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传到殿外,唬得一干人等都站起哄她消气,宁晴安大声辩驳:“皇祖母,姜贵君身体娇弱,许是真的有事。孙女还是去看看吧。”

    声音哀叹,满含无奈和愧疚。此话一出犹如火上浇油般,太皇太后声调都大了几分,“圣上独宠一个宫外的男人,已经有失规矩,还要再做何事?”

    ”皇祖母,姜贵君无辜…”

    未说完就被太皇太后打断:“圣上不能雨露均沾,是姜贵君失职;痴缠君上,不敬孝道,不能恪守宫规,罚三个月份例,幽禁甘泉宫抄送《金刚经》百遍。”老太太沉下脸色看向宁晴安:“若圣上再求情,只会加重惩罚!”

    还有这好事儿?宁晴安当即跪地求情:“姜贵君冤枉!”

    “一千遍!”

    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宁晴安抖个不停,长公主忙上前给太皇太后拍着胸口顺气儿,宁弘修怕她再口出狂言惹怒太皇太后,忙将宁晴安劝出殿外。

    两人在御湖边环绕散步,宁弘修笑她女儿心思,最是无法隐藏,炙热偏爱今日是害了姜宸睿。

    宁晴安心道我就是害他,哪有什么偏爱,面上却装作被拆穿的模样娇羞一番。想到姜宸睿要憋屈缩在甘泉宫抄一千遍《金刚经》她就忍不住发笑,太皇太后的旨意,女帝也无权过问。

    姜宸睿只能在甘泉宫吃下这个哑巴亏。宁晴安冷笑,算是回敬他昨日下毒之仇。

    两人又闲话几句,宁弘修答应留在朝堂,她今日目的达到,脚步轻快爬上轿撵,头一回在凤鸾殿睡的如此香甜安心。

    翌日上朝,君臣恭迎女帝,百官之列,竟多出一人,正是前太子宁弘修。

    前几日有同僚在街上碰见苏御史,还惊道真是白日见鬼,在确认对方却是无碍之后,众人对女帝也议论纷纷,道女帝莫不是心性转寰。今日在朝堂见到宁弘修,就有人揣摩宁晴安心思,大着胆子跳出来参宁弘修擅离职守。

    辱骂宁弘修,将其贬低以此对比女帝治国有方,参奏宁弘修的那人心头暗喜,这马屁,正中靶心。

    宁晴安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没想明白跪在地上的那位到底是谁,但她的谋略绝不能让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人搅合了。

    当即沉下脸色,声线里含了带几丝冷意:“孤的兄长,博闻强记,宽以待下,是孤身有疾,遣人去请,你如此贬低孤的长兄,是在骂皇家?还是在骂孤?”

    不敬皇室的大帽子扣下来,那官员立刻跪倒在地,汗出如浆。宁晴安就是要拿人开刀,给宁弘修清路。一席话说出来,以邵丞相为首的百官纷纷跪下请罪,朝着宁弘修高喊王爷。

    宁弘修站在百官中央抬头去看,皇位上的人趁着百官低头请罪之时眯着眼睛偷笑,像一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直视尊上不合礼法,他心头起了异样,总觉得哪里不同,那个指挥黄金柳逼死父皇的女人和眼前的小狐狸身影重叠,他沉了脸,越发看不懂这个庶妹。

    帝冕上的珠帘在宁晴安脸上洒下一片阴影,皇位上的人笑得意味不明,当朝宣旨除了王爷之尊,宁弘修领礼部侍郎,修补礼法重拾礼规。

    早朝临近尾声,宁晴安示意张俞平宣布退朝,以往这个时候苏御史就要跳出来骂几句她牝鸡司晨,今日竟一言不发。张俞平也称奇,在第三遍宣布退朝之时,目光扫过苏御史,依旧沉默低头,早朝第一次这般平静结束。

    小苏侍郎步步跟随圣上进了御书房,先是汇报工部近日研究出一种农具,提高了农人劳务效率,又说大王爷留京,要选地方做王府。

    宁晴安想了片刻,指了京都某一区域,又说这样的王府要两座,邻着建造更好。苏天澜摸不准女帝的意思,未加揣摩只得领命。东拉西扯半天,他从怀里掏出一包话梅,期期艾艾道:“圣上前几日病了……,祖父…祖父也很是担忧,制了些姜香梅子,以解圣上吃药之苦。”

    他说完自己一头大汗,更怕女帝生性多疑,将梅子当着他的面丢出去。其实这并不是祖父让带的,只是听闻女帝生病,祖父没过几日就上街买了梅子,他暗自揣度,大着胆子在上朝时藏在袖兜。

    宁晴安拆开,捏住一颗往嘴里塞,张俞平刚要阻止,被宁晴安眼神扫过不再说话。她左腮填满干果,含糊不清地道谢。苏天澜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表哥,我晚间做几张图纸,你拿去让匠人改造,应是能提高农人耕田效率。”

    宁晴安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想着上一世所做的几种农具,做了梁朝女帝,总要在政绩上做些什么。

    苏天澜领命回去,她捏着纸包里的梅子陷入思绪,苏瑞麟是个老顽固,但对梁朝忠心耿耿,这样的人不好攻略,但若是得到他的支持,再加上他门下弟子三千,应是一大助力。

    想要打败姜宸睿,她身边站的人越多越好。姜宸睿与朝中大臣勾结,是要将他们一个一个找出来,拔出他的羽翼了。

    眼神扫过门外候值的侍女,似乎少了一个。她将承琴招至眼前,嘴角含笑:“承画呢?”

    这四位侍女中要属承琴年纪偏长,是四侍之中的管事,承棋沉默寡言,承书做事稳重,承画机敏活泼。宁晴安对这四位侍女都很满意,但对抗姜宸睿之前,一定要把身边的人清理干净,约束牢靠了,万不能出现后院起火的事。

    没见到承画,宁晴安认为抓到了时机,是时候敲打敲打她身边的人。上次姜宸睿威胁她,竟然都低头装作没看见,她想到此处就心头窝火。

    承琴咬唇,揣揣不安跪地认错,殿内又乌泱泱跪了一片,宁晴安原本靠的是连坐式管理,一人犯错,众人同罪。因此宁晴安今日提了一嘴,下面的人都匆忙下跪,借以平息女帝怒火。

    见众人都不肯供出承画去处,宁晴安也略微猜到,这宫里若是去了何处不敢回禀女帝,只有甘泉宫那位。她阴着脸,平静看着下方。

    等殿内弥漫出恐慌畏惧的气氛,宁晴安突然出声,“去了甘泉宫和姜贵君报信是吗?”

    承琴一抖,被宁晴安敏锐抓住,她最害怕,就拿这个攻破。

    从台上走下一步步站在承琴面前,小姑娘已经抖的不成样子。这位承琴自小跟着宁晴安一同长大,算得上她的心腹。伸手捞起承琴的下巴,宁晴安的声音简直温柔到了极点“承琴,孤以为咱们自小的情谊,你是不会背叛我的。”

    承琴眼角的泪刷地掉落,看着女帝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圣上,奴…奴不敢。”

    “不敢?”

    宁晴安重复,扔下承琴一声冷笑,“如今各位到底是孤的人,还是他姜宸睿的人?”

    众人纷表忠心,宁晴安又提忠心,将人骂了一遍。一向沉默寡言的承棋低声说这是女帝的旨意,不得宫人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宁晴安惊讶,懊恼自己忘了曾下的政令,倒是误会他们。

    敲打之后又是恩赐,宁晴安一手棒子一手甜枣手段玩的飞起。御书房中的氛围刚有好转,承画瞧瞧推门进入外间,暗道没人守门,莫不是女帝去往别处。

    大门打开,殿内近侍黄门跪了一地,女帝没在里面处理政务,正背着手站在外间静静望向她。

    “见过圣上。”承画慌忙请安,随即跪在四侍末端。

    来得正好,宁晴安暗道,面上已露不悦,“你是去了何处?”

    “回禀圣上,奴去御膳房领了新做的茶点。”说着将手中的托盘高举头顶,呈给宁晴安。

    是个聪明人,还知道给自己收尾,宁晴安一甩袖子抚开茶点,阴测测发问:“承画,欺君之罪,你可知是什么罪行?”

    不管哪朝哪代,欺君,当株连九族。承画咬死说自己去了御膳房,再不肯招供其他了。

    她是女帝贴身四侍之一,轮得到她亲自去御膳房?是个聪明人,但还不够聪明。这样的人,不能再留在身边。宁晴安打定主意,当下挑明:“你去甘泉宫,都做了什么?”

    “奴…奴未曾去过甘泉宫。”

    承画咬紧牙关不肯承认,临近的承书拉她袖子,被她当众甩开,“是不是你向圣上告发我去甘泉宫!就是你对不对!”

    承书一向稳重,此刻被承画扯住袖子,外间整齐的宫装撕扯间凌乱,宁晴安见火烧的差不多了,声音骤冷:“够了!不是承书告发,你去慎行司自领惩罚吧!”

    承画不甘,她深知女帝多疑,又抬头去看往日的同僚们没一个替自己说话,不由气火攻心:“圣上,奴要告发,是承书引奴去甘泉宫替圣上看顾姜贵君的!奴不服,一个巴掌拍不响!奴怎敢一个人做这种背弃圣上之事。”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了,自己落难,哪怕是身边的好友也要拖一个下水才算真正的平衡。好一个巴掌拍不响,宁晴安一掌扇向承画,学着她的口气冷笑:“现在一个巴掌能不能拍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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