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那天, 给丁姨娘热热闹闹庆了个生,又过三天, 二十三日上午, 文试放了榜。
江宣仍然没亲自去候榜,只打发了小厮和管事,最后几人喜气洋洋带回来一个消息: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 此次力压两千多同考, 拿了河北道武举乡试文试的第三名!这可是妥妥的亚元!”
古代考试这玩意, 太看阅卷官喜好,江宣虽然自觉应该没问题, 心里也还是有点担心会遇到意外, 现下确定自己顺利过了文试, 拿到了武试资格,心情也好, 笑骂了添财他们几句:“文试算什么亚元, 嘴把上别出去胡吣, 省得人听了笑话。”
乡试第一称解元, 第二到第十都称亚元,但那称呼的是最后中第的“举人老爷”, 可不是前面某一场考试前十能冠的名头。
管事、添财几个笑嘻嘻打脸, 他们就是故意说来讨巧卖乖的。
文试一过, 后面的武试对江宣来说就是小意思,虽然比武秀才试时的难度高了不少, 但在他不想用金手指作弊的情况下, 也仍然轻松拿了第一, 并甩开了第二名一个不算太小的差距。
江宣自觉, 如果是战场,或者现实对敌上,他用金手指是应该的,不用才是矫情。
但不管是虎贲卫里的演武,还是武举考试,大家都是辛苦习武、打熬身板不知多少年后,再去挣一个事关自己前程的名次,这种讲究公平的“竞技”比赛上,用能恢复自己身体状况的金手指,那就有点作弊了,对其他人太不公平,反正他不想用。
武试后第三天,贡院外放了榜,结果亚元江宣没当上,直接当了解元。
“捷报贵府老爷江讳宣,高中河北道武科乡试第一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恭喜江老爷……”
“贺喜江老爷……”
“……高中武解元……”
“……给侯府增光添彩……”
“预祝江老爷会试再度高中……”
除了府衙里专门送捷报的,还有沿路看到了跟着过来报喜讨赏钱或单纯想沾喜气的,一时间,侯府门口热闹非凡。
大管家亲自给了红封送走了府衙来人,又让人抬了两竹筐铜钱出来,凡是今天过来恭贺的,一人一小把铜钱。
侯府门口顿时人声鼎沸、喜气洋溢,不等明天,江夏侯府四少爷考中了武解元的事就传遍了大半个上京城。
今天江宣依然没出去跟人挤着候榜,就待在自己屋里刷题,等拿到门子小心捧着送过来的捷报后,大笑着给了赏钱,开始他就想考个武举人就行,文试成绩出来后想着要考个前几,头名解元真没怎么想过,意外惊喜。
给院子里贴身伺候的也看了赏,江宣去了后面鹤芝堂,先给嫡母报喜。
宗室看上江宣的事,江兴德都给宋懋透了口风,自然后来也没再瞒着侯夫人。
虽然自家靠拢太子惹了皇帝不喜的事,因为事关内卫里的“自己人”,只江兴德、江宗两人知道,别的谁也没说,但江宗多少有跟侯夫人分说与宗室联姻的重要性。
侯夫人不一定会跟着江兴德的意思走,但江宗的立场基本就是她的立场,对于暂捧江宣、以结宗室没什么意见,大管家今天的行事就是她吩咐的,现在自然也没弹压、敲打江宣谨守本心什么的,笑夸了几句,就让他去见丁姨娘了,并嘱咐,“回头把捷报也供进祠堂吧,这还是我们江夏侯府第一个武解元呢。”
“是,夫人。”
拜别了侯夫人,江宣又去给丁姨娘报喜。
丁姨娘摸着托盘里的捷报,喜不自禁,“我就知道我儿是个厉害的,你看,这都武解元了!”
高兴完回过神,丁姨娘赶紧拉着江宣去给武曲星君上了九炷好香,嘴里念念有词,一边“感谢星君保佑我儿”,一边又祈愿让武曲星君继续庇佑江宣,明年一举考中武进士之类,并说到时一定“三牲六畜还愿”。
前院的热闹自然早传进了后院,江宣后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十岁的老五江宽,一个今年四岁还没起大名的老六,他俩的姨娘一边心里泛酸,一边开始犯嘀咕,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多供点神佛了,没准哪个就庇佑到了,特别是——
“武曲星君好像还真是个灵验的,老四去年救驾,今年又考上武解元,怕不明年要御前点个武进士,直接给个大官当。要不偷偷供个武曲吧……”
江宏一般只上下午的班,但今天一早出去访友了,此时不在府里,罗氏那边得了消息后,直接气得差点动了胎气,被赶过去的苏姨娘骂了一顿才好。
江宁今天自然还是在宫里当差,安心养胎的薛氏听说后,让人打点一份贺礼送了过去,她自己继续该吃吃该睡睡,武将人家子弟勇武那是好事,丁姨娘跟老四都不像是会作妖的,以后分家业反正也不会少了他们这个嫡出又受宠的二房的。
还在坐月子的世子夫人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贺仪又点了一遍,之后交托给了今年已经九岁的江显昌。
江显昌打听了他四叔在哪后,开开心心带着人往丁姨娘那去。
河北道是京畿所在,举试就在京城里考的,是以武举人的名次定下后,主考官就书就了一封奏折,让人呈进了宫里,经过层层分拣后,此时正好到了建安帝面前。
科举抡才是朝廷大事,建安帝放下手头事情,先看了这封奏报。
前面一段请安问好、叙前情后,后面跟着的就是武举人名单,建安帝在里面一眼看到了江宣这个熟人,稍有两分惊讶,“居然是个解元。”
江宣勇武他知道,但解元不是那么好考的,文试时候名次必不能低才行。
建安帝发出了跟江兴德之前差不多的感叹,“江家四子肚子里居然还有几分墨水。”
旁边的张怀恩顿时知道这次的武解元是哪一个了,陛下嘴里的“江家四子”、“江小四”、“江老四”,都只指代一个人——江夏侯四子宣。
脾性鲁直,勇武过人,纯粹忠君,现在还考上了河北道的武解元,可见是个能武还能文的,听说长得也很好,建安帝心里对江宣的满意度上升了一大截,“等明年殿试时候好好看看”。
张怀恩面上带笑,心里把江宣的地位往上提了不少,陛下金口玉言殿试时看,会试如无意外的话,这是必过,特别江宣还在襄城公主的驸马名单上,殿试时若是表现够出彩,怕是……
看完河北道武科乡试的上奏,放下折子,建安帝继续看刚才宗人府的上奏。
大周宗人府的主要职责就是辅助皇帝管理皇家宗室方面的事务,这次奏上来的,是关于年初时候建安帝交付的臻选二皇子妃一事的最后结果。
看着报过来的五个人选,建安帝思忖后,抬笔圈了其中一个,“着人拟旨,江西道吉安府知府叶梦得之嫡长女贤淑良德,秀外慧中,赐为二皇子妃。”
建安帝这边让人拟了明旨,消息自然传了出去,东宫那边最先传到。
太子听完属下回禀,抬手就砸了桌子,叶梦得区区一个知府算不上什么,但他出身淮南道大族叶家,叶家在太zu朝时就有人出仕,后面太宗、高宗朝也没断了为官之人,特别现在的礼部左侍郎叶正则正是叶梦得嫡亲的堂兄,两人一个祖父!
太子妃出身的张家跟叶家比,那就是县里泥腿子小民和省城的百年望族,完全没得比!
江夏侯府热闹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江宣骑马回了虎贲卫大营,考上武举人只是人生的一个小阶段,操练不能松懈,这才是他这辈子安身立命的根本。
顺便,江宣带回了二皇子妃人选的消息。
江兴德、江宗凝眉,太子妃亲爹张致同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听着清贵,实际只有从五品,上面还有个五品的学士主掌着翰林院,张致同真就是“清”贵,实权没几分。
此外,张家就没人出仕了。
叶梦得正四品知府,一府主官,虽不算什么,但还有个叶家,还有个叶正则,基本可以说二皇子妃比太子妃出身显赫。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已知信息太少,跟自己关系也不大,江宣懒得多猜,咣咣灌茶解渴。
过了会,江兴德回神,反正自家现在跟太子关系不大,看不懂就日后再看就是,注意力回到江宣身上,开心夸赞,“武试我知道老四你肯定没问题,没想到文试居然能拿第三,最后还拿了个解元,哈哈哈哈,干得好!”
回头他就再去找康亲王问问!
文试第三的事江宣也有点意外,他本以为自己要几十名开外,“大概我运气好,这次没什么文采过人的,文试才让我这个眼界广、言之还算有物的露了头。”
“文试考得不错,武试撂开第二名一截,加上我长得好,几相一加之下,最后运道就来了吧。”
说长相不是自夸,古代科举是真看脸,甚至长得太丑的连科举资格都没有。
江宗乐呵呵,“有运气没实力也不行,还是老四功夫到了。”
说笑了几句,江兴德说了他的安排,“之后老四你就专心跟着郭果真准备武会试,把《武经》再过一遍,该看的其他书也看看,别的暂时都放下,争取一举过了会试。”
“等殿试时候,也就是争个最后名次的事了,武进士的名头跑不了。以你身手,加之身有救驾之功,名次应该不会差。”
后半段江宣很同意,殿试时候皇帝的心意最具有决定作用,作为救驾功臣他在这方面优势极大,但前半段他有自己的打算,“《武经》我早就滚瓜烂熟,郭都尉能教的都教了,再多说没必要。”
之前江宣听郭果真讲了一年多的课,每晚听完回去就整理、记录、背诵、默写,从《武经七书》原文、释义,到郭果真举的每一个战役,他都称得上烂熟于心,加上听得越久他感悟越深、提出的疑问越多,到后面郭果真肚子里的存货基本都被他刮完了。
与其重复听早就掌握的知识,不如搞题海战术,“我准备后面一天写一篇策或论,白天我理好头绪写了,晚上拿去找郭都尉指正,我再修改、融会贯通一番。”
“从现在写到明年四月,会试时候的文试我怎么也能过了,那就足够了。”
“文试长短我们不争,这个争不来,我们只争武试,武试才是我能出彩、该出彩的地方。”
江兴德思考了下,觉得很有道理,就他家老四这只通了蒙学跟《武经》的水平,也就是大周百年下来,武举文试难度越来越低,才让他一路考了上来,后面就这么几个月,再学其他兵书什么的太赶了,不如多押题、做题,文试能过,能拿得到武试的资格就行。
“这样也好。”江兴德点头,“可惜东丙里就郭果真是近年的武进士,还是少有的文试优于武试那种。往年的那些武进士,书本、策论什么的怕早扔了,不然还能多找几个人给你讲讲。”
“我觉得有一个郭都尉应该差不多了。”
江宣结束这个话头,转而提了江兴德去年给的许诺,“老爷你之前说要给我五十个精兵带的,今年的大考课马上就到了,回头老爷你可别忘了。”
去年李健算计江宣,事后赔了五十个精兵名额给东丙,当时江宣算是把钟广洋勾搭李健的事掀到了明面上,对宋懋这边是好事,算了江宣一功。
江宣后面展露了自己的勇武、可造之处,得了侯府正式培养,去年八月又救了驾,江宗直接凭救驾之功升了五品中郎将。
种种相加之下,去年的精兵大考课后,江兴德决定把那多出的五十个精兵给江宣带,但江宣那时一心在打磨自身武艺上,觉得带兵还早了点,就跟江兴德说好了往后推一年。
江宣补充道:“现在我刀、枪、弓、马基础都夯实了,可以分心带点兵了。看兵书跟亲自带兵肯定不一样,正好借此多演练演练兵书所得。如此对兵书上所言的心得更深厚,也算是为之后的会试多做了点准备吧。”
江兴德本想让江宣之后都跟着郭果真补课,精兵的事还真忘了。
听了江宣最后的说法,江兴德想了想,还是点了头,亲自带兵跟纸上谈兵那肯定不一样,“等回头大考课完,就挑五十个好兵给你。”
“不要好兵,全给我挑那种第一次考进精兵营的‘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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