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州？”白聂一脸迷糊地考虑了一会儿道，“陛下，微臣养在儋州的不是儿子啊。”
“不是儿子？”
“陛下，那是个闺女。”白聂拱手，“我这闺女生来便患有寒疾，从不曾习武啊。”
“真不曾习武？”庆帝往前探了脑袋。
“真的不曾习武。”白聂脑门冒汗，又想起范建叮嘱他要诚心面圣，只好硬着头皮再答。
“那就怪了。”庆帝回头喊了一声，“来来，你们几个上前边来。”
三个小萝卜头蹬蹬蹬地绕到前面，郭宝坤一脸怯懦地缩到郭攸之身边，白欢踌躇了一下还是站到白聂身侧，李承泽则是沉着头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庆帝身后。
“这是你孩子没认错？”庆帝又问了白聂一遍，见白聂点头，又好奇的瞧着白欢，“你爹说他没教过你功夫啊，你这一身轻功哪儿来的？”
白欢眼睛不由得望向白聂，见白聂一脸很是懵逼的表情，她不由得想扶额，她这老爹怎么看着还有几分傻气呢:“禀陛下，我自幼体弱多病爹爹确是没教过功夫。”
庆帝笑容和善:“体弱多病又是如何习的武？”
“这是……”白欢脑中飞速转动，突然灵光一闪，“是在范府别府借住时，偶遇的一个瞎眼帅哥哥，他我教的。”
“瞎眼的哥哥？”庆帝思索一阵，似是想起了什么，心下了然，“哼，罢了，今日就聊到这了。郭攸之，把你家儿子带回去好好教教，整日在外头闹事也实在不像话，明日起就让他进宫陪着太子念书吧，跟着太傅多学点文化，省得整天出去丢人。”
“谢陛下。宝坤被家里宠成这样，微臣实在愧对礼部之名，日后定会遵从陛下旨意，多教他圣贤之道庆国之礼。”郭尚书按着郭保坤一块儿跪谢了旨意，见庆帝应下两人的礼后，忙拉着人回府。
“白侍郎……你也先把你家闺女带回去，好好教，嗯？一个姑娘家穿成这样像的什么话。”庆帝嘴上虽在训斥，眼中却难得带了笑意。
待外人退尽，李承泽忙扭身笑着朝着庆帝拱手:“时候不早了，父皇若是没别的事儿，那么儿臣也该回去听先生授课了，也免得打扰父皇的雅兴。”
“哼，你这是又皮痒痒了不成？”庆帝冷哼一声，双手揣了袖子。
“父皇若是觉得儿臣皮痒，儿臣就皮痒痒了吧。”李承泽抬头笑得一脸机灵，俏皮地眨了眨眼。
“赶紧走，少站在这儿给我碍事。”庆帝装模作样地斥了一声，起身去内间去。
李承泽退下，侯公公踩着碎步进殿跟在庆帝身边:“陛下今日忙活这一遭，图的什么呀。”
“朕自个儿的孩子是越发无趣了，别人家的孩子瞧着活泼，这一趟两趟地叫些臣子家的孩子进宫来，热闹热闹嘛。臣子家的风气不正了，敲打敲打，也是朕的分内之事啊。”庆帝走进内间一推大门，挂好鱼饵抛了杆，躺在一张躺椅上一派悠闲。
外边的李承泽却并未急着回书院，而是领着谢必安去了自己宫里，给母妃请过安，回房写信。
“你觉得今日那小子……呃，那姑娘，功夫如何。”李承泽拿着墨条，本打算边研磨边问问谢必安的看法，突然想起那是个姑娘，手下一顿，按碎了一角墨条，懊恼地拢好碎墨重新研磨。
“她虽然看着只有五六岁大，不过轻功不俗，至少也是六品以上的实力，其他的，她今日出手不多，我也看不出来。”谢必安回忆了一下她今天几次显现出来的身手，“不过她力道有些小，想来其他方面不会高过她的轻功。”
李承泽想起这两天弘成的回信，不由嗤笑了一声:“这臭小子，我让他帮我多赚点钱，他倒是想开青楼了，也不知是为我开的还是为他自个儿。”
“嗯。”李承泽磨好墨水后，提笔沉吟许久，写了两行，封好信递给谢必安，“这信你一会儿帮我拿给弘成吧。”
“得空了，叫人查查那个白府的……小姐，白侍郎武艺不俗，或许也会教她。”李承泽走向书架随意拾了几本，塞进袖中，“以她这天赋，若是将来白家的剑法也学成了，未必不是个可塑之才。”
说罢推开房门迈出步去：“我该回去念书了，你也回去练着吧，往后我还得仰仗你的武艺呢。”
“殿下过谦了，小的告退。”谢必安微一拱手，转身离开。
皇家书院中只五六个学生，唯有一个黄衫的少年最为显眼，众星拱月般地坐在正中。
李承泽扫了眼讲坛上打盹的太傅，绷着脸微微勾了嘴角，轻手轻脚地翻过红廊坐到自己位置上。
李承泽想低调行事，可有人显然不想叫他如意。
“二哥可真是贵人事多啊，吃个午膳罢了，竟拖到这个时辰才回来，臣弟真是佩服佩服。”李承乾眼尖，早在他回书院时就注意到迟迟未归的李承泽了，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李承泽回书院，自然要给他找找不痛快。
李承乾身边围着的一圈小孩闻言，也顾不得打盹的太傅了，纷纷嬉笑出声。
太子有意加大音量的话语，惊醒了太傅，太傅迷糊地睁了眼，问了一句：“是人到齐了吗？”
“人是到齐了。”李承乾一仰下巴，起身朝太傅施了一礼，“不过太傅，二皇兄来的未免太迟了些，真是叫我们好等呢，还请太傅公正处置才好。”
“嗯？承泽来的迟了？”太傅说着话问了一句，刚睡醒他头有些昏沉，迷糊地揉了揉太阳穴，“那便……抄十遍经义吧，明天带来给我查验。”
李承泽勾了一抹笑意，眼带邪气地盯了太子一阵：“今日实在是父皇盛情难却，故而就在父皇宫里多呆了片刻，还请太傅大人恕罪。”
李承乾听到那有意加重的“父皇宫里”四字，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两人相互掣肘已有两年，他能猜到李承泽那故意想惹怒他的心思，硬是憋着没把怒意表露出来，眯了眼危险地回看向自己这个心思比起他来只会更深沉的二哥。
太傅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阵：“二殿下原是去了陛下那儿啊，那便罢了，下回可要记得提前遣人来知会一声。”
“承泽知道了。”李承泽将袖中几本书拿出来，在自己桌上摆好，“不过承泽对于经义确实还有些生疏，多抄写几遍，也是好事。”
“哼，你倒是讲话周全的很。”李承乾揣袖，撇过头不再看他。
“彼此彼此。”两人都是皇子坐在前排，三皇子四皇子尚且年幼，这些公卿家送来的孩子都只能算作他俩人的伴读，李承泽一回来，他们与李承乾关系再怎么亲近也只能回去自己的位置坐着。
李承泽随意在自己桌上翻了翻，悄悄地从袖兜里拿出一本书侧身给李承乾塞过去，“看吗？京都近日卖的最红火的诗集，我特意出宫买的。”
“卖的红火又能如何，还能比得上庄大家的墨宝不成？”李承乾绷着脸一甩衣袖，“皇兄，你出门在外也得顾着点皇家颜面，一个诗集而已，劳动堂堂一国皇子亲自去买，像的什么话。”
“好吧。”李承泽收回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自己这个满脑子都是规矩章程的弟弟没办法。
这厢，白欢正垂着头，一副乖巧女儿模样地跟着白聂上了马车，车轮慢慢滚动，车内一大一小两人对坐无声。
白聂小心地瞧了自家丫头好几眼，和他在儋州任职时一样的乖巧可人，怎么看怎么不像个会惹事的模样，再细品庆帝方才一番没头没尾的话，甚是替自家闺女觉得冤枉。
“今日在宫里……”白聂斟酌着词句，生怕委屈了乖女儿，却不知道他那垂着脑袋的乖女儿此刻内心却是慌如一只地震前夕的马儿，“没被陛下吓着吧？”
“昂？”白欢惊讶地抬头，万万没想到她这位老爹问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没，没有，陛下……甚是仁慈，女儿并未被吓着。”
“嗯，那便好。范兄也是这般同为父说的，陛下本性纯善，只要咱们说话不欺瞒做事莫偷懒，在这京都之中就不会有什么大碍。”白聂又怜惜地揉了揉闺女的柔发，“我听儋州回府的家丁说，你这一路都不曾犯病，可是在儋州这些时日遇到了什么名医圣手？”
不，老爹，你一定是被范家那个老贼骗了。
“呃，是啊爹，女儿在儋州时，偶然遇见了个瞎眼的大夫。”白欢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证明自己如今的身子状态很不错，“那大夫给孩儿瞧了病又教了些轻功强健体魄，如今已是好多了。”
“哦？那大夫可有什么名号？”白聂听了白欢的话，也不生疑，一脸喜色地问，“那大夫医馆设在何处？如此大恩，为父该着人备了礼亲自登门拜访才是。”
这老爹……白欢心下叹气，好想回去前世把她白画老爹的奸滑劲儿，多取两分给这个面傻心热的爹添上:“爹，那大夫是个游方医师，走到何处便在何处落脚，给女儿医过病后就再寻不到了。”
“这般……哎，倒是难得的医者圣心，可惜无缘得见，不然你娘的毛病或许也能有得治。”白聂从未想过自己这个六岁大的孩子会编什么谎话，只以为世上真有这等无意声名权势，四处为善的圣人，拉着白欢的小手又是一阵夸赞，又是一阵惋惜，只听得白欢一身鸡皮疙瘩，末了又想起那大夫说白欢习武能强身健体。
白聂眼睛一亮:“那大夫当真说习武对欢儿的病症有所助益？”
见白欢点头，白聂更是高兴了几分，装模作样地四下瞧了瞧，凑到白欢耳边悄悄炫耀:“爹没甚长处，但论起武来，这京都城的这些文弱官宦还真没几个打得过爹的，嘿嘿，正巧你大哥这些日子也在学，待回府后你也一块儿练，等练好了身子，往后可就不会再受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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