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肃对娢嫣道:“这里太乱,先下楼坐一会儿吧。”

    娢嫣望着这满地尸体,胃里一阵翻滚,忙点了点头,随他下去了。

    小小客栈已经被霍凌肃肃清,楼下的客房没有半个人影。霍凌肃拉着娢嫣走到门口,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霍凌肃微一皱眉,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来?

    赵康年自然也听到了声响,道:“属下去看看。”霍凌肃微一颔首,赵康年出了门,没一会儿,只见一个身着夜行装的人走进了屋里,背上背着一个包袱,头上戴着硕大的斗笠。

    那人才一进屋,便娇笑道:“四哥,没想到是我吧!”声音娇嫩,竟是个女子。

    霍凌肃听到这声音,猛一皱眉,“不是让你乖乖待在京城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女子一把扯掉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俏脸。只见她白肤大眼,富贵雍容,竟然是昭阳公主。

    昭阳做惯了主子,顺手便将斗笠递给赵康年。赵康年虽为奴仆,但终身只服侍常妃与霍凌肃两人,见状,顿了顿,又看了霍凌肃一眼,方才将斗笠接下。

    昭阳道:“你们两个都来了泰州,却把我一个人扔在京城,我怎么放心得下?少不得就跟着来了。怎么样,我走得快不快?”

    霍凌肃没有说话,只眉头越来越紧,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昭阳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来到泰州,“你此行可有人……糟了!”

    霍凌肃面色大变,厉声道:“雷震,快去救人!”

    话音刚落,一枚羽箭“嗖”的一声从半空飞来,在霍凌肃的眼前擦过,霍凌肃失声大喊,“苏玉缜!”

    几乎话音落地的同时,羽箭穿窗而过,正中苏玉缜的心口。

    雷震翻身而起,以迅雷之势,一把将凶手从房梁上抓了下来。霍凌肃大怒欲狂,冷声道:“给我碎尸万段!”

    “是。”雷震一把抓住了杀手的脖领,将他提了起来。那杀手本也是武功高强的狠角色,不料今日碰到雷震,竟如待宰羔羊一般。

    杀手吓呆了,大呼饶命,雷震猛地捏住了杀手的脖子,面露凶光,“对不住了,主子吩咐了,碎尸万段。”

    赵康年则跟着霍凌肃进了屋,只见苏玉缜倒在床边,胸口中箭。只是他到底身手敏捷,避开了关键部位。他望了霍凌肃一眼,强笑道:“放心,死不了。”

    说了这两个字,脸上已经一片惨白,霍凌肃低头,只见他胸前的伤口处隐隐渗出黑血,那羽箭竟然淬了毒。

    霍凌肃道:“赵大哥,去看看什么毒,可厉害?

    赵康年走上前,苏玉缜强撑着支起身,道:“苏湛真是狡猾,都怪我一时大意,许是离京时就被他盯上了。”

    霍凌肃摇头道:“没有,凭你的身手,他追不到你。”说完,恼火地瞪了昭阳一眼。

    看到这要杀人的目光,昭阳吓得打了个激灵,苏玉缜也不想会在这儿看到她,登时明白,这杀手只怕是昭阳带来的。

    苏湛是何等精明的人,苏玉缜离京保护霍凌肃,为了避开他的耳目,着实废了一番功夫。可是昭阳一旦有动作,瞬间便被苏湛查到了。

    他一路派人追踪昭阳,终于发现了苏玉缜也来了泰州,这下他当真是大喜过望,如果能杀了苏玉缜,又何必舍近求远,去杀霍凌肃?

    真是天赐良机,所以苏湛此次派来了最得力的杀手,最毒辣的毒药,务必一击必中。

    赵康年将苏玉缜扶到床上,道:“恕属下眼拙,这些江湖上难得的毒药,还是请雷震过来看看。”

    霍凌肃道:“去把雷震给我换过来。”

    赵康年先是一愣,随后想明白了,俯身领命。这杀手害了苏玉缜,霍凌肃是要将他千刀万剐,歇刀不歇人。

    雷震进了屋,查看了一下苏玉缜的伤口,脸色一片沉重,起身回道:“主子,苏公子所中的毒,致命。”

    霍凌肃知道雷震在江湖上的本事,他一句“致命”,天下便无人可解。

    “苏——湛——”霍凌肃几乎是从齿逢中蹦出这两个字,将嘴里咬得满是血腥。

    雷震与苏玉缜也有多年交情,见他竟然中了“索命班蝶”,心中十分难过。这种毒乃是从一种罕见毒蝴蝶身上萃取,见血封喉,若不是苏玉缜内力高深,恐怕早已毙命。

    霍凌肃沉声道:“现在能有什么法子?”

    雷震沉思片刻,“属下无能,最多只延得十日。”

    霍凌肃点了点头,走到床前,面色依旧平静,只是藏在袖中的手指不住颤抖。

    苏玉缜睁开双眼,勉强笑道:“没事,别这么婆婆妈妈的。”

    “别说话,”霍凌肃冷冷地打断他。他说完,伸手为苏玉缜盖好被子,又对雷震道:“去备药,一定要找到破解之法,”他顿了一顿,“不惜一切代价。”

    雷震肃然道:“属下遵命。”

    霍凌肃低头看了苏玉缜一眼,道:“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我一定让苏湛给你陪葬。”

    苏玉缜本想着说两句趣话,可此刻周身剧痛,牙齿不住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霍凌肃站起身,阴沉着脸,走到门边,对昭阳道:“跟我过来。”

    昭阳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只好乖乖地跟在霍凌肃身后。娢嫣放心不下苏玉缜,便留在房里照顾他。

    雷震去准备药石,娢嫣帮忙为苏玉缜处理了伤口。他这一箭虽然偏过心脏,但伤口之深也实在骇人,苏玉缜的额头火热无比,身上却阵阵发冷,不住打着哆嗦,是由于重伤引发了高烧。

    雷震将几味草药敷在伤口,苏玉缜暂时好转了一些。

    娢嫣起身去为他倒水,苏玉缜睁开眼,有气无力地笑道:“怎么是你?病秧子舍得让你来服侍我?”

    娢嫣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

    苏玉缜“嘿嘿”两声,“什么时候,人不过早晚一死,我又无亲无故,死了不必惹别人为我掉眼泪。”

    娢嫣听了这话,更觉心酸,都是因为霍凌肃,苏玉缜才会卷到这些朝堂争斗来,否则这会儿游戏江湖,不知何等的逍遥快活?”

    娢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死了,四哥第一个就伤心死了。”

    苏玉缜问道:“那你呢?”

    娢嫣道:“我当然也伤心。”说到这里,想起与苏玉缜相识的种种,忍不住鼻尖一酸,落下泪来。

    苏玉缜望着她的俏脸,烛火之下,梨花带雨,分外动人。他心中微微一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漾起笑意,“既然这样,那我死就死吧。”

    娢嫣道:“乱说什么?”

    苏玉缜笑道:“死也值了。”

    娢嫣叹息一声,拿毛巾为苏玉缜擦干血渍,苏玉缜嫌弃地看了一眼,“什么破抹布?至少……”他疼得有些说不出话,咧了咧嘴,却还抱怨道:“至少也该用点月缎或者蚕丝,这么粗糙,将我皮肤都划破了。”

    娢嫣真是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计较手帕,苏玉缜又道:“算了,人之将死,我就勉为其难地用一次吧。”说完,想是毒性发作,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娢嫣知道他中毒痛苦,晕过去反而还能少受一些折磨。她叹息一声,为苏玉缜盖好被子,走出房门,只见霍凌肃和昭阳站在楼下。昭阳的脸上隐隐带着泪痕。

    昭阳见娢嫣出来,上前道:“苏玉缜怎么样?”

    娢嫣沉重地摇了摇头,现在这种情况,不过是到数日子而已,又还能怎么样呢?

    昭阳眼眶一红,泪珠滚了下来,颤声道:“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

    娢嫣本来想安慰她两句,可是心里一片烦乱,实在没有心思,昭阳咬着嘴唇道:“我去看看他。”

    说完,提着裙摆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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