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到包间,我气定神闲地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然后直视向那个皮衣男。
在确认完毕对方的身份后,我淡淡道:“我是赵思齐没错,但关于石林抵押房子找你们借贷的事,因为当时我人在国外,所以并不知情。这件事,完全是石林背着我做下来的,你只管找他和他父母就是,和我完全没关系。”
皮衣男听完嗤笑了一声,仿佛我说了什么极为可笑的话。
“国外?我可不管你在不在国外,也不管你知不知情。总之,合同是你老公签下的,用的是你的印章,钱也已经被你老公拿走了。现在既然你老公不肯还钱,又不肯出面,那我们就只能来找你了。”
说着,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堵在门口的一个年轻的男人,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张抵押合同的复印件来,展开来,拍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细细看了两眼,发现上面每一个条款都苛刻得吓人。
不仅石林抵押房子之后,只能换来房子市值50的现金,这每月还贷金额也是按天往上翻的。
说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正规的抵押贷款,而是货真价实的套路贷。
也不知道石林签这种合同,到底是想玩死自己,还是想玩死我。
如果不是他在外面欠了不得不还的外债,急需用这笔处处透着陷阱的钱买命,那他一定是想空手套白狼之后,再顺便玩死我。
可他之前不是从来没想过我还能活着回来吗?只要我死了,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全额继承这套房产不是吗?
那他不计后果用这种危险且损失巨大的方式,着急套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难不成他真的还有别的更加不可告人的资金用途?
这个猜测不禁让我背后一凉。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面临的麻烦,现在可能真的只是个开始。
2
皮衣男两只胳膊肘撑在桌上,曲指在敲了敲桌面。
“瞧见了没?这份合同上可没有旁人的名字,只有你赵思齐一个。我不找你,还能找谁去?要么赶紧还钱,要么拿房来抵,你自己选一个吧。”
说完,他惬意地往椅背上一靠,两手交叉叠在脑后。
无论是还钱,还是给房子,对于他们来说,当然都是只赚不亏、以小博大的一笔好买卖。
但两者还是有所区别的。
如果还钱,就算全款归还,再加上那些完全超出常理的高昂利息,还是比不上这套房子有“钱”途。
因为我父母这套房子,虽然老,但地理位置好,在市中心,不管将来是拆迁还是继续保留,房价都会因为周边核心资源的缘故,而一路稳涨不跌。
比起一锤子定音的现金,当然房子对他们来说更划算。从一开始,他们就巴不得石林还不上钱,以方便他们收房子。
再者,手里真有钱的人,又有谁会来借他们这种近乎明抢的款呢?
所以,石林那边一跑路,他们就急吼吼地上门占房子。
不愧是跟钱打交道的主,算盘打得就是响亮。
许是觉得我的反应和态度不如他预想中的那样慌乱,皮衣男眉心一皱,又坐直了身子,阴着脸威胁道:“别想耍什么花招!赶紧把房子给过户了,这事也就了了。要不然……哼!”
他那声“哼”,隐藏的信息极多。
对于这些高利贷的人来说,催收的手段可太多了。不仅仅是暴力催收,还包括了层出不穷的电话骚扰和信息轰炸。
他们可以无孔不入地去骚扰借款人的亲戚朋友,哪怕对方只是在借款人的手机里占了一个名字,他们一样不会放过。
这份压力,极端折磨人的身心。曾经就有不少新闻报道过,很多年纪轻轻的借款人,就因为承受不了压力,而选择轻生的。
难怪他们肯配合石林母亲,找到我的头上来。
要知道石林父母年纪大了,石林他爸已经显现出将死之兆。即便他们什么都不干,单是干坐着要钱,说不定他爸一激动之下,人就没了。
与其要承担危及人命的风险,不如找上我这个年轻的“正主”要保险得多,也更名正言顺、有利可图。
3
我埋头又仔细察看了一下合同,佯装一副为难不定的模样,拖延时间。
直到门外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我才如释重负,将合同往前一推,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我还有第三条路可走。要不,叫上我的代理律师,咱们再聊聊?”
说着我扭过头去,一下子就看见了被人拦在门口的钱笑。
钱笑是随我一块出门的,她一直就在附近晃悠,以防万一。
“我叫钱笑,是赵思齐女士的代理律师,我现在怀疑你们在非法拘禁我的当事人。刚才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就在下面等着。一旦我的当事人发生任何事,他们就会立马冲上来。”
说着,她也不理被唬得目瞪口呆的众人,径自绕过堵在门口的男子,来到了我身边坐下。
皮衣男一听这话,再看看钱笑气场全开的笃定架势,宁可信其有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窗前,伸手小心拉开了窗帘。
楼下,确实停着一辆闪着顶灯的警车。
皮衣男下意识地脑袋往后一缩,忙不迭地拉上了窗帘,方才还汹汹的气势一下子就矮了一半。
我和钱笑对视了一眼,忍不住暗暗夸赞她的果断。
他们这些捞偏门的人,天生就抵触警察、律师这类人群。尤其是看到警察,肯定心里在打鼓。
趁热打铁,我赶紧追问了一句:“怎么样?现在能谈谈了吗?”
“你想谈什么?”许是怕在手下人面前丢了脸面,皮衣男清了清喉咙,挺直了腰板,这才看向我,语气压抑地回答我的话。
4
我看了钱笑一眼,她立马会意,点了点桌上的合同,开始开工。
“就谈你这份合同。你这是完全没争议的高利贷合同,是不受法律保护的,所以从法律上说,这合同根本就是无效的。
而且,合同签订的时候,我当事人根本就不在国内,海关记录可以作证。那她既然人都不在国内,又是怎么签订的合同呢?
所以,你这份合同,怕是你们自己伪造的吧?伪造贷款合同,那可属于金融诈骗的范畴,是要坐牢的!”
一听要坐牢,坐在一旁的红发女脸色明显一变。她扯了扯皮衣男的衣服,张口想问,却被皮衣男一把甩开了。
皮衣男显然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的严重。他藏在桌子下的手来回摩挲着,转脸将锅通通甩到了没露面的石林身上去。
“要说伪造,那也是石林伪造的,关我们什么事?我们也是受害者,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有证明石林伪造合同的证据吗?”钱笑指了指合同,“是上面有石林的签字,还是说他会主动蹦出来,将伪造贷款合同的罪名揽到自己的身上?”
在这件事上,石林将自己摘得极其得干净。他不仅仅是坑了我,也坑了这家金融公司。
听到这儿,皮衣男额角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咬牙切齿地将石林的祖宗八辈都问候了个遍。
钱笑伸出一只手,往下压了压,示意皮衣男冷静下来。接着,她又从外衣口袋了掏出了一张备案证明,拍在了皮衣男的跟前。
“石林骗你的,又何止这一桩?你瞧瞧,这是当初我当事人回国时,上报给警~方的相关材料。她涉及到一桩跨~国犯罪的案子,现在是警方重要的保护证人。一旦她在保护期间出了事,你仔细掂量掂量,你会怎么样?”
5
顺着钱笑的说法想下去,皮衣男当然第一时间,会被当作是和跨国犯罪的大案件有关的涉案人员,直接被抓了。
他明显也想到了这一层,忽地脸色铁青,充血的眼睛里顷刻露出骇人的阴狠和怨毒。
要知道,和跨国犯罪的大案子相比,什么高利贷,什么伪造合同,都是些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的芝麻小事。
真要是因为一点钱被警~方给盯上了,查也能把他给查死。
钱笑点到即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片刻的沉默过后,等皮衣男的情绪稳定了些,我才终于开口表态。
“房子我是不可能给你的,那是我唯一的住处了。至于钱,我也是不会还的。那是石林借下的,花也是石林花的,凭什么要我还?再说,我也没钱还啊……”
说着,我双手一摊,刻意将因为机洗而不小心磨损的外套袖口,露了出来。
“瞧瞧,我被石林坑的,回国后连买衣服的钱都没有了,哪里还有钱还给你呢?要说起钱,石林才有钱。他刚偷卖了我们的婚房,独吞了房款,眼下他手里的现金少说也有两三百万。
况且他手上不仅有现金,还有工厂和他爸妈的那套房子呢!要知道,那个工厂的地皮可不是租的,而是他买下来的!真正有钱的人是他,你又何必舍近求远,非跟我这个已经被他坑的,什么都没有的女人过不去呢?”
我将石林的工厂和他父母那套房子的价值,通通夸大说了一遍,将皮球又一次踢了回去。
“石林现在为了坑我净身出户离婚,名下在昆明已经没有房子了。你们要是想找到他,还得去他父母家蹲守。
就算他可以住酒店四处逍遥,家总是要回的。你们也知道,他爸最近快不行了,如果真死了,他这个独子是不可能不回来看上一眼的。”
皮衣男听完这话,果然眼神有了想法。他和旁边的女人对视了一眼后,似乎已经做了决定。
我知道,经过今天这通折腾,为了避免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这伙人应该不会轻易再来找我了。
那他们想要拿到钱,就只能去找石林。
而面对狠狠坑了自己一把的石林,皮衣男如果抓到了他,还会有好脸色吗?
不过到时候,不管他会石林做些什么,都不关我的事了。
有个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石林也该货真价实地付出点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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