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故事八成是这说书先生瞎掰扯的,不过白欢略略侧头幻想了一下。

    陈萍萍那副油盐不进的棺材脸,若是真被个姑娘家使唤着擀面条会是个什么模样,倒也是有意思的很。

    不过,这世上若是真有人能让陈萍萍那般顺从,除了庆帝怕是只能是她那个还未谋面就归天去的阿姨了。

    说来也是可惜的紧。

    以庆国如今的风貌,她大约也能想象到那叶轻眉当年是如何的天才人物,大到那些寻常人接触不到的工业制造,小到逗弄娃娃的七彩泡泡,真是无一不会的,可惜还是太急进了,也过于信任庆帝了。

    怎么就,这般直白的把现代观念全给提出来,她也是真的敢。

    分明是一路陪着他谋的皇位,应当知晓他从一个末流王子挤上储君之位是费了多少心思的才对,人家刚一登基便撺掇着建立了监察院,还在院门口立了那么一块碑,那不是时刻提醒着让人把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势再放出去吗?

    庆帝若是个本性纯挚的,或许还会暗地里潜移默化地做些有用的事情,可惜,庆帝那不拘形迹的模样虽有几分现代人的影子,却实是个野心大到不满于一国,妄图掌管天下的。

    只是,毕竟是已去之人,何况又是为这世人的生活便利做了极大贡献的,她也不好编排,只得惋惜地为叶轻眉也为生在这封建社会约束中的人们叹口气。

    只是她怕是也没那个资格叹这口气的,毕竟她也不过是那苦海挣扎的众生之一。

    甚至还是个连今晚的落脚点都还未定的苦命人。

    白欢很是烦闷地撑着下巴,纤长细指按在倒扣的茶杯上勾了勾圈足,轻巧地接住晃动的杯身,翻正了摆在桌面,短嘴的茶壶微微倾斜,淅淅沥沥的细水柱,好半天才斟满了一杯。

    想着她昨晚因美色所误而闯下的祸事,今晚要是还去监察院里,怕是睡不安稳的。

    长长地叹了口气,盯着桌面那只那盛满了茶水在杯口堪堪鼓出一道漂亮水弧的圆融杯看了好半晌,才伸手。

    这时,从茶馆的大门外忽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个人,片刻不停地直奔白欢这桌过来。

    屁股还未沾座就先一把抢走了白欢瞧了好一会儿的茶。

    原本那一片她极为满意的,虽已满出杯口却仍矜持地守在其中的可爱水线,因为来人的粗鲁行径而跌在了桌面,它们留在杯中的那些“好兄弟”也被这人毫无感情地一把倒入了他那张大口中。

    白欢极为不满地抬眼瞥了这人一眼,又翻过一只茶杯,慢慢地斟起来。

    那粗鲁的家伙,正是范闲。

    他灌下一杯茶水还不够,夺过白欢手里的茶壶又喝了两杯,才缓过气来,两手撑在桌上又喘了两口气,才道:“我说怎么怎么找不着人,原来你是在这儿听故事呢!”

    白欢瞄了一眼方才那只被他荼毒过的茶杯,闷闷地吐出郭宝坤常挂在嘴上的两个字:“粗鄙。”

    范闲颇为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没懂她为什么忽然骂自己,不过他们两人这些年,虽然在那时常来往的书信里,聊的很是臭味相投。不过也有不合的时候,却都是为了那些个鸡毛蒜皮的日常琐事。

    这小丫头甚至因为他不喜欢香菜的事儿和他整整掰扯了十几页纸,他还什么话没被骂过,自然是没把这么小小的两个字放在心上。

    范闲自顾自地将茶杯拍在桌上,盘坐在垫子上又忙活了一阵才把妹妹给他弄来的衣服下摆扯好,满是郁闷地和白欢吐槽起今天遇上的糟心事:“你在院里这么些年怎么过的呀?我真是,受够了这些人了。”

    嗯?白欢满眼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这话听起来似乎是范闲又遇上好事了,状似关心地问了一句:“是谁又来折腾你了?”

    “还不是那个,那个谁……”范闲边说边囫囵地往嘴里塞了两颗葡萄,“那个姓言的主办,真是烦死个人。”

    “据说昨儿晚上,监察院里有人在里边又弹琴又唱歌的,今天一大早就有官员弹劾监察院玩忽职守,说是什么院内人的规矩不复往日什么的,他居然跑来问,问是不是我色心不改又跑回去了!”范闲边说,还边气愤地朝门外瞪了一眼,“我又没得罪他,一回回的遇见总给我冷着个脸。”

    白欢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兴许是还记恨着他儿子的事儿吧。”

    “一把年纪了,小心眼!”范闲低骂了两句,又问白欢,“他往日也是这德行?”

    “往日?”白欢歪着头将一只瓷杯滚在桌上把玩了一阵,表情很是纠结,“你知道宅男这个词吧?”

    “!!!”范闲瞪大了眼,“就他?”

    “你知不知道为啥就他那儿被人钻了空子?”很是神秘地冲范闲挑了挑眉,勾起范闲的兴趣之后,朝他勾了勾手,“来来来。”

    范闲一脸八卦地将耳朵凑了过来。

    “在你家里边儿给我腾个客房,一日三餐的都要你家府上厨子做的拿手菜,我就告诉你。”

    “你真是……”范闲的小手颤抖地冲着白欢抖了好一会儿,牙一咬,“好,算你狗!不过,想要我家厨子的拿手菜,那可就不能止这一样了!”

    “你还想要啥?”秀眉一竖,小手一拍,桌面的茶盏同时一跳。

    唬得范闲底气都卸了一分,他强自镇定地吸了口气,挺起胸脯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了声音:“我,我还要知道,那个……婉儿的喜好。”

    白欢眯着眼睛,很是诡异地看了他一眼,砸了咂嘴:“那可不成,婉儿的喜好可贵,你想知道的话,光这伙食和屋子哪够,这价可还欠了点儿。”

    “这样。”白欢故意将时间拖了几瞬,才老神在在地接上后话,“之前遭人黑手,我这也确实需要点护肤的东西……还有你得给我现在的娘看看病……”

    大庭广众之下,两个贼兮兮的脑袋又凑在一块儿,你来我往地争了好一会儿,才双双露出满意的表情,付了茶钱离开。

    不知道的是,在他俩坐到范府桌前,对着白欢要求的住宿条件探讨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深宫里的某位中年人正捧着一份刚送过来的信件笑得合不上嘴。

    身侧的公公也微咧着嘴,十分捧场地一同乐。

    那中年人忽然停了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没看见,笑什么?”

    那公公腼腆地侧了侧身子:“嘿嘿,奴才就是……许久没见陛下笑得如此开怀了,替陛下高兴呢。”

    “那倒是。”中年人垂下眼将那信件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随手丢给身侧的公公,“你也看看吧。”

    说罢,他自顾自地在案前那垒了几丈高的弹劾奏折里捡出了一本,袖中翻出一只红印章,张了大嘴在红戳上呵了一口白气,在奏折上边用力拍下,留了一个红艳艳的叉。

    “如何啊?”看也不看得接连拍了十几本,抬眼问了那老太监一句。

    那公公有些尴尬地将信笺合上放在案头:“这个,白家小姐这做法似是有些……不妥了。”

    中年人兴味地笑了一声,歪着脑袋看他:“嘿,那你倒是说说如何不妥呀?”

    “这个……”那公公踟蹰了一阵,不知陛下又是什么心思,只得一脸难色地冲着庆帝讨饶。

    “这是朕找的搅屎棍。”见那公公不答话,有些无趣地将那印戳丢在案上,身子微微往后,靠在了榻上,一双沉着野心的眼微阖,“如今这些人对监察院的意见实在是大了些,你说——有人躲在里头搞鬼没有?”

    说罢,他自己也觉得可笑,不免低低嗤笑了一声:“这些人的手段,真是越发没劲了。”

    “啊?”那老太监恍然,自觉明白了陛下的些微用意,随即却又皱了眉头,不敢随意评价那满朝的臣子,转而提起白欢,“可是陛下,这……白小姐她昨夜弄得满朝上下都一齐上折子弹劾监察院,这对监察院的名声是不是有点儿……”

    “这有什么,这群人还能反了天不成。她替我场整了场热闹看,瞧着多有趣啊。”庆帝俯下身子在榻边的抽屉里捡了本书翻看起来,“这丫头看着狂妄任性,却极为有度,陈萍萍教的好啊……倒是有几分……的风范,可惜若是比较起来,还是笨了点。”

    庆帝随手翻到写了诗文的那页,伸出手指在边缘处细细摩挲了一阵,忽然想起了什么,侧头问:“听说范闲抓司理理的时候是黑骑跑去帮的忙?那陈萍萍要回来了没有哇?”

    公公微鞠着身子道:“陈院长那边还没传消息回来,不过陈院长走之前,说的是回乡三个月,如今好像已经超了一月有余了。”

    “一个两个的……老狐狸。”庆帝举着书本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刷的一声撕下一页纸来,“林若甫自己看不惯陈萍萍,就偷懒把这堆废话全塞到我这儿来,我看他是日子太清闲了,啊?”

    侯公公立刻将自己缩成一个鹌鹑,噤声不语,默默地等着这位陛下发完脾气。

    那张被撕下的纸被人“嘭”的一声拍在桌上:“都给我丢回去。”

    “是。”公公得了令,立刻就想端起那一盘子的奏折堆退出去。

    又被庆帝叫住:“给陈萍萍送个信过去,他要是还不肯回来,我就找人去给他逮回来。”

    侯公公轻轻应了声,心下刚腹诽了一番今天圣上的情绪过于反复,忽然又被叫住,而后怀里接了一个纸团子:“叫八处的重写,要是没点范闲那首万里悲秋的味道,下个月的俸银就别想要了。”

    “唔——陈萍萍要是回来,那花边报上他的那些个‘传记’就先停一停,省的那家伙回来发脾气。”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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