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这人与那外乡游侠儿是何关系,真要他周饮就此罢手打道回府,如何甘心?
就在这时,那脸色苍白的麻衣人飘摇而至,
手中轻夹一片枫叶,手腕一抖,枫叶蓦然沿着叶脉碎尽,漫天飘洒后一齐飞向瞳孔紧缩的周饮,吓得这文武全才的公子控弦全力两箭,相撞后如遇龙卷,无济于事。
所幸那招式诡谲的麻衣人不知是没存杀心,还是气劲不足,远胜锋利暗器的碎叶行至中途就缓缓燃烧殆尽。
就在麻衣人负手返身去到瞪大眼睛的赵彻身边时,地面毫无征兆地晃动起来,周饮大喜过望转身去看,如他所料,城门方向冲来一群持矛重骑,腰窝佩弩,奔涌成一条江潮,浩浩荡荡席卷过来。
南温城内原先多年训练熬磨出的三百重骑,悉数死在早前那场抗妖祸乱中,一干二净,连个扛旗的也没剩下。
这百余重甲硬胄的骑兵,听说是从临近府县抽调来以重建军伍。
吕老狐狸为了护住他的宝贝儿子,生怕是周饮作局害他独子,在这般短时间内打点疏通了各方关系,这才借来一方信令,不可谓不用心至极。
领头一位受了吕氏重礼的副尉,眼见吕嵩性命约莫无碍,但也受了不轻伤势,
按规矩得拿人认罪,向周饮客客气气问清形势,确认不是周家出手后,表示愿意全力相助擒下贼寇。
本想掉头回府暂避麻衣人锋芒的周饮,此刻眼神异常明亮,既然隐忍多年的吕老狐狸今时今日都舍得拿出这般手笔,他周饮二十出头年纪,何尝没有气吞山河的胆色魄力?
最坏也不过是拼掉手下几位门客和四五十骑重甲,去换一位远胜陵州抱朴刀客的武道高人性命,或许还能顺藤摸瓜找出其立身的功法秘籍。
至于胜算?
周饮嘿声瞥过百余重骑腰间所配的射虎弩。
军弩的种属颇为繁杂,寸子弩、如意弩、双机弩、贯凫弩和射虎弩等等各有千秋。
前端箭镞略圆的射虎弩,是近距离下穿透力尤胜五石强弓的大杀器,麻衣人能挡下锋锐箭矢,未必就经得住速若奔雷的射虎弩一轮齐射,再者说,还有持矛重骑冲杀
策应,万无一失。
不去看冲阵而来的浓髯刀客和高颧骨汉子,许炼拍拍赵彻肩膀,语气幽怨道,“小彻子,当街挟持府丞之子,一人独挑十余轻骑,你是威风了,说到底,还得你许叔这把老骨头替你擦屁股哇!”
“老许,真是你!你咋来了?”
忘了自己右臂伤势,赵彻乐呵呵伸手去一把搂过许开川,牵动伤口,下一秒就疼得呲牙咧嘴。
“你小子快歇着吧,省得嗝屁了老子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替你收尸。”许开川瞪眼道,说完脚尖一点,一掠百步,赵彻这才惊觉老许那柄从不离身的乌木枪并无踪影。
枪客没了长枪在手,当真还能陷阵搏杀这百余持矛铁骑?
赵彻早前常说要是遭受大渠常年追杀的许开川哪天翘了辫子,他赵彻就算是委身臃肿老妇也要凑出银子买下一口上好香州柏木棺材。
话虽如此,他可不愿这位便宜叔叔真的交代在这里。
他用嘴扯下衣袖布条,简易包扎右臂及胸肋,止住汩汩流淌的鲜血。改用左手持匕的刀架,踏步上前,左右顾盼,为许炼压阵。
临近谷雨的春暮时节,风声乍起,泛来一阵与时节不符的阴寒,沈秋全身由脚尖开始泛起一股凉意。
她张了张嘴,想去阻止握刀少年前行,可深深凝望那个迎风慢行的背影,欲言又止。
从坊市争端起就暗中尾随赵彻的许姓枪士,迅猛迎向左右夹击过来的两位江湖散人,毫厘之间弹指敲在斩向脖颈的长柄陌刀,让其震荡偏移,险些脱手,
浓髯客急急左脚蹬地,卸去这股重重激荡劲力,身躯稍一拧转之后右脚借势侧踢腰肋,纵使一击不中也逼其侧身,正好会撞上吴宣灌注罡气的劈肩一掌。
但一身气血几近枯竭、类似虎落平阳境况的许炼临阵搏杀何其熟练?不退反进,刚猛屈肘砸击阴毒一脚,逼得其身躯摇晃,顺水推舟一掌作钩爪状,掐住浓髯刀客粗厚脖颈,不用外力,而是以开闸气机牵引其中细小血管急剧膨胀,炸出一团血雾后颓然垂倒。
说来也是无奈之举,旁人看不出虚实,他却自知,如今光景恰似沙砾漏斗,
气机无时无刻不在外泄,只有吐纳打坐才能稍有一丝补益,但也是进多出少,日渐衰微的情形,些许罡气也须精打细算,用在毫厘之处。
更不用指望说像多年前得证大道之初,沛然罡气肆意挥洒蒸腾,动辄燃尽一湖春水。
心惊至极的高颧骨男人才挥出劈空一掌,就眼见同伴战死,当即打消拖延其前进势头的可笑想法,
以袖袍中的梭子镖遮掩视线之后,看也不看是否命中那人,翻身后跃想要逃之夭夭。
周饮那厮,冷淡一瞥,对空挥手下令,持弩甲士瞬息百箭攒射,竟是要把麻衣人连同那逃阵门客一起射成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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