好的,奇怪的是,除了留下的那个道士,竟没有一个道士去国公府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儿。”
司萱心道:当然没人敢去了,雾里寻她是谁,三大妖主之一,哪个道士想不通了要去惹这样的大妖头子,自寻死路。
王大姑说道:“哎哟,那妖物这般厉害,看来,我们得小心些了。”
李婶瞪大了眼。“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担心被妖物迷惑?”
张姐又揶揄道:“莫不是你想让那妖物来采你这朵花吧?”
王大姑恼羞成怒。“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几个女人笑作一团,司萱却暗自思忖,自己和师兄虽在临安城安顿下来,可皇城里的开销太大了,什么东西都卖得贵,就算石仙桃卖了不少银子,可租赁屋子,一年租金交付后,便已所剩无几,加上买了些家居物件,眼下可谓是捉襟见肘,正愁着没钱了,而自己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赚钱,这国公府就送钱来了,可自己要去赚这钱的话,不就是想不通了要去自寻死路么?奈何已经到了这一步,自己必须得去呀,而且,离焰应该快闭完关了,倘或自己遇到危险,离焰也不会不管自己吧?
一想到离焰,司萱就有了底气,决定豁出去了。
傍晚时,几个女人该回家做饭了,各自散去,司萱也回厨房做晚饭,晚饭时,她提起了要去国公府的事情。
连城却不太同意。“这显然是雾里寻她那个猫妖干的,他乃三妖主之一,修为深不可测,会很危险,你不能去。”
“不是还有其他的道士一起么,能有什么危险。”司萱想,那个道士敢留在国公府,必然有些道行,便道:“况且,也没说非要捉住那个雾里寻她,只要找回魏小姐,这事儿也算成了。”
“可是......”连城正欲说什么,司萱忙打断他。“师兄,别可是了,我们要在这临安城里生活下去,没钱可是不行的,我们现在就只剩下几两银子了,就算天天煮粥喝,可能都熬不过一个月,这事我必须得去,国公府呀,赏钱一定不少,有了钱,我们才有时间有精力去想别的事情。”
话未说得太明,自己却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钱生活,如何静下心来考虑丹灵的事情,连成默了默。“司萱,是我拖累你了。”
“师兄,你又来!”司萱把一块肉夹到他碗里。“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了,弄得我都无地自容了,快,拿肉把你那嘴给堵上。”
她玩笑的话语令连城的心舒缓许多,微微笑起来。“那,你务必小心些。”
司萱道:“放心吧师兄。”
既然国公府好面子,自己白日里去的话就有些太显眼了,吃过晚饭后,司萱觉得时间正合适,不知道此行需要多久才能回来,而自己帮国公府做事,自然是少不了吃喝,便把钱都留给了连城,自己则出了房门,踏着临安城里繁华的光影,往国公府行去。
到了国公府外,门外两名护院拿着刀站着,实在扎眼得很,司萱想了想,自己这般敲门进去,恐国公府的人也不乐意,便绕到后门,此地临着太湖,现下天色已晚,也没什么人了,便敲开了国公府的后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小厮,他隙开一条门缝,问道:“你找谁?”
如在谢员外家一样,司萱自报家门。“我叫司萱,是玄门弟子,听闻国公府之事,特来相助。”
“嘘,小声点。”小厮做贼似的东瞅西看,见无人后连忙把她拽了进去。“仙师,我们国公府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还望你体谅体谅,莫要张扬。”
司萱很无辜。“我没张扬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这,这......难道已经很多人知晓我家小姐的事了吗?”小厮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司萱老实道:“也不是很多,就小巷子里的妇人们说说。”
“什么!”小厮如五雷轰顶。“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
“这位兄弟,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们国公爷呢?”司萱拿手戳了戳呆立当场的小厮。“若再不帮你家小姐找回来,恐怕整个临安城的人都要知道了。”
小厮如醍醐灌顶,急忙领着司萱进入国公府里。
路上,小厮喋喋不休。
“小姐倾国倾城,端庄贤淑,世人见之无不倾心,若非那妖物迷惑,又岂会离家出走......”
全是说魏思雅多么多么好的话,想来这魏思雅不是一般的美丽,连府上的小厮也生爱慕之心,生怕他家小姐声誉被毁。
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厅堂,堂中,坐着一四十多岁的男人,其右下首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不等国公爷发话,少年先站了起来。“在下崆峒派弟子,名叫易初,这位道友,不知如何称呼?”
眼前少年眸色纯净,一看就是那种没经历过什么风雨的人,身上的法力波动还没自己的强,司萱心头凉凉,就凭他,再加上自己,想从三大妖主之一的猫妖手里救走魏思雅,能想到的只有四个字,白日做梦!
强扯出一丝笑容。“道友叫我司萱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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