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景迁盘算着,迅速打点好细软,也不叫人,在主院四处浇上油,点上火后,背着细软进了密道,逃命去了。

    他进了密道后不久,熊熊大火便冲天而起。

    原本说要离开的福广王府亲卫出现在他离开的密道前,学着他的样子转动机关,钻了进去。

    军师吩咐过,不可过度插手,免得叫狗皇帝察觉了痕迹。

    现在史景迁自己有办法逃出城,正好!

    在城外抓他可比在城内简单方便多了!

    史景迁的护卫被霍延之的人杀了不少,剩下的被皇宫暗卫杀了个干净,史府中就剩下了些仆役婆子。

    主院的火光冲天而起时,他们刚开始还努力想要扑灭火势,在发觉根本扑灭不后,怕事后史景迁责罚,索性卷了细软逃出府去。

    京兆尹府的衙役上门时看到的就是迅速蔓延的大火和史府大开的门户,不由面面相觑,随即认命地开始灭火。

    得知史府着火后,政和帝刚开始只当是派去杀史景迁的暗卫放的,好毁尸灭迹。

    不想却是迟迟等不到暗卫来复命,这才发觉不对劲,忙遣人去查。

    由于京兆尹府衙役去得及时,史府附近又都是权贵之家,史府的大火倒是没有蔓延到其他人家。

    只史府却烧成了一片废墟,特别是起火的源头主院。

    政和帝的人去了,只找到了几具烧焦的尸体,根本无从辨别谁是谁,只能判断出那些人都是在大火前死的。

    所以,肯定有人活下来了,并在活下来后放火灭迹。

    他的暗卫们没有回来,那活下来的是谁,不言而喻!

    政和帝气得头又隐隐作痛起来,废物!

    都是废物!

    四个最精英的皇家暗卫去杀一个老头子,竟然还能失手!

    现在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史景迁奸猾似狐,肯定早就逃出了城,再想杀他就难了!

    ……

    ……

    不管史景迁逃去了哪,事实真相又如何,官府对外的解释都是史景迁畏罪自焚。

    京兆尹府清点了史景迁在京城的产业,判决赔给于峰。

    名重大萧,位高权重的史景迁在京城落下帷幕,成了京城说书人的热门话题,也成了无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史景迁好名,在京城明面上的产业并不多,最值钱的就是那个方便他作恶的茶馆,也被烧掉了一半,但地皮还是值钱的。

    于峰拿到茶馆手后,将其他东西尽皆变卖了,将那个茶馆翻修一新,改做了酒馆。

    华平乐送了他几个酒方子,按着方子酿出的酒几乎可以媲美杏花村的酒,卖价却低了不少。

    九方凤送了一个极好的说书先生给他,又送了几个虽不知道有什么本事,但肯定极有本事的小哥给他做跑堂。

    这里又有着史景迁在此私会徒弟未过门媳妇的噱头,生意十分火爆,渐渐成了京城中下层人民最爱去的酒馆之一。

    于峰渐渐在京城立稳了脚跟,也就安安心心地经营着这家酒馆。

    他知道九方军师送来的说书先生和跑堂小哥绝不止是说书和跑堂这么简单,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王爷和军师是他的恩人,别说是送几个人到酒馆来,就是要他的命,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借着于峰和于峰的酒馆,华平乐和九方凤在京城遍布的情报网越发地严密扎实。

    ……

    ……

    史景迁死后第二天,一纸圣旨送到了自钱令月大婚后就在打点行李的程府。

    政和帝亲自下令,令程尚书回刑部,继续执掌刑部尚书一职。

    程尚书,“……”

    不是,他的腿虽然已经好了,但每每见人或是出门,他都有乖乖坐着轮椅啊!

    为什么皇上又想起了他?

    政和帝会想起他的原因很简单。

    史景迁一事,虽说是错在史景迁,但他这个一力提拔史景迁的皇帝也落了个“识人不明”的恶名。

    为了挽回“明君”的名声,为了压下史景迁一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再任命新的刑部尚书。

    一时间,他到哪合适的人选去,索性就重新启用程尚书。

    左右程尚书做刑部尚书这么多年来,口碑尚可,颇得民心,也算得上听话,用生不如用熟,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

    程尚书埋怨了一通老妻婆婆妈妈,什么都要带。

    又骂程修远领回个奶娃娃,事更多,拖慢了他的行程。

    但再怎么骂,圣旨已经下了,他也只有强颜欢笑地去刑部上任了。

    ……

    ……

    如是几天,华平乐的生辰便到了。

    因着是小生日,宁河长公主并不准备大办,叮嘱华大姑奶奶置办酒席,下帖邀请华平乐的小朋小友过来乐呵一天,也就是了。

    说到这,宁河长公主免不得又抹了一把辛酸泪。

    人家姑娘生辰,都是邀闺中手帕交来家中小聚,偏偏自家这个,交好的都是些少年郎!

    虽说她老人家的确更喜欢看俊俏的少年郎没错,但是——

    宁河长公主想到这,猛地掐住思绪,没有什么好但是的,皇叔都不计较,她计较什么?

    她老人家乐得整天有一群俊俏少年在眼前晃,养眼又舒心!

    宁河长公主舒心下,也不要华大姑奶奶了,兴致勃勃地亲自去盯宴席了。

    唔,一群俊俏的少年郎要上门,当然要准备最好吃的,好叫他们多来几趟。

    还有未来的孙女婿,愣是愣了点,但绝对是里面最俊俏的,天天来都行!

    ……

    ……”

    到华平乐生辰这一天,与她交好的少年少女们如约而至,连沈七也被程修远拖了来。

    虽只是小宴,宁河长公主却安排得十分妥帖,吃的喝的玩的,绝对都是整个大萧最好的,众人玩得十分尽兴。

    中午宴席上,众人或多或少都喝了些酒。

    席间一个少年趁着酒意道,“可惜现在太冷了些,否则吃过酒,一起去城外跑马,到落华山乐呵个几天,岂不美哉?”

    华平乐本就有意,听他提起,啪地拍下筷子,“大丈夫死且不惧,何惧寒冷?我们现在就去!”

    华平乐说完提着裙子就往外冲,霍延之立即放下筷子,紧随其后。

    众少年大多都是活泼好事的,见状哪有不兴奋的,都有样学样地拍下筷子,追着华平乐出了门。

    程修远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间空了大半的花厅,一筷子芹菜夹到了半空,放下也不是,吃进嘴也不是。

    埋头苦吃的沈七茫然抬起头,喃喃问道,“刚刚说话的是华二姑娘?她觉得自己是男人?”

    程修远,“……”

    苏鲤慢悠悠擦了擦嘴角,“我们也跟上吧,省得被华二姑娘骂不是大丈夫”。

    ……

    ……

    华平乐刚出了华府,就见一个裹着粗布披风,戴着帷帽的少年跑了过来,却是左琼楼。

    华平乐惊讶问道,“师兄?你穿成这是这样是要干什么?”

    左琼楼一手掀起帷帽上的粗布,另一手将个匣子塞到她手里,“我来贺你的生辰。

    只是师父不许我出宫,更不许我来见你,只能出此下策”。

    华平乐撇嘴,“我到底怎么得罪你师父了?”

    左琼楼苦笑,“你还好意思问,上次你在落花峰害得师父丢了个大脸,还侍强抢走了我师门圣物,还不算得罪师父?”

    华平乐继续撇嘴,“不就是个破罗盘么?他一个大男人,还是什么天师,心眼也未免太小了吧?”

    左琼楼只有苦笑,“我会慢慢劝师父改变心意的,只是你见到师父也不要总是吹胡子瞪眼的。

    师父就是性子冷了点,不是坏人的”。

    华平乐懒得跟他争论左天师是好人还是坏人的问题,换了个话题,“对了,我问你,你师父真的能治好太子的伤?”

    左琼楼摇头,“师父说能治好,应当是能治好的。

    师父不让我管东宫的事,每次去东宫,连跟都不许我跟着”。

    左琼楼的模样不像是撒谎,且华平乐怀疑左天师不许左琼楼跟着就是为防止他向她通风报信。

    听见左琼楼如此说,她也只能点头。

    马上就要进腊月了,到了正月,见萧明时的机会会很多,到时候再看。

    华平乐又邀左琼楼一起去落华山玩,左琼楼却不敢久留,匆匆告辞离去。

    华平乐见留不住他,不再勉强,带着一群少年少女直奔落华山而去。

    她虽已有一段时间没来半山山庄,里面的一切都是备好的,伺候的人也都是现成的,起居都很方便。

    众人都是年纪相仿,志趣相投的,一直闹腾到半夜才各自睡去。

    苏鲤却没有睡,同样没有睡的还有华平乐和霍延之。

    夜间的山风寒凉入骨,苏鲤被细辛背着上了落花峰峰顶。

    那里,当归正押着史景迁等着。

    苏鲤上次见到史景迁还是在翰林院外,他下差时碰到了正好也下差的史景迁。

    那时候的史景迁穿着朱红色的官服,头戴乌纱帽,一把长长的美髯飘在胸前,妥妥儿地名士风范,仙风道骨。

    短短几天之后,史景迁几乎瘦脱了形,脸上的皮跟老豆腐皮似地耷拉在脸上。

    又不知被谁剃光了头发胡子,套着一件灰扑扑的道士袍子,在山顶的夜风中冻得面色青紫,浑身发抖,看着哪还有往日的半点风度。

    如果不是华平乐说起,他根本认不出来!

    史景迁这些天时时刻刻都处在严刑拷打,各种折磨之下,生不如死。

    他本来以为是苏羡予的人抓了他,见了霍延之才恍然大悟。

    下意识就挺直了腰背,厉声斥道,“福广王这是还记着舅家的仇恨?想着报仇?这可是造反!”

    华平乐冷笑,“史大人这是还没认清自己现在的处境?”

    史景迁话一出口就反应了过来,只兀自还嘴硬道,“华二姑娘?姑娘乃宁河长公主嫡孙女,深受皇上大恩,怎可数典忘祖,与反贼搅和在一起?”

    当归一脚踹了过去,哼,“老实点!”

    史景迁这些天吃够了当归的苦头,立时便缩着不动了。

    当归朝苏鲤得意一笑,“小公子看着点,这种人就不能跟他客气!欺软怕硬的货就是欠揍!”

    他说着一脚踢上史景迁膝盖,史景迁扑通跪倒在地。

    他本能地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又在当归笑嘻嘻的眼神中,乖乖跪了回去。

    “喏,把你这些天招供的,关于霍家当年的事,仔仔细细跟我们王爷和姑娘说清楚!”

    史景迁知道的比史允要详细全面多了,甚至当年霍瑛和霍玠的父亲奉圣命前往九方一族抢回苏羡予,他也在场。

    当年苏羡予的母亲因采药离开九方族中,被霍大人觑到空子,抢了苏羡予回来,并杀了苏羡予的母亲,以绝后患。

    为掩人耳目,霍大人先行回京,史景迁则带着苏羡予缓缓进京。

    并对外声称苏羡予是他的徒弟,以霍大人故交之子的身份托庇于霍家。

    之后,他便奉政和帝之命,游走于大萧各地,继续欺世盗名,为日后回京入内阁造势。

    令史允将龙袍玉玺藏入霍家,只是他有次回京时接到的一次命令。

    许是怕引起霍家人的怀疑,之后霍家的事,政和帝就再未让他插手,更未让史允插手。

    至于苏羡予,他十分明确,苏羡予除了知晓自己是政和帝的私生子外,之于政和帝针对霍家的一切阴谋,他都不知情。

    用他的话说就是,“皇上向来心思细密多疑,按皇上的性子,这种私密事,他会将不同的任务交给不同的人。

    互不干扰,互不知情,这样才能保证守住秘密,也能叫人相互忌惮,轻易不敢反水。

    我的任务就是用自己的名声给苏文采一个好的出身,并将龙袍玉玺藏入霍府。

    至于苏文采,他的任务就是将管三管四和我们师徒带进霍家。

    他比我们还要惨一点,至少我们还知道皇上想做什么,他则是完全不知情。

    苏文采刚进霍府时还小,皇上绝不可能将那么机密的事告知他。

    后来,他年岁渐长,与霍家大公子十分要好,又倾慕霍家大姑娘。

    少年心思,谁知道他会更看重什么?

    又会不会真的因为功名利禄抛弃至交和心爱的姑娘?

    皇上更不会叫他察觉自己在设计针对霍家,反正他不知情也不影响大局。

    而且,他越是单纯无知,就能赢得霍家上下的信任,进而也能让我们出入霍府更加方便”。

    苏鲤听了只觉一颗心在嗓子眼来回地跳,忙追问道,“你能确定叔父确实不知情?”

    史景迁也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猥琐一笑,“苏小状元,老夫不知道你想听到什么样的话。

    但老夫实在熬不住王爷的人手段厉害,说了实话,这时候想改口也不行了。

    霍家出事时,我尚在武昌府,根本不知道皇上会选那个时候对霍家动手。

    但霍家出事,苏文采和史允便算得无枝可依了,我就算离得再远,也得回京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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