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一小三个人叽叽喳喳有的没的说了一通, 直说到天近未正(14:00),下午还有课的江显昌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送走胖娃,江宣低声跟丁姨娘说了拿救驾之功给她换了个敕命的事。
丁姨娘一脸懵,感觉好像没有听懂, 过了一会儿, 等她反应过来后,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说……怎么没……没听到……我儿的封赏……”
别的几个救驾的都有赏, 就她儿子没有, 她以为是儿子功劳不够大, 却原来,是用到她身上了!
丁姨娘心里又酸又胀。
江宣让听到动静不对探头进来的满堂打了热水来,又打发了人出去, 亲自拧了帕子给丁姨娘,慢慢劝她, “儿子是侯府少爷, 还能差了前程……这功劳放儿子身上用处不大, 给姨娘换个出身更合算……”
丁姨娘眼泪啪啪落, 她家长生怎么能这么贴心!
又劝了会后,江宣的大丫鬟金玉突然过来,禀报门房那边来人,说有六个江宣的旧相识上门, 要邀他出去喝茶聚一聚。
江宣只有逢场作戏、吃喝玩乐的酒肉朋友, 没什么真兄弟,这关头过来的, 要么见他救驾露脸了来沾光, 要么另有算计。
更何况就算是真兄弟, 也没陪四个多月没见面的亲妈重要。
“直接让门房打发了,就说我难得回府一趟,要留府里尽孝。”
有这个小插曲,丁姨娘注意力被岔开,渐渐被江宣劝好,止住了泪。
江宣又低声提醒丁姨娘正式敕封下来前别往外秃噜,防止被人抓住话头,徒增变数之类,丁姨娘用力点头,听儿子的肯定没错。
之后母子两个腻腻歪歪,互相关心吃喝、穿戴,不知不觉就消磨了一个多时辰。
结果金玉又跑了过来,说之前来的六个人里有两个再度上门,还带了个穿孝服的姑娘,让江宣是兄弟的就务必出去见一见。
江宣冷脸,“不见,让他们滚。”
过了会,金玉再来,说人走了,把姑娘留下了,让江宣帮着收留两天,等他们找好安置的地方就来领人。
江宣暂别了丁姨娘,去门房处一看,果然是之前卖身那个白菊花。
白晚香一见江宣,脸上立刻梨花带雨,哭得特别凄楚好看,腰肢水蛇一样一弯一扭,人就跪倒在地,裙摆跟着逶迤铺开,嘴里悲泣哀鸣,呜呜咽咽煞是悦耳。
这一番作态,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娇柔貌美孤苦无依”,极易激起大男人的保护欲,以及色心。
比如门口两个门子就看得眼睛发直。
江宣挑眉,他要真是个少年人,怕是的确会忍不住心软或是起点心思,难怪敢直接把人扔过来。
就是这段位,看着不太像良家。
江宣侧头示意两门子关上门。
白晚香心里微喜,哀婉开口,“四爷……”
江宣盯着白晚香,目露凶光,仿佛要生撕对手的气势全开,努力模仿着以前看过的某恐怖片里的变态杀人狂,“给我一个不弄死你的理由。”
白晚香额头滑落几滴冷汗,声音有点颤抖,“奴、奴家李晚香,城郊李家村人士,家父日前……”
江宣懒得浪费时间,直接上前几步,一把掐住白晚香脖子,一直掐到人彻底昏厥,才给点金手指,把人弄醒,语气极其冷漠,“身份。”
白晚香被嘱咐过该怎么说,但这种窒息濒死时候的痛苦、心灵上的恐惧她实在遭不住,她觉得一脸凶相的江宣是真的会直接掐死她的!当下乖乖全部交代了。
她的确不是良家,是某妓院养的清倌,还没接客就被人暗里买下,挂名到了李家村一个将死之人名下,捏造了个对方早年走丢的女儿的身份。
据她暗里探查,买她的人跟金乡伯府关系匪浅。
对方要她干的,不外乎也就是用美人乡消磨江宣习武的意志,吹枕头风、挑拨离间,让江宣跟嫡出闹翻,让江夏侯府内宅不宁,坏江宣名声,让他说不到好亲,没妻族助力之类。
招式老套,但要是得逞,杀伤力绝对够大。
想想金乡伯五年前当差当出大纰漏,直接被革职,到现在都没起复,更久前跟兄弟们分家时,为了家财闹腾得满上京沸沸扬扬,可见其人手腕、能力、头脑说不上多优秀,眼界、心胸也算不上宽广,安排族人搞这么个局说得过去。
江宣给了白晚香两个选择,“一,现在去死。二,待会安静低头待着别闹妖,卖身契我帮你拿回来,让你恢复自由身。说吧,选一还是二。”
还被掐着脖子的白晚香颤巍巍,声音嘶哑地选“二”。
江宣满意点头,松手,一点点给白晚香撒微金,转身打开门,吩咐门子,“去,让二管家点上二十个护院、四个粗使婆子、六个嗓门大口齿伶俐的男仆,带上锣鼓过来。”
江宣不惧钟广洋他们的小手段,就是嫌烦,所以他决定好好给人上一课。
一刻多钟后,上京城内城,人流如织的长安街上,护院们围成一圈,护着里面侧身抬袖遮脸的白晚香以及看守外加保护白晚香的四个粗使婆子,外面六个大嗓门男仆敲锣打鼓开始吆喝。
“金乡伯府不做人啦,居然让个清倌人勾搭我家四少爷个小孩子,简直不要老脸啦!”
金乡伯、清倌人!路过的行人立刻驻足。
“金乡伯府还让清倌人装成是卖身葬父的,让人穿着一身孝服,所谓‘要想俏,一身孝’,实在太会玩花活!”
哎呦,这可真是!驻足的人群有点沸腾,个个翘首看里面的白晚香。
白晚香只露出了右侧小半张脸跟大半个下巴,但也足以看出是个品貌不俗的美人。
“金乡伯府看我家少爷不上当,又让少爷的狐朋狗友亲自送人上门,撂下清倌人就跑了,逼着我家少爷接盘。”
“清倌人送就送来吧,卖身契还捏在金乡伯府手里,也不知道金乡伯府还准备玩什么花活。”
有权贵,有清倌,有阴私,还有隐隐约约的桃色意味,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我家四少爷说啦,使什么手段他都无所谓,他就是嫌烦人,以后凡是使阴招的,我家四少爷都叫人上闹市,好好给大家伙说道说道。大家伙说好不好?”
“好!”
四周人群大声叫好,权贵家的热闹当然要看。
不出一刻钟,之前明面上撂下人跑路,暗里窝着观望的成阳侯庶子成五、金乡伯族侄金十二火急火燎跑了过来。
成五大急,打眼看到人群外的江宣,眼神里透着嫉妒和鄙夷,气冲冲上前,“江四你这是做什么!”
江宣把成五神态尽收眼底,原来是个见不得熟人比他好的小心眼,扫一眼旁边的金十二,说成五:“正主都没你这条走狗急。”
“你!”
成五拳头一扬,就准备冲上去。
江宣眼皮一抬,直接气势压人,似乎下一刻就要过去直接打死成五。
成五一哆嗦,心里的劲气就谢了,哪怕再怀疑、再不屑,这一刻,他发现自己不得不承认,以前远远不如他的江四,现在真的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成五色厉内荏收拳,“看在两家姻亲的份上。”
江兴德庶出次女嫁的就是成阳侯同胞弟弟的嫡次子,也就是成五的堂兄。
江宣冷笑,“所以里面只喊了金乡伯府,没喊你们成阳侯府。”
为了个眼红嫉恨就甘愿给人当枪使的傻逼坏了跟成阳侯府的关系不值得。
也就是丁姨娘敕命还没下来,他现在不想当街斗殴,不然,哼!
金十二抱拳,“不知江四爷怎么才肯收手。”
江宣能这么快查出白晚香真实身份、查到他们金乡伯府头上,最重要的是,还敲锣打鼓当街吆喝出来,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这实在是……
一个刚立下救驾大功的年轻侯府公子哥,不该内心膨胀、锐气逼人、自视甚高吗?居然如此不要面皮、如此不权贵人家!
江宣很悠闲,“急什么。”
金十二额头隐见汗水,他当然急,江宣救驾没多久,御前肯定挂着名,闹得越久,事情传到皇帝陛下耳边的可能就越大,而他族伯金乡伯自五年前被革职,到现在都没起复,仍然在到处跑官,这关头,金乡伯府算计救驾功臣的名声传到皇帝陛下耳里绝对不是好事。
“江四爷有何所求都可以商量。”
江宣作势想了想,“先把卖身契拿来。”
成五抿唇,还想捏着这玩意等以后江老四情根深种了狠狠敲他一笔,但看了看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不减只增,闹大了他也讨不了好,还是从怀里掏了个契书给江宣。
江宣抖开一看,“李家村李晚香”,嗤笑,抬手扔回成五脸上,李晚香本就是个假身份。
“你!”
金十二拉住要发火的成五,从自己怀里又掏出了一份契书。
成五也没蠢到家,见此就知道他那份身契原来是假的,顿时皱眉不语。
江宣接过抖开,看着像是真的,打量了下金十二,“身契居然不在金乡伯府,在你这。这是准备事有不对,就拿你顶缸?”
金十二额头冷汗更多,自从宁远侯被降级留用,各家收拾人时候都会多转几道弯,的确是为了以防万一……
江宣估摸了下时间,吆喝了有一刻钟,这事内情就那么几句,看热闹的人已经换了不少茬,消息应该足够传遍上京绝大部分权贵人家。
以后,再有人想给他找麻烦,就得先掂量掂量,怕不怕被他当街把阴私全抖落出来,特别,他还救过驾,他亲手闹出去的事,极大概率会传到建安帝耳边。
想来,之后应该能清净一段时间。
江宣去叫停了吆喝,跟认出自己的部分内城居民们拱了拱手,带着人扬长而去。
旁边看热闹的人恍然,原来那个被金乡伯府算计的“四少爷”就是江四爷!
可以预见,未来一段日子内,江宣又将成为上京城里的谈资。
江宣对此无所谓,他又不怎么在京里待,过阵子有了新热闹也就没什么人记得他了。
江宣没回江夏侯府,直接带人去了顺天府衙,验证了卖身契的确是真的后,给白晚香消了奴籍,让她自便,至于金乡伯府伪造良民身份的事就没告发了,伤不了对方筋骨,还琐碎麻烦。
让金乡伯在建安帝那露脸,给对方起复路狠狠来上一刀,已经是最大的报复。
金乡伯很快得知长安街上的大热闹,眼前一黑,抬手砸了半个书房。
傍晚,成阳侯辗转得知庶子干的蠢事,亲自操鞭子抽了成五一顿,又让人备了赔礼送去江夏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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