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兴德九年前出了母孝后,投去了当时任虎贲卫大将军的老宋国公麾下,弃了金吾卫参将,去虎贲卫当了个中郎将,算是彻底将自己划到了宋国公府一派。
后来老宋国公病逝,宋懋接手了这一派。
也就是说,宋懋现在是江兴德所在政治派系的老大。
老大当面,自然要表现一下。
江宣站在江兴德身后默默调整心态,把跟赵海对打出来的那股子狠劲又慢慢找了回来。
宋懋跟江宗说完后也注意到了江兴德身后的白面小将,在旁边一众亲卫里不但长得显眼,气势也有点显眼。
宋懋也知道江兴德又带了个儿子进虎贲卫,问江兴德:“这是你家老四?”
江兴德脸上不由带了一分得意,“是啊,小屁孩子一个,闹着要给我当亲卫,我就给他扔去操练去了。”
宋懋夸赞,“很不错,年纪不大,武将的架子就搭起来了,是个武将胚子。”
江兴德假假谦虚,“我也是没想到,他自己折腾着折腾着居然还真练出了一分门道。”
“难得。我们这些人家,能吃得了这份苦的子弟不多了。”
江兴德点头赞同,不是老四现在就多厉害了,光一个赵海就能摁着他打,跟夏山更是没得比,只是他们权贵人家子弟生来养尊处优,这份能坚持下来的心性最难得。
有这份心性,打磨打磨,日后总能有个前程。
宋懋勉励了江宣一句,“好好练,别懈怠,咱们两家不缺前程,只缺上进的子弟。”
江宣肃容抱拳,“是,将军。”
宋懋又拍了下江兴德,“先走了,你们也赶紧进去吧。”
“回头见。”
之后两边人马分别,宋懋等人出营,江兴德带着人回了东丙。
下午,处理完这两天积攒下来的营务后,江兴德突然想到中午时候老四让他在宋懋面前小露了一下脸,不由暗乐了一下。
已经投了宋国公府,他也没想着要反水,而且宋懋也的确比他能耐,他也服气,只是都是开国勋贵,他一个侯爷比国公也差不了太多,要说他真甘心一辈子居于人下,供人驱策,那是屁话,他当然也想哪天能压过了宋懋。
到了他们这个年龄,除了比权势、比地位,也就是比儿子了,权势、地位上他现在比不了,但是儿子上他倒是不差,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看着都是不错的。
想到了老四,闲着也是闲着,江兴德随手招了跟江宣一个屋的老陆进去,问他老四日常都在干些个什么。
老陆身为江兴德心腹亲卫,对江兴德心意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敏锐感觉到将军这是开始关注四少爷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基本不上心。
当下,老陆将江宣从入营以来,每晚坚持练字、看蒙学还加练的事说了。
以前可不是他故意隐瞒,只是将军一直没问。
江兴德想起老四当初来找他要笔墨纸砚的事,有点惊讶,“他还真练起字来了?”
但转而想到晚上灯光不好,“胡闹!伤了眼力日后怎么搭弓!”
老陆缄默。
江兴德也知道老陆估计是管不了老四的,记下了这点,转而问还有别的没有。
老陆又如实说了他另一个最大的感慨,那就是江宣堂堂一个侯府少爷,居然一点不娇气,他都做好了再伺候一个人的准备了,结果江宣一点没要他伺候,连衣服都是自己洗的。
江兴德想起来是有几次从窗口里看到老四抱着一盆衣服出去,居然不是叫别的营兵给他搓了,而是自己动手?夫人没苛待他吧,侯府少爷竟然还有会自己洗衣服的?!
老陆在江兴德书房里时间待得有点长,等出去后,老陈有点皮笑肉不笑得低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老陈心眼不太大,能力又只能说不错,算不上优秀,总觉得自己位子还做得不够稳,这段日子不时暗中找老陆点别扭,但老陆也不是吃素的,能反击的时候不手软,近来他俩关系有那么点紧张。
老陆撂下一句,“将军问点江亲卫的事。”
说完直接下楼,叫了小李进去见江兴德。
没多久,小李精神抖擞地出来站去了老陆旁边,低声给他道谢。
原来刚才老陆看江兴德心情好,觉得大李的事造成的压抑气氛应该已经过去了,就提请了想让小李上来帮着一起接待上门的各将领、主簿的事,江兴德把小李叫了过去,问了几句后就同意了。
至此,楼下几个亲卫争夺上楼名额的事告一段落。
另一边,江宣跟赵海互殴了一下午,挨了不少打,骨子里的狠劲也又多了一分。
用孙大的话说,江亲卫现在那眼神,看着就好像要扑过来跟他干架一样。
江宣听完喜滋滋地给了孙大一拳,不枉他挨了这么多打,等什么时候一眼能吓哭小儿,他这狠劲也就练到家了。嗯,到时去吓显昌?还是不了,显盛吧。
傍晚收队后,江宣照例去江兴德那蹭饭。
书房门口,老陈有点阴阳怪气的小声招呼,“四少爷这是又来了啊。”
江宣脸上喜意收敛,侧头狠狠盯着老陈,以前他都不惧老陈,只是怕麻烦,现在已经在江兴德这站稳了,身手也初步练了出来,之前看起来的麻烦也就算不上麻烦了。
老陈心里一突,总觉得江宣好像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揍他。
他能选上亲卫,靠的是机灵,跟勇武不沾边,而且当了亲卫多年,久不操练,身手早荒废了,听说四少爷在赵海那练得还行,动起手来他肯定只有挨揍的份。
更重要的是,真跟四少爷在将军门前起冲突,四少爷死猪不怕开水烫,他在将军那的风评就要变低了,到时老陆睡觉怕都能笑醒。
老陈心里很恼火,身为将军心腹亲卫,不管是侯府还是东丙,谁不给他几分面子,哪个不对他笑脸相向?这四少爷简直比三少爷谱还大!
真是失策,没想到这个看着有几分聪明的四少爷,性子竟然如此桀骜,一点激受不得!
老陈掐着自己手心,挤出一丝笑认了怂,“四少爷可是要通禀。”
江宣继续盯着人不放。
老陈心里暗恨,还想怎么着?
又僵持了一会儿后,最后还是老陈心虚,怕江宣真动手,咬牙挤出了三分笑,“刚才对不住,说话没过脑子,江亲卫大人大量。”
江宣又看了老陈几眼,才自己敲门进了书房,现在动手由头小了点,一棍子怕是打不死,没空为个苍蝇花那么多时间、心思,再等等,丢这么大面,不信他就这么算了。
等江宣背影消失在又关起来的大门后,老陈余光扫一眼旁边的赵全,楼梯口那的老陆、小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深觉这辈子的面皮简直丢了一半。
“老爷。”
江宣给江兴德抱拳行了个礼。
江兴德瞅了瞅江宣现在的气势,满意捋短须,“不错,又有进益了。看来赵海虽然不够勇武,但的确是个会操练人的。”
想起来老陆下午说的事,“以后晚上不许再练字、看书,坏了眼力不是开玩笑的,搭不好弓还能算是武将?”
江宣觉得练字、看蒙学挪去中午也不是不行,现在他也基本不午休了,但是,“那晚饭后那一个时辰能干嘛?”
饭后至少一个时辰才好运动,睡前运动是肯定不能停的,这里又没手机、网络,话本也没前世的网文好看,这一个时辰太难消磨。
“营里有个都尉郭果真,武进士出身,以后你晚上去他那听一个时辰的《武经》,武将不懂《武经》像什么样。”
大周太zu挑了七本著名兵书编成了个《武经七书》,武举大半题目都出自它。
江宣本来准备背完了蒙学再琢磨《武经》的事,现在既然直接安排了人教他,那更好,省事了不少。
江兴德扔了个铁牌子给江宣,“特许你入禁后走动。牌子拿好,无牌被捉到只能挨军棍,到时老子都救不了你。还有,这牌子只是让你晚上去郭果真那听课的,别的地方别乱跑。”
江宣接了牌子,“老爷放心。”
江兴德又指着桌角上堆的七本书,“《武经》,待会也拿走。”
“谢老爷。”
不久后,老杜进来摆饭。
饭后,江宣发现江兴德的药膳汤又变了,变成了猪心红枣汤。
江宣依然主动奉汤,给了个微金。
饭后去澡房收拾了自己,江宣等入禁后拿着铁牌跟书,去了和江兴德军帐在一条直线上,但是比较靠边,规模也小了一圈的一栋二层小楼。
江宣之前当场撅了夏山的余威还在,年近三十,留着三缕短髯,仿佛个儒将的郭果真在楼下客厅客气接待了江宣,“江亲卫。”
人客气,江宣自然也客气,“郭都尉,之后有劳了。”
郭果真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倒是不像太难伺候,听说人跟赵海就相处得不错。
“不知江亲卫之前可有什么基础?”
江家族学的武课里近两年倒是也教了武经,但江宣这辈子是个不爱学习的学渣,“基本等于没基础。”
“嗯……那不如这样,《武经七书》共六十篇,我们五天讲一篇,争取三百天通讲一遍。之后江亲卫还有什么不懂的话,再查缺补漏。”
“好,都听郭都尉的。”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