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洁干净的实验室内,排列着数个医疗舱,其中,只有一个亮着绿灯。
透过透明的玻璃往里看去,可以清晰地看见从舱内时不时喷出的稀薄烟雾,和一只安详闭着双眼的美虫。
缭绕烟雾间,是前不久还保持活跃度的小雄虫,他苍白的脸颊若隐若现,金色的发丝散乱地倾落,有几根弯曲地贴在他的脸侧与脖颈。
瓦伦眸色幽深,他静静地盯了米洛许久才抬起眸,看向一脸冷漠的艾萨克,平静地问道:“他怎么了?”
艾萨克穿着白大褂,细长的手指在医疗舱上内嵌的显示屏滑动,淡淡回复:“没什么大事。“
“他两顿没吃,身体能量不足,又在这种情况下帮你疏通精神力,晕倒是必然。”
艾萨克瞥了眼瓦伦的表情,落到瓦伦晦暗不明的眼神上时顿了顿,半时,他向来清冷的嗓子里多了一些嘲意,“怎么?不过一天,你就对这雄虫有好感了?”
瓦伦微滞,垂下眼,黑瞳里映出米洛瓷白到近乎没有半分血色的脸,他忽地想起米洛主动提出精神疏通交易时谨慎小心的模样。
米洛明明不用提出安抚精神的交易,只管接受他的治疗就行了。
而且米洛还是在自己身体本就虚弱的情况下提出的。
即便是s级的雄虫,一天顶多也只能安抚一只s级的雌虫。
更何况是一天没睡导致精神不佳、又强撑着不喝营养液的雄虫。
瓦伦搞不懂这只雄虫的脑回路,他静默半晌,随即再度对上艾萨克的眼,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红发说道:“这只雄虫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如果说没有好感是不可能的。”
“……但只有一点!只是一点纯粹的欣赏而已。”
听着瓦伦强调的语气,艾萨克呵了一声,他转过身,虚虚靠在医疗舱上询问:“那瓦伦,什么时候让我抽他的血?”
瓦伦顿住,黑瞳里冒出一丝迟疑,不确定地道:“等他身体各项指标恢复正常?”
“好。”艾萨克收回眼,眼眸下滑,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记下了。”
“希望你不会改变主意。”
米洛是被一阵嘈杂的震耳音乐声吵醒的,他紧蹙眉头,想抬起双手将耳朵堵住,却忽地察觉身体被某种湿热的东西紧缚,半分都挪动不了。
米洛倏然睁开眼睛,视野里先是一片漆黑,几秒后才逐渐变得清晰,并且视线的角度很低,所有东西都比米洛印象中的大了数倍。
他又变成蛋了?
米洛有些迷茫,他不是在房间里帮瓦伦安抚精神力吗?怎么突然就换了个场景?
脑中回忆画面变换,米洛半时才想起来自己又晕倒了。
所以他这是直接晕到了晚上?
米洛大概能猜出是什么原因,因为此刻,待在虫蛋里的他脑袋的位置还在一下一下的抽痛。
看来说2%还是高估自己的精神力了,s级雌虫精神力纷乱复杂的程度比米洛想象中还要更难搞。
想到这,米洛不禁在心里更加敬佩面色如常的瓦伦。
对了,瓦伦,瓦伦不在他自己的房间吗?
米洛忽然意识到他一直没看见瓦伦的身影,并且那将他吵醒的响亮音乐还一直都在,经久不息,是从房间里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房间的那一处,除了富有节奏动感的音乐,还裹挟着簌簌水流声。
躺在软乎枕头上的金蛋开始按顺时针方向慢慢滚动,视野变换,朝向了声源处。
在低矮的视野间,米洛看见了一个微敞的门。门缝间正有白色的雾气扩散,偶尔还有几滴水溅出来。
瓦伦在洗澡,米洛意识到了这点,他的眸子瞬间飘忽了一下,蛋壳刚要转回原处,另一道哼着怪异曲调的声音就蹿进了米洛的耳中。
米洛顿住,眸子微妙,听着那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加清晰的唱歌声,只觉本就抽痛的脑子又受起了另一种折磨。
瓦伦正和着背景乐唱歌,可他完全找不到调子,不仅找不到,甚至可以说是在自由发挥。
背景乐低音的时候他在高音,背景乐高音的时候他在破音。
毫无技巧,全是感情。
偏偏瓦伦又唱得很嗨,声音越来越大。
听得米洛脑阔胀痛,太阳穴随着音乐每一次重击的节拍鼓动。
也不知道如果把星盗头子饱含情感的歌声录下来,发到帝国星网上会怎么样。
瓦伦多年来塑造的残暴形象怕是会直接崩塌,米洛默默地想到,他继而往小毯子里缩了缩,试图稍微缓解折磨人的声波。
毫无意外,一点用都没有。
而背景乐恰在此刻达到了高潮,瓦伦的声音也紧接着飙到了最高,在破音区间肆意横行,震得米洛脑袋嗡嗡的,整颗蛋艰难地缩在毯子角落。
终于,瓦伦的独奏结束了,所有声音全数消失,只剩下流动的水声。
整颗都藏在毯子下的金蛋安静地待了许久,直到水流声也渐渐停歇,金蛋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圆乎的蛋尖。
如果此刻的米洛就是成年体,那他的脸色一定和在医疗舱里的他差不多,苍白无血色。
看着围了个浴巾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瓦伦,米洛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被瓦伦现在放松的神情所吸引。
洗了澡后的雌虫浑身散发热气,红发湿淋淋的搭在他的脸侧,莫名将瓦伦分明立体的面部轮廓显得乖巧了许多。
高大的雌虫表情愉悦,唇角微翘,一边用毛巾擦着濡湿的头发,一边还时不时哼出一小段诡异的调子。
对,就是诡异,米洛不知道该如何准确形容,只是一听见,他的蛋身就忍不住抖一下。
微颤的金蛋迅速捕获了瓦伦的注意,瓦伦走了过来,他躬下身子,将右手擦干后,把温热的金蛋捧在了掌心里,仔细观察了会。
“怎么在抖?是冷到了吗?”瓦伦开始自言自语,说着,他就要将金蛋塞进毛毯里,鼻腔里又忽地飘进一股清爽的香味。
淡淡的、熟悉的气息,勾起了瓦伦的回忆。
他脑中骤然掠过自己凑近雄虫、又被雄虫专注地疏通精神力的场面,瓦伦微滞,脑里繁乱的精神脉络微颤了一下,似乎还残留着被雄虫精神力游走过的怪异触感。
而那只雄虫正待在医疗舱内,一直没醒。
瓦伦抿了抿唇,他低下头,离近闻了闻金蛋的味道,“好奇怪,你们雄虫的味道都是一样的吗?”
味道?什么味道?他身上原来有味道吗?
米洛有些困惑,又忽地想起今早上的自己才闻到了瓦伦身上像风的气息,于是他迟疑了一会,想起自己身为虫蛋的模样,便动了动身子。
圆圆的金蛋靠了过去,近乎贴到了瓦伦的鼻尖。
瓦伦怔住,垂下眸,盯着近在咫尺的金色蛋壳,脑里莫名勾勒出了一只好奇小虫崽的形象。
嗯除了沐浴露的味道之外,瓦伦的身体上确实散发着一种独一无二的气息,很好闻。
金蛋确认完瓦伦的气息,又开始好奇自己的气息是什么味的。
以前的米洛没有精神力,感受不到其他虫的味道,他只是听无数只崇拜自己弟弟的雌虫说过,维吉尔的信息素很甜,像水润多汁的蜜桃。
那他的呢?还是说和瓦伦说的一样,雄虫的气息都差不多?
陷入思考的金蛋被重新放回了毯子下。
瓦伦把全身擦干,随即躺到床上,和昨日一样上网与网虫们激情对线了一阵便盖上被子睡觉。
星网的蓝光与台灯的暖光散去,周遭陷入黑暗,见状,待在虫蛋里的米洛也闭上了眼。
寂静的深夜里,夜风轻轻拂过窗帘,掀起阵阵涟漪。
几不可闻的帘布猎猎作响声间,在某一时刻,突兀穿插进了一声压抑的低吟。
压抑的低吟渐渐不受控制地变大,许久都未曾消失。
虫蛋里,米洛的眼皮颤了颤,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随即蓦然怔住,眸里倒映出两对散发着微弱红光的虫翼。
展开的巨大虫翼近乎覆盖住了整个床面,单薄到像是透明的翼面不停战栗着,反射出窗外皎洁清亮的月光。
而在宽阔虫翼之下,跪俯在床的瓦伦面色扭曲,精致的面颊上布满虚汗,他的喉结也在剧烈滑动,唇里溢出灼热与痛苦的喘息。
“唔——”
在一道变调扬起的闷哼声中,瓦伦倏地张开薄唇,他死死咬住自己颤抖的手臂,迸溅出无数新鲜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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