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家别院。

    李信看着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将一顶软轿抬了进来,其中看似领头的一个小厮笑哈哈地朝他行礼:“李管事!你家大人最近可好?”

    “好!”李信皱眉。

    “麻烦李管事转告你家大人一声,这是我们岑大人送来的礼物,还请笑纳!”

    李信冷笑一声,这位岑府尹还真是有本事!自从爷到了彭城府,岑府尹虽则人避爷避得慌,前头在雅香馆才约了第一次,可礼可没少送,拒了几次,还是巴哈着嘴脸要送,珍宝古玩,还有美人。

    前头送的姑娘,哪个不是花容月貌?可惜爷瞅都不瞅一眼。那些位娘子自个儿走进来,最终还是自个儿走出去的。

    眼下这个娘子用软轿子抬进来,也迟早要自己走出去。

    李信抬头看了看阴冷的天,摇摇头,走进了书房。

    “爷,那岑大人又送礼来了。”

    “随他。”

    裴彬正伏在案前,捏着狼毫笔,陈述着一起案件。是今日他在彭城府署看过的卷宗,正凭着记忆,将案件描述下来。

    这是要输入进系统的案件资料。

    以前,刚启动系统的时候,系统对本朝的典礼律例法一无所知,他还能光靠购得书册,操写律法条则获取积分,等收集的情报信息渐渐多了,系统便开始不满足,要求他收集实例。

    这等卷宗实例,旁人哪能随随便便接触到?

    幸而凭他的身份,认识的朝中京官多,能获得许可进入书房,也收集了不少案例,到后来,书面案例也满足不了系统时,不得已地,他便只能专司查案,如此,才能得到源源不绝的实践案例——当然,这种实践案例能获得的积分也多就是了。

    可在必要时启动自助基因修复的积分也多,一次便要十亿,他已经被救了四次,如今的积分,只能救他两次。

    他不得不趁着有空,就找些案例记录下来,传送到系统换取积分。

    裴彬专注地奋书疾笔,那李信就在一旁照看炭火,不时沏换热茶,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看天色暗下来了,李信看了一眼裴彬,退出书房去准备吃食。

    书房外头已经飘起了小雪,李信一眼看到停在前院的软轿,听说人还在,摇摇头,没去管他。

    等李信去到厨房,拿了吃食放进食盒,再回书房时,看着簌簌雪幕中的软轿,叹了口气。都过几个时辰了,又下着雪,不知道冻坏没有,也是硬气,这种心志用在这种地方,可惜了。

    “爷!该用膳了!”

    裴彬刚好将卷宗抄好,墨迹干了后,左手拇指放到了上面,那一迭纸张便很快在案上消失,输送去了系统内。他起身,走到了一边的桌案前坐下,看着李信将食盒里的撰肴一份一份拿出来摆放好。

    “爷,方才肖妈妈说,给安姑娘订做的最后一套袍子也送回来了,是不是要送到安府去?”李信便给裴彬布菜,边小心翼翼地问。

    “送什么送?都给我扔了!”裴彬头也没抬,冷冷道。

    李信也拧眉,为难。

    自从昨日爷见过安姑娘,就没个好心情,可不是听说周家要跟安府退亲么?

    要安姑娘被退亲,还不就能留给爷了,怎么爷还是不高兴呢?

    不是安姑娘,要等下一位能让爷上心的娘子,该等到啥时候?

    李信叹了口气,“那,爷,外头那娘子,也扔么?”天色晚了,雪也越下越大,那姑娘再不撵走,留外头怕是迟早会冻死。也就是他见她可怜,所以才斗胆一问。

    “谁?”

    “岑府尹送来的大礼啊!”

    “不扔,留着你用?”裴彬完全忘了有这一回事,瞥了李信一眼。

    “奴婢,这,这就去把人给扔了。”李信慌忙出了书房,被迎面而来的大雪吹得满脸雪粒子。

    着小厮拿来伞,李信撑着,迎着风雪走到了轿子跟前:“娘子,何必呢?我家爷也不会留你,快走吧,再不走,便是冻死在这儿的事,我家爷也不会看你一眼,不值当!”

    安知珺是冻醒的。

    她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明白自己的处境。

    双手,双脚先被绳子捆在了一起,似乎怕不牢靠,还在身上捆了两圈,嘴巴被堵得实实的,无法出半点声儿。

    她尝试着挣扎了几下,便发现那绳子绑得结结实实的,不靠外物根本没办法解开。

    再看困着自己的环境,猜出来大概是顶轿子。

    她是在雅香馆被迷昏的,如今被塞到轿子里,是谁这么对自己?

    周临轩么?他约自己见面,就是为了害她?因为她安知珺,身为他未过门的妻子,给他丢脸了?他想把自己绑到哪里去?

    她毫无办法可想,只能等着有人放她出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身上越来越冷,四肢冻得生疼,又青又紫。

    不知道何时起,外头开始下雪了。

    雪粒落在轿子上,淅淅沥沥的,时而有风,吹动帘子,便有雪粒从缝而飘了进来,落到脸上,疼不止,还冷。

    再这么下去,没等来人,自己怕是要活活冷死了。安知珺忍不住哭了一会儿。

    头脑都已经麻木的时候,她听到了走近的脚步声,她想弄出点动静,却因为实在没了力气,一动不动,而后,便听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是,李信。裴三爷身边的李管事。

    她不知道是恨的,还是怒的,拼着命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李信见轿子里头依然毫无回应,凑上前,侧耳听了听里头的动静,似乎有虚弱的回应,想了想,伸手,掀了一下帘子,而后惊得连连后退了几步,手里的伞都摔了:“这这……”

    只一眼,她便看真切了,真是李信。

    他们,还想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书房的门也推开了,裴彬穿着大氅走了出来,李信一见,不顾一切尖着嗓子大喊:“爷,爷!”边喊,还边使劲用手不停地指轿子,神色前所未有的恐骇。

    看他那模样,裴彬哪还不明白,轿子里有问题?

    裴彬大步走了过来,玄色鹿皮长靴走在雪地上,留下一双双深深的脚印,到轿子跟前,弯下腰,伸出手指一挑,脸色霎时黑了。

    果然!是他们!

    安知珺心里恨着,看着他探身进轿子,拿去了堵在嘴里的帕子,而后揽着她的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李信?”

    “奴,奴婢知道,奴婢马上通知肖妈妈,备备水去。”

    安知珺冷得浑身颤抖着,口不能言,看着裴彬将自己抱进西厢房,飞快地解了绑着自己双手双脚的绳子,脱去了棉袍,而后连衣裙一起就被放进注满热水的浴桶里。

    安知珺整个身子泡在热水里,因手脚没力,差点没直接沉下水去,被裴彬一手抓了起来,等身上的寒气被热水消融,体内的血液流动起来后,她才慢慢有了自己活过来的感觉。

    “如何,好点了么?”在一旁的裴彬看着她血色全无的脸,蹙眉问。

    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气力,心里愤恨,攒积了全身的劲儿,一下伸手,一耳光抽到了他脸上。

    噙泪颤抖着咬牙,“你,是你,都是你害的。”是因为她逃了,所以才要捉了回来折磨吗?

    房里的人都惊了,裴彬一愣,奴婢们则害怕得不敢看地纷纷垂下头去。

    他害的?裴彬修长的手掌抚在了被她扇过耳光的那一侧脸颊,锐利的眼神盯着她,只一瞬,又很快释然。

    也是,不管她是如何被送过来的,归根结底,是为了送给他。

    说是他害的,也没有错。

    裴彬伸手探了探水温,将还微微抖着的安知珺从浴桶里一把抱了起来。

    “换水。”

    被紧紧抱在他怀里的安知珺又怒又羞,扭动着身子挣扎,“放开我!”这人怎么能这般无耻。

    湿了水的衣裙根本什么都遮不住,裴彬一手紧紧握着她的腰,一手托住了她的臀,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她后背那袅袅娜娜的曲线。

    腰细得一手就能握住,似乎稍微用力就能折断,浑圆的臀,与此时压在他上身的某处一样绵软。

    腹部有团火,暗暗地燃起了火苗。

    “别动!”他感觉那火苗随她的动作越烧越旺,忍不住俯身去望她。

    安知珺不甘地仰头,正好迎上他凝视过来的眸子,那眸子里幽幽的深意,让她头皮发麻,口中呼出的喘息将将扑到他的下颌上,看到他耳根红得滴血,登时僵硬得无法动弹。她不敢挣扎,甚至也不敢呼气,难堪得几乎无地自容。

    身后,冷掉的水被倾倒,而后换上了新的热水。

    他一下将她丢进去,而后看也不看的走了出去,等走到外间,看到自己淌出的水渍,低头,看了看湿透的毛氅,扬了扬修长如竹节的手指,蹙着眉头走了出去。

    月拱门前,李信正紧张地等着:“爷,安姑娘没事吧?”他看到了爷脸上的红印子,一怔,没敢多嘴。

    “死不了!”裴彬没好气道,“给我拿套衣裳。”

    等裴彬换过衣物,披着一件兽蝶纹锦紫貂氅衣回到西厢时,安知珺已经梳洗完,坐在软榻上,放下刚喝完姜汤的碗,由奴婢伺候着细细地绞着发。

    他拎了一把黑檀木椅走过去,放到她跟前,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冷静了?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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