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中足有数条较为完整的荒祖传承,天赋异禀、能对荒文心生感应共鸣者比例也高,因此蛊师、自囚徒、勾夭修者等术法诡异莫测之辈层出不穷。
姓李的荒文古修钟意扶风城女子不假,不过显然没有从陈景略口中得知这清冷剑修早有婚约。
更微妙的是,身材颀长、面容娇艳的郑须晴,似乎对世勋豪族出身的陈景略抱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好感,梧桐山势力在大渠也算排的上号的一流势力,与北境第一盟巡天盟有近百年的香火交情,陈家又是有着十境修士坐镇的梧桐山中流砥柱,也算跟扶风城门当户对,她未尝没有与之联姻、摆脱南荒妖庭婚事的想法。
不管怎么看,梧桐山三殿七峰的清风山岗,都是远比南荒小妖庭更好的归宿。
可惜陈景略似乎是个一心向道的榆木脑袋,对一路上的刻意攀谈视而不见,只以寻常态度口吻回应,郑须晴仍有心气,不愿作践自己,也就愈发沉默寡言,只对有望招揽来作门客的李元亭间或说上一二句话。至于凡俗之流的赵七,与其说视之若路边野狗,不如承认从未正眼瞧过。
她在一十三个子女中年纪最小,修为最弱,天赋也只是中下之姿,别看与陈景略如今似乎同为第四境修士,可后者修炼的玄门道统的正宗气诀,厚积而薄发,她却是借助丹药左道填充气海侥幸迈过这道门槛。
她百岁高龄的城主父亲曾私下说,倘若在五年内踏入第六境,他也许可以做主废去那桩婚约,另挑人选远赴南荒。但她岂能不知这是他用以宽慰的玩笑话而已,凭借如此资质,再苦修二十年,也未必能够触及六境门槛。
所以她恨,既恨那囚雀牢笼般的东南武城,也恨自己那贪恋富贵嫁入城府的母亲,更恨命运无眼,让庶出的她瞥见江山万朵却没机会去收尽眼底。
婚约还有五年,她不远千里远赴巡天盟,暂时成为一名金册玉碟上的在籍修士,奔波六国想要找寻一丝破境机会,如今大半年时间已过,仍未有半点收获,她又怎能睡得着?
披着缎纱的郑须晴打定主意,如果南温之行不尽人意,她便退出巡天盟,去北境的洞阳花月楼洗尽前尘,哪怕做一名任人驱使的谍子刺客,也要好过在南荒沦为玩物。
陈荃儿不知道靠在树边闭目养息的郑须晴有这许多思绪,她正缠着眼里的小乞儿赵七讲些有趣话本。
这几日行程来,赵七把肚子里藏着的那些个野史志怪都抖搂出来了。
目前讲到了南菘年间,西漠那边有个射雕大侠,跟桃花岛女孩因一饭之恩相识,共同浪迹江湖,彼此倾心,但因与大漠公主之婚约在先,以及师父的反对等多种因素,两人情感可谓一波三折,甚至一度分道扬镳。这一对两情相悦的青年,经历了诸多坎坷磨难,才修成正果,最后为抗击敌族,携手死在襄北城里。
这个故事骗足了梧桐山小姑娘的眼泪,末了她哽咽了好一会儿,拿沾着泥的手背擦擦眼睛,想起以前在山上挨罚不能吃饭也没这么伤心过。
没等赵彻象征性安慰两句,山岭的四面八方倏然传来幽幽的声响,曲调哀扬空远,像是从天的另一头飘来的仙音,又如情人倾诉衷肠,柔情似水。
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在山间弹琴?还是如此哀怨的曲子?
桂子树下,赵彻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确认不是自己听错后,瞪大眼珠向山上迷雾看去。他正要高声叫醒沉睡几人,脖颈后面突然闪过一阵凉意,有只冰冷的手掌,从后面伸出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别叫!”醇厚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
赵彻长长松了口气,原来是陈景略,他无疑是睡梦中被这琴声惊醒了,抑或是根本没有放心睡着。
也是,赵彻加陈荃儿这样的活宝组合守夜,他也很难安心入眠。
赵彻扭过头,几人都已陆续悄然站起,平心静气去听这琴声的源头。
奈何听了半天,只觉得这琴声似乎是从山体下的九幽地府传出,否则怎会四面八方都是琴声?
陈景略和宋鸿脸色渐渐黑了下来,事出反常,非福是祸。
他传音几人,立刻收拾行李,直管随他向前走出这片山间谷地,捂住耳朵莫要再心神沉溺于琴声。
赵彻与陈荃儿并肩而行,修为最弱的二人走在队伍中央,由老者宋鸿与郑须晴殿后。
他们走了好远一阵路,约莫得有三四里,踩在秸秆碎叶上,发出飒飒声响,拐过许多岔口,琴音却始终如附骨之蛆般萦绕左右,仿佛源头就在前方,又好像永远无法靠近。
陈荃儿忽然停了下来,手指对着前方颤声道,“哥……你,你看!”
几人走了半柱香时辰,竟然复尔回到了原来的山间谷地,方才那几株众人倚靠的桂子树赫然就在眼前。
桂子树忽然起火,火势蔓延极快,霎时间就烧到众人脚下,陈景略大惊之下掐
决捻咒,袖袍摆动中飞出整条水蛟与灼灼大火对撞,擦出如雾水汽。
四面八方都在起火,烧得众人视线模糊,
几人各施手段,郑须晴驾使飞剑如雨挥斩,宋鸿凌空虚点唤出土墙,李元亭两指并拢催动风刃。
任由众人如何抵御,火势反倒愈发炽烈,燃尽周遭一切事物。
赵彻盯着陈荃儿,小姑娘使出吃奶力气也只凝结出些许水珠,娇喝一声丢进扑面而来的大火,意料之中的无济于事。
大火把空气都烧的有些扭曲,
唯有一条通向山峰的林间小径安然无恙,陈景略低喝一声快走,也不管是不是埋伏,留在此地只有死路一条。
迷雾笼罩的山顶,以青狐面罩遮掩真容的修长身影踽踽独立,微有些佝偻在石桌旁,葱白五指轻缓拨弄琴弦,自有大雅之音现世。
青灰长发倒披后背,薄纱披风盖住腰肩,他闭眼坐下,琴声愈加萧索悲戚,捻起石桌上的一枚碎石,随意往后抛去,登时从凌乱灌木丛中开辟出一条登往此处的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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