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胭趴着躺在床上,侧头枕着,双手紧紧揪着床褥,钻心的疼痛折磨她整宿,天微亮时,抵不住沉甸甸的眼皮而昏睡过去。
丫鬟们打着十二分精神轮番守着,一刻都不敢松懈,一丝小小的动静,她们就得紧张起来。
清早,苏恪便来了凤胭院,丫鬟们见他进了卧房,正要行礼,他连忙摆手免礼,并示意她们别出声,以免扰了柳胭休息。
脚步极轻走到床边,视线停在柳胭的脸上,苍白的脸颊挂着道道泪痕。
来到放置水盘的架子边,浸湿毛巾又拧干后回到床边,动作轻柔地擦拭柳胭的脸颊。冰冰凉凉的感觉让睡梦中的柳胭忍不住抓住苏恪的手,压着毛巾贴近自己,发出一声舒服的嘤咛。
苏恪低头失笑,任由柳胭这般抓着。只是一小会儿,毛巾被脸颊捂热了,柳胭便无情地推开他的手。
“用完就扔,自己舒服就够了?”说完极轻的力道掐了一把柳胭的脸。
愫怡端着膏药进来,小声说道:“王爷,奴婢要给王妃上药,还请王爷回避一下。”
“药放下,你出去吧。”
“这……是。”愫怡犹豫着,最后还时放下膏药在床头边的小桌上,退出卧房。
苏恪翻过毛巾另一面净手后放置一处,挽起两边的袖口,小心翼翼地掀开柳胭下身的衣裳。眼前的一幕令他隐隐心疼,被打得红肿的地方还渗着血。
侧头看了一眼她的睡颜,掀衣的动作触碰到她的伤口,此刻正紧拧着眉心,呼吸跟着沉重几分。
是不是罚得太重了?
他自我怀疑着,早知就不说二十个板子了。
打开小巧的药罐,白皙的指尖沾起药膏,研磨之后才抹上柳胭的伤口。
昨日下了命令后,就没再过问此事,福叔偶尔过来汇报,转述太医的话,个中情况没有细说。料想下人会知轻重,今日的伤势看来,板子的力度不轻。
上过药后,擦拭指尖残留的药膏,替柳胭整理好衣裳,避开她的伤处,盖上被子,以免着凉。
宋司和在他的命令之下查了一夜,不知查的如何,到现在也没传回个消息。
“楠姬夫人来向王妃请安,还请通传一声。”
院子里传来吵杂的说话声,楠姬带着几个奴婢,阵仗不小地到凤胭院。
看着这个令人恨的牙痒痒的不速之客,愫怡低声和彤儿说道:“你先拦着,别让她们进来,我去禀报王爷。”
“好。”彤儿点点头,叫来两个奴婢,一副拦人的架势。
愫怡进入房间,低着头站在屏风后,“王爷,楠姬夫人来了,现在在院子里,奴婢让彤儿拦在门外。”
苏恪未曾抬眸,合上药罐的盖子,拉下卷到手肘的袖口,沉声道:“打发回去,别扰了王妃歇息。”
“是,王爷。”
“还有,王妃养伤期间,若有人来叨扰,便去找福叔领二十板子。”
愫怡领着苏恪的命令退出房间,走到台阶前,冷声说道:“楠姬夫人,今日的请安就免了,王妃在歇着,请回。”
说是来给王妃请安,谁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无非就是想来看看王妃伤得多重。
楠姬委屈起来,挤出几滴泪珠,“王妃还在生妾身的气吗?都怪妾身不好,不该向王爷告状,王爷疼惜妾身,却害王妃受罚。”
“楠姬夫人,您是没听清楚奴婢的话吗?”愫怡郑重问道,受不了她矫揉做作的样子,还说着颠倒是非的话。
“因为王妃的事,楠姬夫人吃不好,睡不好,今日起了个大早,早膳都没用就来探望王妃。”阿伶附和道。
“如果王妃今日不肯见楠姬,楠姬就在这里侯着,直到王妃肯原谅楠姬为止。”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她们还能再三阻拦不成。
愫怡现在有苏恪撑腰,底气足得很,一点都不怕楠姬耍心思。
“楠姬夫人执意等候,就在此站着吧。”抬头看了眼天空,“不过这日头就要出来了,晒坏了夫人柔嫩的肌肤,愫怡可担待不了。”
楠姬摸了摸自己得脸蛋,和阿伶眼神交流了一番。
柳胭一直不见她,她便要在太阳底下暴晒一天,晒伤精心保养的肌肤可划不来。
“那…姐姐,您好生休息,妾身晚些再来看您。”楠姬冲着门房内喊道。柳胭是伤是痛与她何干,她会来凤胭院,完全是因为王爷。
园子的奴婢回来说,瞧见王爷去了凤胭院,心想,这不是一个表现的机会吗。便穿了新衣,抹了脂粉,匆匆忙忙赶来,谁知连王爷的面都见不着。
说完瞪了一眼愫怡,不甘心地带着阿伶离开,守在门外的丫鬟们紧紧地盯着她们,直到她们没了影才散去。愫怡吩咐下人守在院子门口,闲杂人等都拦在门外。
没了说话声,院子归于安静,偶尔飞来一两只鸟儿站在树枝上叽喳叫两声。
苏恪伸手拨开柳胭额前散落的发丝,捋至耳后,指背顺着她的脸颊划过。翻转大手覆上额侧,拇指指腹碰触她的眉心,轻轻揉着。
姬妾入府,是他与柳胭商议后,征得她同意才让人入府。
所以在脂粉里下麝香,柳胭绝不会做,而且她从不需要忌惮姬妾的孩子,因为她们根本不可能怀上。
那两名姬妾入府以来,每到二人侍寝的日子,他便安排下人把人送到另一个院子,然后让她们喝下事先准备的迷汤。迷汤的药效会让她们产生幻觉,自以为与他欢愉一夜,实则另有其人。
等到第二日天未亮,便把人送回去,而当晚,他都会在柳胭房里歇着。
这件事,一开始,他就向柳胭坦白,不曾瞒她丝毫。
其实让她们二人侍寝,不过是为了做给有心人看,毕竟这府里暗藏了不少他人安插的眼线。
柳胭会认下这个罪名,也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深究下去,他不曾临幸过她们二人的事就会暴露。但柳胭认罪那一刻,他心里却是想着她能为自己辩解。
“愫怡。”
愫怡循着声音看去,宋司和面容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你怎么来了,你这是一夜没睡吗?”
“哎~”宋司和叹了一口气。“王妃……还好吗?”
早上回来时,碰到福叔,方知王妃受罚之事。
愫怡垂下眼眸,眼眶有些湿润,“好不容易睡着了。”
宋司和拍拍愫怡的肩膀,安抚道:“王妃一定会快快好起来的,你别太担心。”
“借你吉言。”愫怡擦了擦眼泪,“王爷在里头,你轻手轻脚点,别吵醒王妃。”
宋司和推开门,放轻脚步走进去,隔着屏风小声叫唤:“王爷。”
“回来了,查到什么了?”
“脂粉盒里的脂粉,是宫里出来的东西。”
王府的脂粉向来是从都城盛名远播的琼芳阁购入,他到库房里查验过,盒里装的脂粉与琼芳阁的脂粉有别。于是他拿着楠姬的脂粉盒去了一趟琼芳阁,证实盒子是琼芳阁的,但里头的脂粉并非出自琼芳阁。
随后,他去遍都城所有的脂粉铺子,都没有人制作过这样的脂粉。不过,还是让他查到了蛛丝马迹。
一个老师傅告诉他,这种脂粉的细腻程度,以及色泽的调配,更像是宫里的妃子们才能用得起的。
苏恪眸色深深,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看来忍的时间太久,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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