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租没问题, 价格也好说,给的稍低,但也合理, 没有低得太离谱, 毕竟市口在这里,这可是南京东路呀!
长租就有点费神了,张文雅想了想, 决定拖一拖,这一两个月到过年前都还是只短租,等到明年调整工资后再来谈长租。
按照政府做事的惯例, 通常会在次年一月进行政策的大调整、法律条文的正式实施等等,这还有不到两个月了,这点房租损失她还是可以承担的。
张晓峰说没事,想短租那问的人可太多了!明天就能找到人来租。
张文雅感叹, 南京东路这么好的市口,真是猪站在风口都能吹上天!之所以这些国营、集体商店居然能干到亏损,其中的道道可不少!这就不是她一个小群众能考虑的问题了。
总之,辛苦一周,连头带尾算两周吧, 就能纯赚两万, 在这时候也算相当可以了。被偷的也不少,一天光是被偷窃的损耗也有上百块,人太多了,四个临时雇员根本看不过来, 总有人浑水摸鱼, 在所难免。
许娇娇在一元店当雇员, 程秀梅怜惜表妹, 一天她给二十五元工资。许娇娇高兴的很,八天收入两百元,比她在亲妈店里干一个月才拿五十元多得多。小姑娘心思活,敢想肯吃苦,才十七岁还没有成年,已经想着要自己开店了。
还很脚踏实地,没想着贪张文雅的便宜找她白拿店面,只是问能不能在她店门口摆个摊卖小吃。这有什么问题呢?完全没问题!
昨晚程秀梅临睡前说到这事,说这次张文雅肯带她发财,她感激得不行,一定要给房租钱。张文雅也没有推辞,房租钱是她本该收的,明算账以后才好继续来往。
程秀梅还说她决定“投资”表妹,给许娇娇一笔启动资金。许娇娇准备订做一个流动的小吃车,三轮车车厢改成流动摊点,摆上油锅、煤气罐,做上海人爱吃的臭豆腐,还准备做黄山地方特产毛豆腐,价格分大份小份,小份五毛,大份八毛。
程秀梅也学会做生意了,投资表妹,收利润的四分之一,躺着收钱,美滋滋。
许娇娇跟亲妈从小就没在一起生活过,跟表姐程秀梅的关系都比跟许二凤的关系好,她要能经济独立,也很不错,自己赚钱自己花,好得很!
这周忙着赚钱了,原定的周六约会推了没去,周日晚上终于回了肯特家,这才有时间给谢仲钦打电话。
肯特先生见她一周没回来,居然瘦了一圈,很是诧异,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等她打完电话,便过来敲门,问她是不是家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张文雅摸不着头脑,“没有啊,没什么事。”
“你瘦了很多。”
“有吗?”张文雅吓了一跳:能让人一眼看出来瘦了,得瘦了多少呀!
肯特先生肯定的点点头,“瘦多了。”
“哎呀!我去称称!”她赶紧去健身房站上电子秤:上次称还有五十二公斤呢,现在直接跌破五十公斤,只有四十八公斤了。
果然忙碌是会减重的!
她五十二公斤的时候张晓峰就整天说她太瘦了,这一下子掉了四公斤,怪不得总觉得裤子肥了!
“真没事吗?”
“没事。就是有——家里有点事,忙了一周,大概吃的不好。”
肯特先生仔细看了看她,“没事就好,要是有事你解决不了,一定告诉我,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
“谢谢你,肯特先生。”
“这几天克里斯脾气不好,说你不在家,他不想吃饭。”肯特先生有点窘,“临时代替你的刘太太做的食物没有你做的好吃。”
张文雅一笑,“好好,明天给他做点好吃的。”
她也决定最近多吃一点,增重!
克里斯见到她十分热情,“阿妮娅!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
好夸张呀!
“你早上想吃什么?”
“培根!小笼汤包!”
她是做了一些汤包冷冻着,但也不可能做上足够一周吃的小笼汤包。早上检查了一下冰箱,几乎弹尽粮绝,第二次做的四罐蟹黄酱居然也都吃光了,她都还没怎么吃呢!
她也不好问肯特父子他们上一周都吃了什么。蟹黄酱好吃,但做起来特费劲,剥蟹肉很麻烦,太费时间。
算了,这种事也不好计较。肯特先生给她一周50美元,上周没有接送克里斯,但薪水也没扣,她给刘大姐也只给了八天两百元而已。
“就吃培根,汤包没有了,今天去买肉馅。”
“还想吃蟹黄汤包。”
“好,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得卖,大闸蟹快下市了。”
早餐做了培根三明治,奶油玉米粒,肯特先生喝咖啡,克里斯喝牛奶,张文雅喝橙汁。
冰箱里连牛奶橙汁都只剩最后一盒,今天还要去超市大采购,填满冰箱。
肯特先生临走前给了她半个月的菜钱。
送过克里斯,回来先去超市买买买。
牛奶、橙汁、酸奶、奶酪,买了一大堆,鲜牛奶大桶装买三天的量,克里斯一天要喝最少一公斤牛奶,肯特先生开始养生了,晚上临睡前也要喝半斤牛奶,有助睡眠。受他俩的影响,张文雅也在晚上临睡前喝半斤牛奶。
半斤牛奶是250毫升,差不多是马克杯一杯的量。
这样三个人每天牛奶需要三斤,三天九斤,一盒牛奶一公斤,一般她就直接买上十盒;大桶装鲜牛奶一公斤或一点五公斤,买十桶或六桶。
橙汁也至少五盒十盒的买。
酸奶可以做水果酸奶、坚果酸奶、麦片酸奶,大桶装每次两桶。
蔬菜、肉、水产品再买上几百元,装到后备箱的塑料箱里。
再开车去菜市场,跑了几家,终于买到了快要下市的尾货大闸蟹。这次买的更多,干脆买了一百只,花了小两百元。
中午肯特先生没有回家吃饭,打电话说有应酬,叫她不要准备他的午餐了。
正好。
她刚把冷藏室塞满,正在处理其他食材。自己一个人吃饭要简单一点,煎了一块牛排吃了,又做一个奶油扇贝汤,热乎乎的喝了汤,身体暖暖的。牛排是肉类脂肪,也很饱肚。
没有午睡,赶着处理好食材,塞进冷冻层。
接着就要做蟹黄酱了。
今年在肯特家做了两次蟹黄酱,以前舍不得吃,今年总算可以多吃一点。蟹黄酱单单配米饭也能干掉两大碗!
干饭人为了一口吃的不嫌麻烦!
忙到四点多,时间到了,赶紧洗洗手,换了衣服,去接克里斯。
克里斯蛮高兴的,“你不在,米勒太太也不在,爸爸只能下班后才能来接我。”
“你不想留在学校吗?”
“不太想,学校又没有什么好玩的。”
“你不喜欢游泳吗?”
“不太喜欢了。游泳没有橄榄球或是棒球有意思,女孩子们更喜欢橄榄球和棒球。”
哎呀!少年知道早恋了?
“是女孩子更喜欢玩橄榄球和棒球的男孩,对吧?”
克里斯颇是羞涩的瞥她一眼,“大概吧。”
“这么说,你有喜欢的女孩了?”她故意问。
“没有没有。”少年赶紧否认。
小样!我什么没见过?
“好啦,你都十四岁了,要是喜欢哪个女孩也很正常。”
他赶紧打岔,“快开车吧,我饿了,快点回家吃饭!”
晚餐还是蟹黄小笼汤包,干饭人克里斯又一口气吃了整整三笼才停下来。
小笼汤包配白粥足矣,克里斯不怎么爱吃白粥,吃过小笼汤包后半个多小时,张文雅给他做了一份水果酸奶端上去。酸奶论营养价值跟牛奶也差不太多,口感更好一点,微酸味甜微甜,孩子们都爱吃。
“文雅。”肯特先生跟着进了克里斯房间,“上次你做的sat试卷,我找人给你改了试卷,还行,能有1600多分。”
“哎呀!谢谢你肯特先生。”
“满分2400分,差了700多分,差的不少,数学还不错,还是差了一点。这个没办法,只能你自己多看、多做来提高。你没有上过美国的中学,多少要吃亏。你的西方文学量不够。”
这确实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问题,她接受的中国式教育当然对本国文学作品的要求更高,对外国文学基本只做课外,她看的不多,直接看英文就更少了。
“我给你报了十二月的考试,这个你之前知道的,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到时候去考试,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你到外文书店去买原版英文书来看,这是书单,你看着买一些,买书的费用我给你报销。”
嗳?意外,但当然,很感激。肯特先生算是外国友人里难得的善良了。
“太感谢了!”张文雅接过书单。
肯特先生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克里斯,早点休息。你也是,文雅,早点休息。”
郭大姐林大姐居大嫂都对各自的雇主诸多意见,最大的意见很统一:看不起中国人。是啊,谁把谁当傻瓜呢?你瞧不瞧得起别人,别人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大家都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中国公民,阶级差异这种事情是有,可也没有什么人好意思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外国友人普遍都觉得中国穷,中国人都是穷鬼,言语通不通不影响他们鄙视保姆。只有一点好处:不太小气。
保姆们也都门儿清美元对人民币的比例,精明的几个要了美元当工资,但也没人能拿到100美元的“高薪”。
张文雅当然不能傻乎乎的别人问她月薪多少就老老实实的交待了,很机智的说“跟你们差不多,还要少一点”,于是保姆们都觉得“这还差不多”。肯特家人口少事情也少,相对来说她的薪水就“很划算”了,算她“占便宜”。
跟其他保姆打好交道还是很有好处的,比如这次她要请假出去赚外快,就要拜托别人找个临时保姆,临时保姆也不好找,至少要保证对方人品靠谱,不然干了几天,手脚不干净那可就不好了,给雇主家造成损失不说,连带还会损害她的信誉。
就是有一点不好,被她的厨艺养刁了胃口的肯特父子已经吃不来别人做的食物了。
这大概就能算是她的“竞争力”吧。大家都有手有脚会做饭,谁业务能力更强,谁就能拿高薪、让雇主想念美味。
嘻嘻,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也很不错呢!
周六总算可以去约会了,谢仲钦也惊讶她瘦了,忙问她是不是病了。
他想不到别的,直觉就是她病了。
“没有生病,就是胃口不太好,吃的少了。”
“那怎么样啊?”谢仲钦倒是真心实意的为她着急,“你家里谁做饭?要不我每天接你出来吃饭?”她家里只有父女俩,总不能爸爸做饭吧?
“我自己做饭。我没有瘦的这么厉害吧?这几天我吃的很多了,重了几斤啦。”今天的体重有四十九公斤啦,胜利在望!
什么“好女不过百”,那都是胡说!她有一米六七的身高,体重不过百那就是麻杆,风吹大一点都能吹飞了,太瘦了穿衣服也不怎么好看,布料挂身上能好看吗?
谢仲钦的审美看起来还挺正常的,“你要再重一点更好一点,太瘦了不好,正常健康的人体就该有点肌肉的。你要不要锻炼锻炼?跑跑步,打打拳。”
“打什么拳?”
他莫名其妙的犹豫了一下,“太极推手。我教你。”
“你也会太极吗?”张文雅倒有点意外了。
“学校里体育系都要学的,不是说我教游泳就只学游泳、只会游泳。”
“你要怎么教我?你天天早上跑来找我吗?”
“我上午可以不用去的那么早,你早上几点起来?”
张文雅想了半天,不行,时间上来不及,只能遗憾的说:“不行,起不来,要不,我们礼拜天上午见面,你教教我,我可以在家里自己做。”
谢仲钦也觉得有点遗憾,不过礼拜天上午见面也行。
“行,也不难,我教你几次你应该能学会。我这还有录像带,你可以拿回去自己学。你家里有录像机吗?”
“有。”
“明天上午见面吧。”谢仲钦乘胜追击。
“行。”
“早上,七点半。”
周日。
跟谢仲钦约好了在静安寺这边的公园见面。
公园里一大早就有晨练的老头老太太,练剑的、打太极的、跳健美操的,活动很丰富。
谢仲钦老认真的穿了一身中式对襟上衣、薄毛呢宽松长裤。到底是十一月中旬了,不能就穿着一身绵绸薄衣服出来。
这么一身也一点没有减损他的英俊,反而显得很是英姿勃勃,上海精神小伙。
张文雅穿了一件苏格兰花呢短大衣,脱了短大衣,谢仲钦很贴心的接过大衣,装在运动包里。
“运动是要出汗的,最好下次穿开襟的毛衣,里面穿个长袖衫就行。”他看着张文雅的套头毛衣说。
“对哦,我忘了。”
“没事,太极推手的好处是你刚学还不至于一下子就能出汗。”
谢仲钦摆了一个起手式,“我做的慢一点,你学着做。”
张文雅认认真真的跟着学。
谢仲钦人长得英俊,打起太极来姿态也好看得紧,闲适舒展,虽然是慢动作,也能看得出来行云流水一般。
嘻嘻,有一个运动健将男朋友真不错呢。
一旁很快围上了几个老头老太太,点评“这小伙子架势不错,练家子”。谢仲钦充耳不闻,到底是老师,早就习惯了被人围观。
张文雅就有点别扭了,心一慌,动作做错了好几个。
“做错了不要紧,待会儿我还会重做一遍,今天就是让你找找感觉,动作的对错我会专门纠正你。”
张文雅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很好呢!性情温柔的年轻男人还是很可爱的!
打完一套,谢仲钦停下来,回头看看她,笑着说:“累不累?喝点水吧。”从运动包里拿出保温杯。“这是新买的杯子,给你。”
自己又拿出一只明显有些陈旧的保温杯。
“谢谢。”
“你老说谢谢,这么客气吗?还是因为我姓谢?你一说谢谢,我总觉得你在喊我的名字。”
他眼眸明亮,笑盈盈的看着她。
“那样我就应该说‘小谢谢谢你’啦。”
他便大笑,“你好像在说绕口令。”
接下来指导她的动作。
张文雅立即明白昨天他为什么说教她推手之前会犹豫一下了:他可真是真正的“贴身指导”,站在她身后,双手握着她手腕,手把手教她正确动作。
他比她高了快一个头,下巴擦着她头顶,几乎不说话,但年轻男人身上热腾腾的体温那么接近,使得她不禁有些心慌意乱。
可能是过于亲近了,有点不太喜欢,但又……很受用。
她心里乱纷纷的,说不好是什么感受。喜欢,但又不太喜欢,到底还是觉得……没到那一步吧,但这就是教她动作,她要是太敏感了,是不是有点可笑?
可又想想,他肯定不能对别人也这么“贴身指导”,多多少少是借此跟她“拉近距离”。
“你真的有必要挨着我教我动作吗?”
谢仲钦在她头顶上低笑,“有必要,这样教最快。”
“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呢。”
“我是挺好的,我不会这么教别人。”他飞快的在她头发上亲吻了一下,“你是我女朋友嘛,我教自己的女朋友最用心了。”
“那你父母知道我吗?”
“知道。我有女朋友了当然要告诉他们,不过你别怕,我肯定要先问问你的意思,你想什么时候到我家见见我父母?”
“哎呀!”她惊慌的猛一回头,一下子磕在他下巴上。
谢仲钦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只觉下巴一下子疼得很。
张文雅居然笑了,“你怎么搞的?”
谢仲钦想笑的,但又是真的有点疼,只好苦笑,“你不要那么快的一回头,你脑袋不疼吗?”说着摸了摸她头顶。
很好笑嗳。
但又觉得有点暖心,“不怎么疼。”
“不是‘作用力等于反作用力’吗?”
“你吓死我了!”
“什么呀?”
张文雅低下头。
他恍然,“是说见我父母的事情?吓到你了吗?”他困惑的问:“不好吗?或者我该问问别人,应该是我先去见你父亲,还是你先见我父母。我真的不懂,要是我说错话了,请你原谅我,文雅。”
这种事情她也没有经验,以前……那是相亲,见了第一次面只有一个月就结婚了,仓促得她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见对方父母?我不懂。”
他怔怔,“别人都是这么做的,我嫂子第一次来我家,我父母很重视,父亲说别人家的小姑娘要嫁到我们家来,是娇客,要好好招待。”
“对啊,就是这点不太好吧,总要谈到结婚才会去对方家里拜访吧?”
谢仲钦挠挠头,“你说的对。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能说说我的想法吗?”
“你说。”
“我很喜欢你。”他“唰”的一下脸红了,“也许你会说,我以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可我就是知道。”
“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没那个想法。”
“为什么?”
谢仲钦一愣:“没有为什么。”
“你高中同学初中同学大学同学没有女孩子喜欢你吗?”
“初中那叫早恋!我妈不允许。高中也不行,当时我整天泡在游泳馆里,压根也没有想过什么早恋。”
张文雅皱眉:妈宝男!
“大学呢?我不信你大学里一个女同学也没有。”
“有女同学,但是吧,谈恋爱这种事不是别人想你就想的,我不喜欢她们。”
“她们?这么说你很招女同学喜欢喽?”
“啊这……也没有。你别误会,我很有原则的。”谢仲钦忙说:“你不知道,我的那些室友们坏得很!他们找女朋友是干什么的?是图有人给他们洗衣服啊打饭啊,哪里是真的喜欢人家?不喜欢的话谈什么恋爱?那不是祸害人家小姑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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