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霍延之常来华府走动,宁河长公主早就吩咐在外院拨了个院子给他。

    花满洲和当归就是歇在了华府拨给霍延之的院子里。

    宁河长公主想到去寰丘的政和帝,想到陪同在侧的霍延之和花满洲,想到被召进宫的华平乐,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

    绝对是有大事要发生,绝对是!

    宁河长公主心惊肉跳,立即吩咐套车,她要进宫,至少要把酒酒接出来!

    不想她还未出椿华堂,当归和花满洲就远远迎了过来,笑着行礼道,“长公主这是要出门转转?正好小的闲着无事,长公主也带小的一个吧?”

    宁河长公主默然看了一眼他盈盈的笑脸,点头。

    当归支了花满洲驾车,自己则陪着宁河长公主坐车,问道,“长公主是想去帽子胡同转一圈?

    二姑娘可喜欢那里的梨园子了,武戏绝对是一绝,长公主要不要去看看?”

    宁河长公主不动声色,“酒酒就是好个热闹,对了,王爷叫你们送什么东西给酒酒?”

    当归促狭一笑,“长公主要看,那我偷偷给长公主看一眼,长公主可千万不要和王爷说”。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锦囊,长公主扫了他一眼,接过,打开。

    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是华平乐亲手写的一行字:明日辰时,孟老夫人。

    宁河长公主眉头狠狠一跳,忙将纸条握在手心,酒酒,酒酒她想做什么?

    ……

    ……

    再说华平乐进宫见了萧明晴,因着那两个虎视眈眈盯着萧明晴的老嬷嬷,也未多说什么,陪着她一起去给九方贵妃请安。

    九方贵妃根本没见她们,她因为心伤小皇子之死,已有一个月未下床了。

    萧明晴在外面请了安,细细问了一番九方贵妃今日的情况,又叮嘱好生伺候着,这才出了长春宫。

    华平乐便道,“我们顺便去看看贤妃娘娘吧,噢,不对,孟姐姐现在已经是孟嫔了”。

    萧明晴道,“父皇责令孟嫔闭门思过半年,为小皇弟祈福,不许人探视,我们不一定能进得去”。

    华平乐便道,“我们去瞧瞧,进不去就算了。

    孟姜很担心孟姐姐,我既然进宫了,还是代他去看看”。

    萧明晴点头,两人便又往佛堂而去。

    孟嫔如今已从妃降为嫔,原本的宫殿又起了蛇祸,自是不能住了,政和帝下令将她挪到了宫中的佛堂。

    至少在闭门思过结束前,她是一直要住在佛堂的。

    她们在佛堂前果然被拦了下来。

    华平乐来这里一趟,只是为找个借口,名正言顺地请孟老夫人进宫做个见证,并不需要真的进去,到了这里也就够了。

    不想她正准备走,里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嘶声裂肺的哭喊声,“华二姑娘!华二姑娘!救命啊!”

    华平乐听出了是孟嫔贴身大丫鬟的声音,救命?

    孟嫔毕竟是孟老首辅嫡亲的孙女,小皇子之死与她又无直接的关系。

    政和帝降她的位份,责令她闭门思过都正常,但救命?

    这又是从何说起?

    里头的哭喊声戛然而止,想是那丫鬟被人捂住了嘴。

    华平乐心念微动,就要往里闯,守门的婆子连忙拦住,“华二姑娘,皇上有令,要孟嫔在此静心为小皇子地下祈福,任何人不得探视,华二姑娘敢抗旨?”

    萧明晴就要发怒,却被华平乐拦住了,想要知道孟嫔的情况,并不一定非要明目张胆地“抗旨”的。

    华平乐拉着萧明晴去了东宫,“萧明时”吩咐将她拦在了东宫大门外。

    华平乐也不在意,她来这一趟,只是为叫“萧明时”知道知道她来了,没进得去,以她华二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从东宫回转后,华平乐便让萧明晴在御花园等着,自己则又去了佛堂。

    华平乐得霍延之亲自指点,又勤奋肯学,成功避开了禁卫军,跳上了屋顶,钻进佛堂。

    孟嫔住在佛堂里,禁卫军自然不敢进来,只要进了佛堂,就不怕伺候的宫女婆子能发现她。

    华平乐落地无声,猫儿也似地穿梭在佛堂里,进了东厢。

    孟嫔果然如她所料住在东厢,里头宫女嬷嬷穿梭不停,浓浓的药味从里面传了出来。

    华平乐心头一紧,孟嫔这是生病了?

    且十分严重,所以她的贴身丫鬟才会喊救命?

    穿梭的宫人太多,华平乐根本找不到机会进去,就算进去了肯定也找不到机会单独和孟嫔说话。

    华平乐想了想,换了个方向去了后头宫人们住的倒座,果然在其中一间找到了孟嫔的贴身大丫鬟。

    她明显挨了打,面色惨白地闭目趴在通铺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过去了。

    华平乐上前晃了晃她,她痛苦皱紧眉头,却没有醒。

    时间紧急,华平乐也顾不得许多了,伸手在她穴位上拍了拍。

    她痛哼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见了华平乐失声就要喊。

    华平乐早有准备,精准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别喊,告诉我,孟嫔怎么了?她不是好生生地在闭门祈福吗?”

    那丫鬟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哽咽道,“姑娘不知道,皇上踹了娘娘好几脚脚,娘娘当场就呕血了,生生被打晕了过去。

    娘娘又心伤小皇子离世,一下子就病倒了,心心念念想要见老夫人一面,可皇上不许。

    娘娘从小娇生惯养,又向来心思重,哪里经过这般苦楚,病得越来越重,皇上却只不许娘娘见家里人。

    奴婢看着娘娘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实在没办法,今天听见二姑娘在外头说话,才喊了出来”。

    她说到这控制不住地大声哽咽起来,华平乐冷笑,政和帝这是糟心事多了,维持不住伪君子的虚假面具了!

    亲自动手殴打嫔妃,又怕孟家人知道伤了面子,竟就这么由着孟嫔病着。

    孟嫔若真是因此有个好歹,那才真叫枉送了性命!

    “二姑娘,奴婢求求您,您给九爷传个话,请老夫人或是三夫人进宫来看看娘娘吧!

    娘娘这几日都病得糊涂了,一直喊着要见老夫人最后一面。

    求老夫人将她带回老家安葬,她死也不要死在这皇宫里头的!”

    华平乐微凛,看来孟嫔的情况远比她想象得要严重。

    幸亏这次她为算计东宫来了一趟,否则孟嫔只怕真的会送了性命!

    她安抚了那丫鬟几句,悄悄出了佛堂,立即遣了阿弩出宫给孟老夫人和宁河长公主送信不提。

    ……

    ……

    第二天天还未亮,长春宫就传来了九方贵妃呕血的消息。

    年鱼忙赶了过去,为九方贵妃看过诊后,将所有伺候的人尽皆绑了,又吩咐去请徐秉笔。

    徐秉笔哪里敢为了几个太监嬷嬷得罪他,只得捏着鼻子认了自己的人伺候不力的罪名。

    年鱼冷笑,“徐秉笔,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皇上认为秉笔你比本座更会调教人,非得要用你的人来伺候皇贵妃娘娘。

    本座技不如人,只能认了。

    这次皇贵妃娘娘出了这么大纰漏,本座也不求其他,只请秉笔能将人都叫过来,让本座亲自为娘娘挑几个,也好放心,秉笔看如何?”

    徐秉笔,“……”

    他还能如何?

    年鱼这明显是趁着皇上不在,想给他个教训!

    他却也不必和他硬碰硬,吃了暗亏,连皇上也救不了他。

    不过几个奴才,换了就换了,年鱼想自己点就自己点,反正都是他的人。

    徐秉笔这样想着,便赔着笑,将自己的人叫了一批过来。

    年鱼连连冷笑,“就这么些歪瓜裂枣?秉笔这是在寒碜谁呢?

    还有,这么多人,本座怎么就没见着一个善厨艺,会药膳的?

    不知道娘娘现在身子弱,最是需要这样的奴才吗?”

    徐秉笔无法,只得又遣人去叫。

    年鱼捧起茶杯闲闲啜了一口,叫吧叫吧,叫得越多越好,本座正好一锅端了。

    狗皇帝的亲信大半被叫来了长春宫,本座的人想要做些什么可就方便太多了。

    ……

    ……

    东方的天空才露出一丝曙色,徐秉笔的人已大半进了长春宫,其中尚食局的人被抽去的最多。

    几乎同时,数百里之外的平凉府打开了城门,迎接最早一波进城的百姓。

    城门上的哨兵往下扫了一眼,打了个呵欠,对同伴道,“文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最近光见文家的商队行走了”。

    同伴语带羡慕开口,“咱大萧唯一的皇长孙身上可都流着文家的血呢!

    就算文侧妃不幸没了,有皇长孙在,文家可就是未来的国舅爷!生意能做不大么?”

    哨兵用手肘戳了戳同伴,“快看!是文家大爷亲自押队!刚刚文家的管事绝对是在给那小子塞银子!

    娘的,还是守城的差事油水大!一天都能抵上我们半个月的俸禄了!

    文家生意做得大,出手又大方,这一次文大爷亲自出马,塞的说不定都能塞上我们半年的俸禄!”

    同伴亦是眼红不已,暗暗嘀咕着要换个守城门的差事。

    城门下,文大爷骑着高头大马率先进了城,又回头看向有条不紊入城的车队,提在嗓子眼的心微微放了下来。

    这一路走来,有简单易过的城门,塞点银子就行,比如这平凉府。

    也有盘查严密的,他只能亮出太子的玉佩和亲笔手书。

    华二姑娘肯定也在暗中打点了,都还算顺利通过了。

    还好这已经是最后一队人了,下一道关卡就是离京城不到两百里的凤翔府了。

    华二姑娘传了信来,他只要把人送到凤翔府外,后面的事就不必他管了。

    华二姑娘行事还算厚道,好歹给他留了条后路。

    若是华二姑娘此行顺利,他文家自是富贵再上一个台阶,就算不顺利,也可顺利抽身……

    ……

    ……

    辰时初,孟老夫人和孟三夫人准时到了宫门外。

    不一会,宁河长公主的凤驾也到了,只驾车的却不是华府的车夫,而是当归。

    两行人会合后,一径进宫而去。

    待过了正德门,华平乐和萧明晴就迎了过来。

    孟老夫人昨日收到了阿弩的传信,一颗心就一直悬着,见了华平乐,抓着她的手眼泪就掉了下来。

    “乖乖儿,快和我说说娘娘到底怎么样了?”

    华平乐便将事情前后仔细说了一遍,孟老夫人听了眼泪顿时便滚了下来。

    她的孙女儿,千尊百贵地养大,进了这皇宫嫁给一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头子守活寡不说,还要给别人养儿子。

    现在更是因为一个根本不是她的错的过错,受人践踏殴打,一条命都去了半条!

    他们竟还一直蒙在鼓里,一点消息都得不到!

    华平乐低声安慰道,“娘娘的丫鬟求我带您或是孟三夫人来见娘娘一面。

    我怕到时候那些个奴才又拿什么圣旨压下来,就请了祖母一起来,我们去求太后恩典”。

    政和帝不在宫中,王妙儿禁足,原本掌宫务的孟嫔又被关在佛堂,这样的事自然只能请王太后做主。

    孟老夫人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王太后,可不像是会慈悲到宁愿违背政和帝,也要让她们见孟嫔的样子。

    只事到如今,她们除了去求王太后,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果然,王太后一听她们说起,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事不关己道,“皇上亲自下的旨意,要叫孟嫔闭门思过,任何人不得探视。

    就是哀家,也不好违背皇上的意思。

    再说了,皇上明天下午就能赶回来。

    你们递了牌子后天进宫,自去求皇上就是,就算再想孙女儿也不在这一天半天的时间”。

    若是平时自然不在这一天半天的时间,可现在孟老夫人听说孟嫔连“不想死在皇宫”的话都说出来了,哪里还能等得了?

    别说一天半天了,就是一刻钟,她也等不了了!

    且政和帝向来爱颜面,只怕等他回来,更是不许她们见的!

    孟老夫人挂心孙女儿,不肯轻易放弃,又求道,“还请太后慈悲,若真是无法见面,我们在屋外与娘娘说几句话就好”。

    王太后冷笑,“早与你们说了,此事哀家没办法做主,你们要真想见她,自去就是了”。

    宁河长公主拧眉,“事有从权,听说孟嫔娘娘病了,甚是思念家人,还请太后网开一面”。

    自年初二华平乐将永川郡主与华平安的亲事搅和了之后,王太后知道与宁河长公主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这时候也懒得奉承她了,阴阳怪气道,“这人已经进了皇宫的门了,谁才是她的家人,宁河你可要想清楚了”。

    宁河长公主气结,华平乐怒道,“祖母,我们走,不必求她!我去求太子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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