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出生时,  崔樱总把他当做自己一个人的责任,她想象不出贺兰霆会怎么对待这个孩子。

    从他当时威胁说要让她带着一个“奸生子”嫁到顾家,崔樱就对贺兰霆再无幻想,她打心里认为对方绝对不会有多喜欢这个骨肉。

    但在与顾皇后的争执中,  贺兰霆要么一言不发,  要么就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到最后开始赶顾皇后走,  “母后可以操办太孙的满月礼,  在此之前就不劳母后费心了。”贺兰霆听到一些细微的动静,他不露声色往里瞧了一眼,收回目光与顾皇后沉稳对视。

    顾皇后冷冷嗤了一声,  她准备走了,“妙善你打算拿她怎么办,容氏把她藏在自己宫里眼珠子一样看着,  自己去你父皇那苦苦哀求他保她一命。”

    “崔樱命大,  母子平安,这件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顶多会被囚禁一段时日,  你父皇不会让你弄死她的,于你名声不好。”

    她像在抛一个诱饵,  她知道自己儿子肯定会想妙善死,他眼里就容不得沙子,  要不是宫人今日来得及时,他手里那把剑肯定早在贺兰妙善那捅出个血洞。

    顾皇后:“你是本宫的儿子,  崔樱是本宫的儿媳,  一个容氏所出的公主也敢辱没太子与太子妃的脸面,  不用说你,  本宫也忍不下这口气。但你跟她计较有失身份,  后宅之事何须你动手,本宫可以帮你料理了她。”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顾皇后察觉到贺兰霆的目光在往她身后走,紧跟着她看到被一只手撩动的帘帐,话声一静,暗示道:“本宫回去了,等你想通了再来见本宫。”

    她走向乳母,对方微微一惊以为她要抢孩子,顾皇后不悦地皱眉,到底什么也没说,拨开襁褓只敢用指腹轻轻一点太孙,然后念念不舍的走了。

    贺兰霆知道崔樱醒了,他从乳母那接过孩子抱到床榻旁时,崔樱显得十分讶异,她潋滟的眸子闪烁着惊喜的水光,有几分羞赧,不好意思。

    “他叫什么。”

    崔樱被人扶起来,她目光从贺兰霆脸上挪到襁褓中。

    刚出生不久的皇太孙被仔细收拾过,合着的眼皮看起来细长薄嫩,浅淡的眉头中间有个小小的弯钩,连睡觉都在皱眉稚嫩却又天生威严的样子。

    崔樱心里柔情快淌出水来,她问:“你没给他取名?”

    孩子没出生前,贺兰霆就曾戏弄过崔樱,问要给他取什么名,他当然也有精挑细选几个字出来,但随着皇后与带来的宫人出现在太子府,赏赐如同流水般被抬进来,太孙的取名权就不在贺兰霆手里。

    顾皇后带来的还有圣人的赐名,“叫‘晸’。”这是个充满希望的字,从其中就能看出贺兰烨章对太孙的重视,为了挽留一点与太子的父子之情,他好歹还把取乳名的机会让给了这对年轻的夫妇。

    贺兰霆不想让崔樱知道自己连给儿子取大名的机会都没有,神色十分镇定,他把话抛给了崔樱,“你想叫他什么他就叫什么。”

    崔樱有些意外他会让自己想,她没有拒绝,倒是真的替儿子想了一个。

    “烂昭昭兮未央……昭,明也,是光明。就叫昭昭如何。”

    跟“晸”的含义有相似之处,日出也代表光明,贺兰霆开口说“好”,引得崔樱又看了他一眼,他竟然没有丝毫意见。

    这事等到余氏跟崔晟来看太孙,崔樱同他们说太孙取叫“昭昭”才露馅。

    崔晟:“‘昭’?圣人不是赐名叫‘晸’,难道是后来改了。”

    崔樱下意识看向贺兰霆,他放下茶杯,伪装得一副云淡风轻起身准备离开的样子,“孤想起书房还有事要处理,午时再来作陪。”

    崔樱就知道他有鬼,什么她取什么就叫什么,既然有了圣人赐名,她取的就只能变成乳名了。

    余氏还安慰,“乳名叫昭昭也是很好的,顺口好听呢。”

    看到崔樱略显低落的模样,崔晟在一旁含着微笑撩火,“好是好,就是有些像在叫小女郎。”

    他还说:“你阿兄来信了,他为太孙精心准备了好些乳名的,有‘虎郎’有‘红鲤儿’看来都派不上用场。”

    崔樱一副要哭的模样。

    贺兰霆忙完公事回来,与照顾太孙的一行人在门槛碰见,襁褓中酣睡的稚儿如今成了最金贵的存在,光是伺候他府里上下就得用上近百号人,近身侍候的有二三十个。

    贺兰霆从太孙嘴边收回手,他指腹轻轻沾了点孩子流出来的涎水,微微一嗅,问:“太子妃喂他吃过了?”

    “是。”

    刚出生时孩子是乳母在照顾,等到崔樱胸脯涨得不舒服,才试着把孩子抱来亲自喂他,有了一回,再吃乳母的就不愿意了。

    现在只要孩子一饿,就会抱过来让崔樱给他喂吃的,贺兰霆来的间隙恰巧是孩子吃饱喝足的时候。

    他挥挥手,威严地叮嘱,“好生照顾太孙。”然后进去。

    崔樱正好在床帐里收拾,一见他来遮挡住面前风景,贺兰霆眼前闪过一片白花花的影子,他被崔樱娇斥,“转过去。”

    贺兰霆纹丝不动,他还让侍女们都散了,然后坐到榻边跟崔樱说:“‘昭昭’很好,没有赐名之前,孤也这么想的。”

    崔樱猜到他是来给自己请罪的,不然寻常时候贺兰霆哪会这么好说话,他就是典型的喜欢让人痛,再给人一点甜头的那类人。

    崔樱:“既然已经赐名,你何必还瞒我,让我丢脸,你就高兴了。我阿兄准备的乳名,昭昭都用不上了。”她还很喜欢崔珣取得,一想到崔珣收到回信得知太孙的乳名和他没有一点干系会失望,崔樱就更失落了。

    贺兰霆:“崔珣对你就这么重要?”

    崔樱霍然瞪向他,贺兰霆神色显得十分冷沉,眼里的嫉妒明晃晃地叫崔樱心头一慌。“那是我阿兄。”

    贺兰霆抓住她的手腕,“孤是你夫君。跟他比,谁亲?”

    崔樱前襟遮挡的衣衫散开,她一面不好意思,一面觉得贺兰霆不可理喻,她理直气壮道:“他与我同父同母,同出一脉,自然是他。”

    贺兰霆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崔樱就知道他已经生气。

    贺兰霆沉沉地盯着她:“孤与妙容同父同母,同出一脉,但在孤心里,孤与你最亲。”

    崔樱听他说自己跟他最亲近,莫名脸热。

    贺兰霆:“妙善伤了你们母子,孤不会轻易放过她,你等着看好了。”他语气变得幽冷邪性,暧昧的气氛都掺杂了不少寒意,然而他很快又扭转过来。

    贺兰霆抠着她的手心,眼光灼灼,“你什么时候能将孤放心上,要心尖的。”比崔家人还要高的位置。

    太孙满月,宫中为了庆贺,摆下了酒席。

    孩子从她这被抱走,由顾皇后那落到了贺兰烨章怀里,崔樱看着这享尽天伦之乐的一幕,过了会才发现有人正在看她,那道目光透着杀气,冷冰冰的,纵使隔着距离,她都能感受到其中恨意。

    跟贺兰霆大昏时,崔樱见过容贵妃,她与贺兰妙善果然长得很像,是从五官到气质都类似的那种像。

    她在人前高傲,在顾皇后面前也只能低头服从,她应该是很不愿意见到这其乐融融的场面的,她身旁还偎依着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那就是去年才出生的小皇子。

    他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母妃周身气势像个刺猬一样扎人,他渴慕地往座上看去,他的父皇对他皇兄的儿子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青睐。

    “母妃。”他钻进容贵妃怀里想求一点安慰,可他母亲正冷眼睇着不远处的太子妃。

    这么热闹的宴席,贺兰妙善却来不了,她被囚禁在公主府,那里有重兵把守,她与顾行之的昏礼也被推迟了,生下来的孩子被送到顾家养着。

    就在今时早上,贺兰妙善被人发现差点溺死在伙房的水缸里,她堂堂一个公主怎么会去伙房,她那么怕死,更不可能自尽,唯有一种可能,有人要害她想她死。

    是谁做的没查出来,但容贵妃就是有种直觉,与贺兰霆脱不了干系。

    可她没有证据,她去找圣人,圣人说怎么会,太子已经应承他,看在同为兄妹的份上放妙善一把。

    当她再开口时,圣人带笑眼睛里目光都是冷的,他让她听话别胡闹了。

    那一刻容贵妃的心也凉透了,她自认颇得圣宠,不然她哪能怀上这个最小的皇子,可真正遇到事她才明白,论得宠她就是不如顾皇后。

    正妻就是正妻,从她肚里生出来的就是比妾要高贵,人家心里多清楚,分得多明白。

    她瞪人瞪得太久了,久到都有人发现了异样,贺兰霆更是警告地朝她看过来,四目相对,容贵妃察觉到贺兰霆眼神落到她怀里的皇子身上,她一怔神,惶恐地搂紧了孩子,姿态一下就变得服软示弱了。

    没了妙善,这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来往之间,崔樱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怪异之处,她看向贺兰霆,“你对妙善做了什么,贵妃刚才看我的眼神不大对劲。”

    她本人跟容贵妃是无冤无仇的,如果对方厌憎自己,那肯定是因为她跟妙善的纠葛了。

    贺兰霆轻描淡写道:“孤说没做什么,你信吗。是她自己发了疯病,昨夜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早上才被人发现。”

    崔樱面露一丝惊讶和恐惧。

    贺兰霆宽慰道:“她还没死,你不用怕。”她怎么能那么容易死,她死了就是在这时候损伤崔樱母子阴德,她得等到被世人遗忘,崔樱平安,贺兰晸长大才能死去。

    或许等那天到来,她自己受不了了,就会选择自裁了。

    这是贺兰霆不想让崔樱感到负担,有心理压力,才选择隐瞒不说的。

    然而时年暮秋,还出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太孙在宫中差点遇害,被查出幕后真凶与容氏有关,容贵妃被废打入冷宫,容家被以谋害天家血脉为由,开始走上分崩离析的道路。

    后又有人揭发容家触犯国法,贪污、叛逆、结党营私扯出种种罪证,朝堂局势顷刻间变得凶险无比。

    同月,崔樱收到消息,崔珣在灵州遇刺,生死未卜。

    而崔晟在宫中因一场旁人引发的争执,不小心被撞倒在台阶下,头颅因此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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