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锐妻子谭氏带着夫家、娘家一共四个庶妹, 就站在前面不远处的桃树下,眼见江宣他们从小径里转出来,抬手招呼, “这边!”
安思锐一搂江宣肩膀,笑着大步过去。
桃林里的人闻声纷纷扫过来几眼,等发现上京城里近来最靓的仔江夏侯府江四郎也在里面后, 顿时个个或隐晦或光明正大得有点稀奇地打量江宣。
谭氏也盯着江宣看,越看眼睛越亮, 上次见面也就是去年过年的时候, 前后不到半年吧,江家这个老四好像就突然长开了, 身量拔高都还是次要的, 主要是感觉从小毛孩一下子变成了大人。
这男人一开始办差,果然就不一样了。
看着走近的江宣, 谭氏笑吟吟开口招呼, “呦,这是我们宣哥来了。”
江宣一抬眼,放出一点点武将的凶悍气势, 人看着就不是多好说话的样, “三表嫂。”
谭氏后面准备调笑小年轻美男子的话顿时咽了回去,行吧, 还是那个狗怂脾气。
拜长相所赐, 以前江宣虽然身份、地位、能耐哪哪都不行,也总还是有那么些小姑娘会惑于皮相,眼瞎上前示好的。
只是那时候江宣是个没开窍的铁憨憨, 只觉得她们事多人烦。
又因为从小被丁姨娘溺爱着长大, 江宣那是委屈谁都不会委屈自己。
于是, 就很狗。
曾经有小姑娘让江宣给她摘花,他问:“你自己没长手?”
有说路走多了脚疼难受,让江宣扶一把,他说:“男女授受不亲,名声比脚疼重要,忍忍就行了,反正又死不了。”
有说路边摊的木簪好看让江宣给她买的,他一脸鄙夷,“你当你是我姨娘啊,还想花我的钱?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虽然那木簪也就只要五个铜板。
有人故意找话题,问江宣匾额上这个字念什么、怎么解的,他特别大声地惊讶,“居然有人比我还不学无术?!”并觉得这种人太废物,要离远点,省得以后被拖累。
还有人撒娇,说风太大,吹得头疼鼻塞,要借披风,江宣当时立马嫌弃跑远,“生病了还往本少爷身边凑,一点逼数没有,过了病气给本少爷,你赔得起吗?”
还有问江宣她好不好看的,当时江宣认真打量了一下,就给插了一把刀,“虽然比我差不少,但以后应该也嫁得出去,大不了下嫁嘛,再大不了多陪点嫁妆。”
如此断断续续来了那么好几次后,江夏侯府圈子里的人基本都知道了江宣是个狗逼,一点风情不解。
加上他一不是嫡出,二不得看重,除了脸,差不多一无是处,渐渐也就没家世过得去的小姑娘再往他身边凑了。
至于那些家世过不去的,没怎么打扰到江·铁直男·宣的还好,只是无视,敢妨碍到他吃喝玩乐的,直接轰走。
谭氏清楚依江宣现在得到的看重,没必要再对他们安陆侯府的人谨小慎微,不想被人“真性情”噎死,当下咽了调笑,准备起个别的话头。
结果江显昌左右看了一圈,先开了口,“三表姑呢?”
安陆侯府没出阁的姑娘里,只有三姑娘是嫡出,别的庶出江显昌都不熟,他以为安思锐刚才说想他的表姑肯定是三表姑。
江宣心里门清,自然是安陆侯只准备配个庶女给他。
上次宋懋当面说要招婿后,江宣事后问过江兴德对他婚事的打算,知道了有好几家想许嫁庶女,也有几家说二房三房嫡次女、幼女也行的,但江兴德都看不上,一概婉拒了,准备过两年给他说个好的。
江宣自己也是一样的意思,反正他没喜欢的人,既然是相亲,自然挑条件好的来。
只是江兴德虽然拒了,总会有些人家想再试试。
谭氏伸手摸江显昌脑袋,“你三表姑在园子里其他地方逛呢,待会带你去找她。”
转而抬头跟江宣扯了点别的寒暄,最后把她身边四个妹妹带进了话题。
江宣扫一眼四个小姑娘,心里一点波动没有,闭嘴听她们扯了几句。
谭氏见此也就知道“两情相悦”路线走不通了,这亲能成最好,不成也强求不来,再多耗着没必要,姑娘家名声要紧,当下直接开口赶人,“把鹿郎给我们留下,你们几个自去逛吧。”
江显昌立刻抱紧江宣脖子,“不要!我要四叔!”
江宣脸上浮上一抹笑,狠狠跟胖娃蹭了蹭脸。
安思锐也笑,“刚才我要抱,他都不给,就要他四叔,你就别想了。”
谭氏轻拍了江显昌后背一下,“小没良心的。”
江宣准备走人,“让表哥他们留下陪表嫂吧,我带鹿郎去转转。”
不等谭氏说什么,她娘家一个庶妹被江宣对江显昌的笑容迷惑,觉得这个江四郎也不像传闻里那么不近人情,看着江宣的俊脸,羞涩地问道:“四表哥能不能带我逛逛园子?我对这园子还不怎么熟。”
现在江宣倒是分得清人家小姑娘是在示好了,但这小姑娘不是他的菜。
决定实话实说,“想什么美事呢,我是那种闲着没事干的人吗?当然是不能了。”
谭小妹:……
谭氏:我就知道……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不少都没忍住,小小咧了下嘴,这熟悉的味道……
见江宣狗味浓厚一如从前,四周在新鲜劲过后,还坚持有一眼没一眼看他的目光立刻收回大半。
没再搭理别的,江宣友好跟谭氏告别,抱着江显昌走了。
杨三紧赶两步,走到江宣侧前方,不动声色引着江宣往荷池对面的芙蓉榭去。
江宣平静跟着,路上靠狗又ko了两波旧识跟他们家的庶出姐妹们,
荷池四周或远或近的人不少,等江宣走到芙蓉榭下,想走“两情相悦”路线的老亲大多都打了退堂鼓——彼此都是老相识了,以前就算没说过话也至少照过面,要有戏早有戏了,现在既然这狗逼还是这副不解风情的德行,肯定还是没戏!
“三表姑!”
江显昌突然对前面伸手。
江宣一看,只见安陆侯府有几个女眷正在芙蓉榭里喂锦鲤。
“五妹,七妹!”
杨三也对着榭里挥手。
榭里十来个女眷最近也挺好奇江宣的,招手让几个人过去说话。
三个人去水榭下跟里面人见了礼,之后江显昌有点不舍地松开江宣,被他表婶、表姑叫进了水榭。
里面女眷见江宣虽然长得好,但看着气势有点凶,寒暄了几句发现人跟传言一样非、常不会说人话后,就没搭理他了。
只有阳武侯府活泼的杨五妹拉着腼腆的杨七妹跑到了水榭这边入口处,倚着栏杆跟杨三叽叽喳喳说话,再一眼一眼地看江宣。
小姑娘声音很清脆,人长得有几分灵动娇俏,但江宣只觉得她有点吵,大概就是听百灵鸟叫几声可以,一直叫就有点烦了,而且她声音还没百灵鸟好听。
江宣看了看江显昌,开始思考是留他在这,还是抱着走。
杨五妹见江宣一点不搭理她,想了想,主动给江宣搭话,好奇地问道:“江四哥,能说说你那天在兴福大街的事吗?这些天街上好多人都在说道呢。”
江宣眼神都没动,“不能。”
“为什么?”
江宣无语看她,“我凭什么给你废那么多口舌?莫名其妙。”
杨五妹:……
杨五妹翻了个秀气的白眼,哼一声,转身把杨七妹往水榭里面推,自己也作势往里走,结果脚不知道怎么一崴,人就往水面那边倒,直接撞在大腿高的水榭栏杆上,再一声惊呼,有那么几分慢动作地扑出水榭,扑向水面。
江宣其实走几步一伸手就能拉住人,但他站着没动,看着杨五妹落了水。
“啊……”
水榭里的女眷跟水里扑腾的杨五妹一起惊叫。
杨三突然用力推江宣,“快救人!”
结果江宣纹丝不动。
杨三:……
江宣转头看杨三,不等他说什么,拎着他衣领就把他扔了下去,“你妹妹又不是我妹妹。”
杨三:……
杨三只觉得自己落水的动作有点缓慢,慢得他想到了昨天差点被掐死的宁五,今天被一手刀劈晕的邢迩,最后心里感慨了一句,我他娘的早该想到的!
之后才终于噗通一声进了水。
杨三惊慌地扑腾了好几下,喝了几口水,突然一下就站稳了,这才发现水只到他脖子,哦,对,江夏侯府的荷池不深,所以他们才有的这个计策。
砰通砰通!
又是两声入水声后,两个健壮、熟谙水性的婆子下了水,很快托起杨五妹,把人送到了岸边。
水里的杨三终于安心,自己往岸边趟着走。
等杨三也被婆子拉上岸,不等他从地上爬起来,江宣开口问,“你猜,我会不会水?”
杨三又想到了宁五跟邢迩,一阵心虚加心慌,抬头瞄江宣,又不敢对上他的眼睛,“你家荷池不深,所以我才……”
江宣身上像要生撕对手的凶悍气息升腾,看着杨三的眼神很冷漠,“所以你现在还活着。”
杨三心提到了嗓子眼,总觉得好像下一刻江宣就要扑上去打死他。
没再理这两又蠢又毒的货,江宣直接去前面找了江宗,说了阳武侯庶女故意落水,杨三推他去救的事。
江宗听完脸色就臭了,要说亲就光明正大找媒人上门,搞这种手段是恶心谁?
虽然他家肯定不会同意,但这不是你来阴的的理由!
“老四你干得好,就该把杨三自己扔下去!以后遇到这种事也别往上凑,一星半点都别沾,各家肯定早就安排好了识水性的婆子守着,用不着你犯险。”
“嗯……等这次朝上的事过去,就找人教你凫水,不会凫水还是不太行,总要以防个万一。”
游泳江宣倒是会,上辈子学的,也的确是要过个明路,“谢谢大哥。”
江宗拍了拍江宣肩膀,出去料理后续。
阳武侯世子已经得了报信,见了江宗,拍桌子要他给说法。
江宗一点面子没留,直接当众说了所有经过,痛骂了对方一顿,最后黑着脸送客,“自己扑下水就算了,还敢推我家老四,我家老四可不会水!也就是我家老四没事,不然,这事没完,好走不送!”
有杨三、杨五妹的插曲,下午的游园会提前结束,客人也相继告辞。
好好的冠礼被人搅了一下局,江宁的脸有点臭。
宋懋之前特意叮嘱,说朝上风头不太对,让所有人都注意点,江宗想了又想后,决定还是不等明早了,现在就回虎贲卫,晚上在直道上的驿亭睡一晚就是,比睡在家里安心。
江宣是亲卫,帮主将出营办事合乎规矩,多待几天也没事,但隔着半丈远都能闻到江宗身上的酒气,虽然看他神志挺清楚,也还是有点不放心,决定跟着一起,路上看着点他。
不等晚上家宴,江宣提前送了江宁生辰礼,一个束发的银冠。
上次帮侯府解决了那么大一个麻烦,当然要找江兴德要点好处,现在江宣的私库比以前丰厚了不少,维持一般的礼尚往来没问题。
江宣的东西还是丁姨娘帮着收着,丁姨娘现在有个很甜蜜的烦恼,那就是到底要不要把财神再请回c位,跟武曲星君并列???这个问题不急,丁姨娘决定慢慢想。
迅速收拾好东西,江宗、江宣以及江宗的三个亲卫上马出门。
出了权贵府邸聚集的兴隆街,进入店铺、行人云集的浚义街后,江宣又开始被人扔东西,荷包、香囊、花朵、果子等不一而足。
江宣继续蛇皮走位,躲避所有投掷,就当练习驭马了。
江宗跟几个亲卫在旁边看得特别乐呵,一路嘿嘿傻笑,还逗趣江宣老少通吃,等见到有个清秀小少年也朝江宣扔荷包后,笑声更大了,直说低估了江宣,原来不只老少,男女也通吃。
江宣懒得理他们,脸色都没变过,只是又多分了一点注意力在江宗身上,话有点多,看来酒喝得还是有点上头。
一路出了内城,到了外城的西大街上,又走了一段后,路边巷子里突然跑出了一个青衣布裙的少女,直冲江宣他们马前,一下扑倒在地。
江宣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下一边勒住缰绳,一边提了几分声音提醒江宗他们“停马”。
上京城内不许跑快马,三个亲卫很顺利地勒停马,但江宗酒意有点上头,脑子反应慢了一拍,坐下马还在往前走,一下被突然冒出的人惊了下,“昂”一声两个前蹄眼看就要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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