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樱看着贺兰霆跃跃欲试的目光, 本想拒绝,突然又不想扫他的兴致,于是主动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亲。
崔樱:“好了, 安寝吧。”她侧身躺倒,十分平淡地接着睡。
就这般就结束了?
俯身在上的贺兰霆怔怔地睇着崔樱,无言的气氛仿佛都在嘲弄被随意敷衍的他。
“崔樱。”
他推搡她, 崔樱横了心地不予理会,不一会就真的睡过去了。
贺兰霆碰了碰她的鼻子,感觉到她鼻息平和,顿生荒诞的嗤笑怒意。
他其实根本没喝多, 不过是想借着微不足道的酒劲,趁今夜时机好和她趁热打铁,将两人的关系拉拢回来。
不想崔樱不解风情, 贺兰霆神色嘲讽,被她置于不顾的结果给气笑了。
他躺下良久, 胸腔一股热意不断, 始终没法入睡, 干脆侧身撑着脸冷冷地盯视着一旁安睡的小妇人,“……”这要是块真木头,他早已命人将其烧毁了。
天未亮时,崔樱就被侍女唤起身了, 贺兰霆竟起得比她还早。
崔樱站在室内逡巡一圈,不见他人,“太子呢。”
“殿下被请去太庙了,说是等太子妃醒了就可以过去了。”
“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是太子不让的, 太庙那边香火味太重, 常人待久了都会头晕, 太子妃这时去也不算晚,正好能赶上仪式开始。”
崔樱在太庙门口缓了缓气息,才踏进去,这时天色半暗透着一点靛青色,太庙里头已经来了不少人。
崔樱的出现不算特别显眼,她默默挪到贺兰霆身边。
贺兰霆经过昨夜仪表举止恢复正常,不含一丝酒气,“去上香。”
崔樱微微愣了下,“现在?”
贺兰霆:“寻常香而已,祭祖的在后面。”
崔樱被他拉住手,贺兰霆带着她亲自过去,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足以再次验证太子对太子妃的看重。
“看来,太子妃也是个有福之人。”
崔晟朝旁边的顾缘维瞧去,同样精明的两双眼对视良久。
崔晟率先笑了:“多谢吉言。”
顾缘维跟他一样,只是笑不见底,感叹道:“不过,这人最怕的还是福薄缘浅,没命享。”
这种刻薄寡毒的话叫人闻之不悦,然而崔晟脸色没有一丝变化。
他温声有力,说:“是啊,就像你我这等老家伙,就属于顾侯你方才说的这种。”
顾缘维冷冷看着他,好个崔晟,说他孙女一句,竟连自己还带他一起咒了。
自从崔樱跟顾行之和离,又嫁给贺兰霆,崔顾两家的关系在朝夕之间崩坏,容氏一倒,崔晟受伤从宰辅的位置上退下。
顾家如今看似是一家独大,实际上近来也感觉到更严重的压力与不满。
顾家做的事又不是真的滴水不漏,自然有人能猜测出现今的局势,谁春风得意,谁就是罪魁祸首。
大概抱着兔死狐悲的心态,崔晟被设计的事,让下面的臣子多有怨言,更激起了许多同僚私下为他鸣不平。
一时流言四起,都在传是顾家背后操作的手臂,残害老臣,可惜没有人拿到证据。
在这种情况下,顾家日子也不大好过,既不想窝囊受气,又不想在圣人眼皮底下再惹是生非。
“圣人到。”
外面一声通传,让庙内气氛瞬间安静。
崔樱身形摇晃,在起身时差点没站稳,这里头的香味确实浓郁得让人待久了头晕眼花。
尤其一场祭祀下来,不是跪就是拜,几轮礼仪之后,神思都恍惚了。
贺兰霆的手恰巧在她腿软摇晃时,撑住了她的腰,感受到他温热的掌心有劲的力度,崔樱抬眸悄悄瞟了周围两眼。
没多少人关注,看来多数人跟她相同,崔樱比较担心身体不好的崔晟会扛不住这么长久的活动。
她回头望去,找到人群中的祖父,果然她阿翁瞧着精神上变得吃力了。
贺兰霆突地捏了把她的腰,他应该也看到了崔晟此时的情况,低声安抚,“他只消说一声,就会请下去歇息。”
但崔晟没有,可见是他自己坚持这么做的。
崔樱面露担忧,“还要多久。”
“再等一炷香。”
待到太祝宣布祭祀礼毕,崔樱感觉到周围不少人都歇了口气。
从天不亮就操弄到现在,时间过去大半,临近午时,众人早已饥肠辘辘,只是碍于这种情况都不好表露出来。
贺兰霆:“你可以去找你阿翁了。”
崔樱点头,正要转身走,“那你呢。”
贺兰霆看她还有点良心,没把他忘了,他淡淡道:“孤还有事。”
崔樱纳闷:“隅中该用饭食了,什么事,不能等用过再忙。”祭祀结束,就能回房歇息,吃的可以选择在宫苑里准备的大堂,也可以回自己的住处。
周围人陆续散场,就连圣人跟皇后都走了,崔樱疑惑地望着贺兰霆,忽然听见他“呵”了一声,别有深意地掠过她一眼,“孤不饿。孤想吃的吃不着,不想吃的没胃口。”
崔樱听懂了他话里的暗示,顿时恼他不讲场合顾忌,这还是在太庙里头。
她飞快道:“那我让人给你把饭食备好,你什么时候饿了,就什么时候回来吃。”
贺兰霆冷哼,目送崔樱背影离去,他凝望片刻才收回视线。
崔樱一回院子就听见太孙的哭声,她去参礼太久,超过了平常给孩子喂食的时间。
崔晟被她请来一起用饭,见此情况道:“先去瞧瞧孩子吧,阿翁在这等你忙完回来。”
崔樱点头,跟抱着孩子的落缤进了房里。
大概晌午的时候,贺兰霆还没回来。
崔樱同崔晟坐在一块,在院子里喝茶赏枫,半刻钟后,有人匆匆忙忙进来找她。
那是个眼熟的侍卫,崔樱愣了一瞬,似乎察觉空气中的异样,她走到一旁,隔了些距离才问:“出什么事了。”
“太子有令,请太子妃跟属下走一趟。”
未免她紧张不安,侍卫补充道:“事出突然,属下知道的不多,是太子吩咐,让太子妃同属下去了就知道了。”
虽是解释,但崔樱还是感到怪异。
她思虑片刻,“我知道了。”
崔樱回到崔晟那,跟他说了一声,“阿翁,昭昭要劳你在此照看了。”她没有多余的解释,崔晟好似有所了解她有事要忙,干脆地点头答应了。
眼看着侍卫带自己去的院子越来越不对,崔樱秀气的眉头越拢越紧。
面前的高门楼阁,树木繁茂的深院是顾皇后的居所,临到门前,崔樱放慢脚步,侍卫拦下她身后的侍女道:“还请太子妃一人进去。”
崔樱没见过这种阵仗,她目光擦过守卫在周围气势汹汹,面容带煞的侍卫们,一直忽略不掉心头的疑虑忐忑。
她走进去,身后的门一下被合上。
在看清房里的情况时,崔樱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满室狼藉,仿佛在她来之前,这里经历了一场不为人知的混乱。
她在发现顾皇后的身影后,被对方此时的模样惊吓得退后半步,“母后。”
顾皇后呆坐在椅子上,发丝凌乱,听见崔樱的声音,才抬头朝她望过来,那是一双不到半日,就变得死气沉沉的眼睛。
她大概想不到崔樱会来,眼神呆滞,还有几分迷茫。
待到看清是谁,顾皇后才没有起伏地“喔”了声,“是你啊。”
崔樱踢开地毯上破碎的瓶身,刚才的惶然紧张平息下来,她默默靠近顾皇后,像怕惊扰到她,柔声问:“是我,曦神让我来陪你的。你还好吗?”
她走到顾皇后身旁,蹲下身,目光观察打量周遭的痕迹,明白了为什么只让她一个人进来。
顾皇后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她像是看到了什么,视线微微一顿,嘴唇惊讶地微张。
紧接着,就听顾皇后发出一阵古怪的笑。
那笑声任谁听着,都觉得毛骨悚然,“你说呢,你不是都看见了,你看我好不好?”
她忽然抓住崔樱的肩膀,在摇晃间,崔樱惊恐地望着她癫狂的笑容,闻到了从她手上传来的血腥气,顾皇后指间凝固的血迹,与她刚才在桌椅下发现的那把匕首一样。
良久。
顾皇后疯够了,眼底闪过一丝心虚自责,语调变得悲痛愤怒,道:“本宫把他杀了。”
崔樱闻言只觉得她说的话震耳发聩,她甚至有些晕眩想再问一遍。
“杀,杀谁?”
顾皇后双眼阴沉沉的看着她,凑到她耳边寒气森森的道:“就是他,曦神的父皇。”
崔樱顷刻间瘫软在地上。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可地上染了血迹的刀就在眼前。
顾皇后似乎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她轻视地俯视受到惊吓,脸色发白的崔樱,“你怕什么,动手的是我,他太欺人太甚了,太欺人太甚了……”
她念念叨叨地说了好几遍,倏地语调一变,变得委屈和怨憎,“都是他气我,他吓唬我,他想让我一无所有,我恨他,我恨不得他死。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崔樱受她情绪激动的影响,心跳快得就要冲破胸膛,她不知道顾皇后跟圣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闹成这样的局面,但她本能地想要安抚接近崩溃的顾皇后。
她的样子太不对劲了,崔樱自己也是被她说的话吓得头晕脑胀,可她顾不上太多,连忙抱住顾皇后,先让她安静下来,“不会的,母后。圣人他,他不会那么做的。”
“他会。”
顾皇后甩开她,神色可怖,过了会盯着崔樱幽幽恐吓道:“还有你。你看到了吗,以后你也会是我这样的下场。”
“你我都一无所有,只能做个依靠他们的可怜虫,他们就满意了,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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