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有些凉,席卷着空中的云朵。满天的飞雪,如梨花一般开落。渭水河畔翻卷起的层层涟漪,激荡在零露的耳畔。
天牢内,是无尽的黑暗。一盏油灯,晃动着仅存的一点光明。零露回身,看到了多日不见的丽姬。
但见她安静的端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册,安闲的看着。仿佛牢狱内的阴暗潮湿,与她格格不入。
想到白日间子政问起的话语,零露不觉凑上前去。冲着丽姬的方向问道:“你告诉王上说,你也曾是青要门弟子,对也不对?”
听得零露如此询问,丽姬轻轻放下书册。然后看着零露冷艳的面庞,还有她身边的零霜和飞絮,微微笑着:“零霜,这些年可还好么?”
这个声音,听在耳里如此熟悉。零露看到零霜一脸的迷茫之色,似乎对眼前这个丽姬并无印象。
倒是一旁的飞絮眼前一亮,立刻认了出来:“零霄,你是零霄师姐!”飞絮的这一声“零霄”,让零霜恍然大悟。
原来丽姬早年曾拜师青要门,名字便叫做“零霄”。比零霜大一岁,为人处世极其稳妥。
怎奈家国破灭,零霄不得不狠心离开青要山。来到秦国,预备刺杀秦王用以复仇。
入得秦宫的零霄,被赐予“丽姬”的封号。划分大郑宫,可是她的计划败露,子政便将她软禁起来,再无出头之日。
“难怪这八年来,再无你的下落,”零霜一时有些伤感,“这么说来,你是怎么过的?”
提到这里,丽姬苦涩的笑着。自来到秦宫的第一天起,她无时不在思念着自己的故土。
“一开始我也是为了仇恨而来,可是,秦王也并非那么可怕。”丽姬说到这里,脸颊泛起微微红晕。
为了求得子政的谅解,丽姬想了许多法子。奈何都被子政曲解为别有居心,及至零露的到来。
也许只有时间,才可以磨平心中的这份仇恨吧。就连零露暗中助她刺杀子政的时候,她还是心有顾虑。
“哎——”零霜叹息着,“这些年姑姑一直都在找你的下落,今日见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啦。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回青要山去!”
谁知丽姬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对零霜说道:“师姐的好意我知道,可是我对王上动了真心,我不想离开他。”
“倒还真是一个痴心的种子!还是舍不下这里的荣华富贵?你忘了你的家国仇恨么?”飞絮听了丽姬的话,立刻反唇相讥。
话说得有些在理,丽姬也不再言语。她默默地走到零露的身边,轻声问道:“上次在酒水中下的毒,王上他,无碍吧……”
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丽姬竟然还记得。可惜她枉顾家国仇恨,就是零露也有些看不起她。
丽姬看到零露沉默不语,心里知道自己的确是做错了。可是她真的喜欢子政,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日子。
本以为看到曾经的姐妹,会很开心的。谁知她们对自己都不理不睬,让丽姬甚是伤感。
梅花开落,泼泼洒洒。风中弥漫着淡淡的暗香,萦绕在周身。一路西行,入得咸阳都城,踏马而来,王贲满心都是得意洋洋的神色。
不仅如此,王贲还在辽东寻到了失踪已久的李信。他要尽快带着李信求得太医,让他得到一夕安寝。
勤政殿甚是安静,可以听得到暗香浮动在半空的袅袅声韵。王贲拱手复命而来,还不忘替李信求情。
周围静极了,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过了许久,王贲才听得帷幔后面,传出子政低沉的声音:“辛苦了你,暂且好生回府休养。”
可是王贲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继续跪在那里,拱手道:“李信他能够死里逃生,只为求得王上的谅解——”
“他不仅没有攻下一城一池,反而还贻误军情!”子政听到王贲如此说,不觉发出了低沉的呵斥,“让他上缴兵符印信,回府思过!”
王贲没有在说话,他知道子政一旦做出了决定,是谁也不可能改变的。于是他再次叩谢跪拜,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走出殿门的时候,恰好遇见了向这里走来的零露。但见她面色苍白,眼眸间尽是哭红的眼眶。
这个眼神,似是在哪里见到过的。王贲驻足,看着远去的零露的背影。不觉问起了一旁的赵高,这是做什么的。
赵高自然没有说出子政受伤的实况,只说青要门派了杀手,意欲行刺子政的话。
青要门?王贲竟是想起了那个在蓟都城头,盈盈一笑的飞絮。她误会了自己,自己也该跟她去解释的,却也不知道现在她在哪里。
“赵公公,零霜师姐和飞絮她们,什么时候可以出来?”零露的这一番问话,让本欲离开的王贲,顿时愣在那里。
这么说来,赵高所言的那个青要门杀手,竟然是飞絮!这世间只有一个青要门,青要门也只有一个飞絮。
想到这里,王贲的大脑一片空白。彼时他又得赵高说道:“姑娘眼下应该珍重自己才是,你的师姐虽不会被放出来,但是老奴保证,她们会安全的。”
得到了赵高的允诺,零露这才放心的迈入了正阳殿的石阶上。随后王贲一把将赵高拉至一边,询问缘由。
赵高唬了一跳,然后断断续续的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了王贲。口里还哆哆嗦嗦道:“将军,将军放心,她们不会有事的……”
当王贲站在夕阳下的时候,再也没有了攻破燕国的喜悦。他的脑子里,反而是飞絮一副侠骨情义的神色。
他记得飞絮站在自己的面前,挥舞着利剑。说要保护自己的话,他也记得自己的身份被暴露之后,飞絮一脸的讶然和愤怒。
不论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江湖情义,王贲都应该营救她的。于是他抽身去了天牢,看看飞絮是否无恙。
夕阳将他的影子的拉得很长,风吹来,揉皱冰封初开的湖面。河边的藻荇,也都开始泛起淡淡的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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