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恪和成时站着寒暄,苏朔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看着二人,脖子终于受不住累猛地低下头来,抬手揉着后颈道:“你俩要站着说话说多久,有什么话不能坐下好好谈,难道是站着气比较足?”

    “咱们坐下来说。”苏恪处在喜悦之中,光顾着问成时近来的状况,一时之间竟忘了礼节。

    成时在一侧落座,苏恪才坐下,并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谢殿下。”成时双手捧起茶杯,还是当年熟悉的茶香味,又看了一眼苏恪方喝下手中的茶。“这么多年过去,殿下的口味还是没变。”

    “口味虽没变,但其他人沏出来的茶,远不及你。”

    成时从小伴读在他身边,所有事都亲力亲为,沏茶的功夫最合他的口味。出事后,很长一段日子,每当喝起这茶时,总怀念起那一口清香。

    成时提起茶壶,倒掉壶里的茶水,熟练地洗茶,加水,泡茶,一气呵成。一杯清冽香茗便端至苏恪眼前,“殿下您尝尝,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苏朔觉得自己被两人摒弃在外,融不进他们的相处,抱着双臂开口说道:“皇兄你别光顾着喝茶,就不问问我是怎么和成时相遇的吗?”

    “你会忍不住自己主动交代。”还不了解他藏不住事的性子吗,就算不问,自己恨不得全抖落出来。“再者,问你和我喝茶不冲突。”

    “八皇子,不如让小的来说吧。”久别重逢,这些事,他想亲口说与殿下听。

    “好吧。”苏朔妥协道,“欠我一次哦。”

    成时谢过苏朔,娓娓道来他和苏恪分开后一切的经历。

    重伤后,他被农户救下,大夫都觉得他没有可能活下来,他心系着殿下,偏偏就吊着一口气。农户一家朴实善良,倾尽家财给他用最好的药,身体开始有所好转,只是伤得太重,需要慢慢休养,晃眼便是好几年。

    他在农户家住着,因为从小伴读在殿下身边,肚里有些墨水,便替村子里的村民们写家书赚些银子,大部分赚到的银子都给农户一家,剩下一点他存了下来,当做回都城的盘缠。

    待彻底痊愈之后,他把殿下送给他的玉佩送给了农户,当做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然后告别他们,只身前往都城。路途遥远,到余屏时,身上的盘缠都用光了,无奈露宿街头。

    本想在余屏做些临工,攒点盘缠好继续上路,但余屏的灾情刚过,百废待兴,并不好找临工。无意中听到乞丐说都城来的大人征兵,想着那大人既然是从都城来的,定会有回都城的一天。而且回都城的路途若遇到山匪,他一人应对不来,入军营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于是便去报了名。

    当时为了快点痊愈,向村里隐退的武师学过几下拳脚,凭着这点武功底子,咬紧牙关撑到复选,已然精疲力竭。他想过放弃,因为入了军营必须进行操练,他重伤痊愈的身体不足以让他在军中过多折腾。

    就在复选当日,准备向大人提出退出试练时,他觉得上天对他是眷顾的。看到苏朔走进来的那一刻,当即就哭了出来。

    “老天爷待小的不薄,让小的在穷途末路之际遇到八皇子,若不是这等眷顾,小的还不知道几时才能见到殿下。”成时抬手擦去眼中的泪水,吸着鼻子感慨道。

    “我见到成时时,还以为自己撞鬼了。”在余屏,从来不会有人喊他八皇子殿下,也不会有人向他行宫礼。他怀疑地走到成时跟前,成时抬起他那涕泗滂沱的脸,硬生生地在众人面前吓地跳起来。

    “是呀,八皇子当时掐了小的的脸好久才确信小的不是鬼。”不仅八皇子掐,还叫来了十公主一起掐,现在想想都还觉得脸疼。

    “不掐你难道还掐我自己吗?”苏朔道。“皇兄,你是不知道,成时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抱着我,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我从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

    “八皇子嘴下留情。”他那会儿的心酸和委屈一下子就涌上来,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往后你就住在府里,阿朔那就不必回去了。”以为死去的伙伴又重新回到自己身边,自然要把人留下。

    “皇兄,你在抢人。”苏朔不服气,成时可是他带回都城的,现在还是他军中的一员,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人呢,就算是皇兄也不行。

    苏恪瞥了他一眼,“成时本来就是我的人,你只是物归原主,我谢谢你便是。”

    “不行不行,皇兄你不能夺走我手下的猛将。”

    苏朔撒泼耍赖,但在苏恪面前都不好使。柳胭看着亭中三人闲聊,特意等了好一会儿才向着湖心亭走来。

    “王妃。”宋司和行礼道。

    柳胭点头回应,“司和,麻烦你去问问王爷,晚膳是否送来此处,我好去准备准备。”

    听下人说,阿朔来了,料想是留下来用膳,便准备了几道阿朔爱吃的菜。过来一看,似乎还多了一位客人。

    “胭胭!”眼尖的苏朔发现柳胭站在亭外与宋司和谈话。起身冲出亭子,拉起她就往亭内走。“胭胭,我可想你了。”

    小的时候,苏如肆这般叫着柳胭,他也跟着这么叫,长大了都没改口。

    “阿朔。”柳胭脸上满是高兴,时隔一年多未见的弟弟,越发坚毅。“在余屏吃了不少苦吧?”

    “不苦不苦,都是为了黎民百姓。胭胭,我给你介绍,这是成时。”苏朔指着成时说道,柳胭颔首致意。“成时,这是六皇兄的王妃,胭胭。”

    “小的拜见王妃。”成时退后一步,作揖行礼。

    曾从八皇子口中得知殿下已经娶妻生子,以为是那从小跟着殿下屁股后头转的白家小姐,八皇子夸赞王妃时他在心中还嗤之以鼻。今日一见,另有其人,确如八皇子夸赞的那般端庄清雅,他收回之前的话。

    “不必多礼。”柳胭回应道,苏恪曾跟她说过他和成时之间年少的事,所以,她是知道成时这个人的。“王爷,晚膳可是送来此处?”

    苏恪看了一眼周围,点点头。湖心亭静谧,恰逢晚风习习,他们三人正好可以饮酒畅谈。

    “那妾身马上让下人将晚膳送来,吩咐厨子多做几道菜,再取来一坛好酒。”柳胭说完,转身便走出湖心亭。

    成时看着柳胭离开的背影,不禁说道:“王妃看起来毫无架子,且热情好客,殿下好福气,娶了位好王妃。”

    苏恪抬眼,同样看着柳胭的背影,心里暗暗想到:倒是恨不得她有点架子,也不至于总被人拿捏。

    “胭胭在一众王公贵女里,性子可是最温和,最善良的。”苏朔撑着下巴道。温和到被欺负了也不吭声,自已一个人担着。

    记得有一年的乞巧节,宫中举办了乞巧活动,参加的皆是王公贵女,闺门千金,柳胭已是恪王妃,自然也在其中。她被几家郡主千金合伙堵了去路,用剪刀剪坏她的新衣服,还往她身上扔泥巴。

    人没参加乞巧节便回来了,路上遇到去观礼的父皇和皇子们,问起她这一身污泥,便说自己看不清路,摔倒泥潭里,傻子才会信她说的话。皇兄就遣人去查,知道真相后,使法子惩戒那几个作恶的郡主千金,也是从那后,皇兄禁止她无事少出寝宫。

    外人看来,皇兄十分不喜欢这个他被迫迎娶的王妃,并且诸多不满,对她管教严厉,还禁足她在寝宫之中,以免她惹出事端。可只有一起长大的他们才知道,皇兄对她,终究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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