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玉书能怎么办呢, 只能无可挑剔的微笑着,摸摸几个孩子的小脑袋瓜:“一群小馋猫,一会分给你们吃。”
几个孩子顿时欢呼起来, 谭玉书心中却快哭了, 他的辣片,早知道路上都吃了嘤……
池砾在一旁看着,嘴角不由勾起一个弧度,活该!
几个孩子腿短倒腾的快, 先跑过来,没一会,马车上的其他人也缓缓走下车。
谭玉书的大伯母和儿媳妇带着帷帽下来,身边一群仆妇小心伺候着,身后的马车, 则走下一个身材高挑, 面容清俊的中年男子, 正是谭玉书的五哥谭玉卿。
谭玉卿年前非常幸运的留京任职,现任翰林院从九品待诏,在雍朝是前途非常光明的职位,而且谭玉卿今年只有34岁, 以后的仕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凭谭玉卿从小到大的经历来说,绝对是读书人中拔尖的存在,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和谭玉书生在了一个家族。
一对比谭玉书17岁探花及第的壮举, 谭玉卿瞬间变得泯然众人了,谭玉书的大伯母一直以自己的长子为傲, 所以面对谭玉书, 心里总是不太舒服。
结果谭玉书好好的探花郎, 跑去参军了,而自己儿子却进了翰林院!
虽然谭玉书做了武将之后,职阶比谭玉卿大的多,但谭玉卿是正统文官入仕,眼下虽小,将来的前途却不可限量。而谭玉书做了武将,撑死了也就那样了,谭玉书的大伯母舒了一口长年的郁气,在扈春娘面前终于自得起来。
但万万没想到,谭玉书路子这么野,回京之后直接干到三品大员,且入了内事厅。
进了内事厅,就有资格插手诸如官员任调这样的重大决策,不用将来,现在就是实权大吏。
谭玉书大伯母只能将这口气再度咽下,一见谭玉书就无比热情的过来嘘寒问暖,谭玉书笑着一一回应她。
不到片刻,谭玉卿也慢慢过来了,见到谭玉书,温温吞吞的行了一个礼,谭玉书慌忙还礼:“兄长,说了多少次了,不必这么客气!”
谭玉卿却慢吞吞的开口:“公是公,私是私,你是长官,我理应先给你见礼。”
谭玉书无比尴尬的笑着:“五兄,这里不是朝廷衙门,一家人小聚罢了,何必拘一些虚礼。”
谭玉卿继续慢吞吞的看着他:“不可因私废礼,这是公义,不仅是我,十三弟也应该谨记。”
谭玉书:……
微微一笑,从善如流的躬身应诺:“愚弟谨记教诲。”
谭玉卿满意点头,又慢吞吞的开口:“我向你行礼是因公,而我是你的兄长,于私,你现在应该先向我行礼。”
一旁的池砾:……
这是什么奇怪的py?
谭玉书却适应良好,很显然习惯了,按照谭玉卿的“教导”,再次向长兄行礼问好,谭玉卿终于满意了,欣慰的回礼,叫了他一声:“十三弟。”
两个人这才开始握手,共叙兄弟之情。
池砾在旁边一脸地铁老爷爷的表情看着,谭家难道只有谭玉书一个正常人吗?
无比周到的全礼后,一行人终于热热闹闹的进了厅内,几个小孩一直扒在谭玉书的食盒旁边,眼巴巴的要吃。
谭玉卿慢吞吞道:“礼玄、礼青、礼瑾,注意君子风度,淑茵,不要跟着兄长们胡闹。”
听到他的话,几个小孩子安静了一会,眨了眨眼睛,又开始嬉笑闹起来,半点没听他的话。
谭玉卿:……
正准备开始和孩子们讲道理,谭玉书打断了他,笑道:“孩子想吃是天性,不碍什么的。”
吃完给他剩点就行了。
谭玉卿看了看谭玉书,顿时想给他讲道理,不过谭玉书已经将食盒打开了,辣片奇特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所有人都因为这味道顿住了。
小孩子们自然是七手八脚的想要,大人们也愣住了,这个味道,好像有点上头。
谭玉书给孩子分完,看着还剩好多的食盒顿时很满意,转头对着谭玉卿道:“街边苗娘子做的小菜,兄长要不要尝尝?”
反正他五兄一向守礼,应该不会……
“却之不恭。”谭玉卿慢慢道。
谭玉书:……
谭玉书的五嫂也掩唇笑道:“这个味道,还真是独特。”
谭玉书:……
转了一圈后,只剩下了两片,谭玉书的内心开始变得毫无波澜。
池砾忍笑,活该,让你装!
正在谭玉书庆幸还有两片的时候,门外又走进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孩。
那小孩的一双眼睛大而无神,黑漆漆的,宛若两点死墨,毫无波澜,走着走着,突然毫无征兆的自己绊了一跤。
其他的孩子看见他这幅样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池砾原本脸上带着笑意,看着这个被所有人遗忘,落在人后的小孩,突然笑不出来了。
那小孩面无表情的趴在地上,听着周围的笑声,自己不哭也不笑,只是试图让自己爬起来,然而他的动作笨拙,被衣服绊了一下后就一直绊着,见怎么也起不来,索性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其他人笑的顿时更大声了,谭玉书的大伯母有些丢脸道:“是谁将这个傻子带出来的?”
身边的婢女顿时出来请罪,结结巴巴道:“老夫人,您说将少爷、姑娘们全都带上,奴婢以为……”
谭玉书的大伯母脸色顿时有些难堪。
昔年在老家的时候,谭玉书他大伯母和扈春娘,因为各种原因,处的一点都不好。
谭玉书他大伯母是长房长媳,婆母年纪大了,原本理所应当是她接掌内宅。
但扈春娘嫁进来后,长得美,嘴又甜,立刻讨得了婆母的欢心,再加上老太太一贯偏疼七房,到最后反而是扈春娘把一家子的大权给霸过去了,因为这个,谭玉书他大伯母,就一直和扈春娘别着劲呢。
原本指望着儿子给她争口气,但谭玉书现在是三品大员,扈春娘是有品有阶的诰命夫人,她和扈春娘在比儿子这方面,是彻底输了。
但心里的气总没那么容易顺,就把几个孙子孙女都带上了。
谭玉卿一共娶了两任妻子,肚子都很争气,第一个生了礼玄、礼青两个双生子,不过因为难产人没了。
害怕新媳妇苛待两个孩子,谭玉卿他娘,便又做主给谭玉卿娶了第一任妻子的妹妹为续弦,新媳妇又给她儿子生了礼瑾、淑茵这一儿一女。
她们大房这一脉,可谓是人丁兴旺,子孙满堂,反观老七那房,扈春娘使了那么大劲,也只生了谭玉书一个,老七没的还早,就给他剩了个一根独苗苗。
别的她争不过,但冲她给谭家延续香脉,还有给她儿子挑的这俩好媳妇,就比扈春娘强出去不止一点半点!
这次前来,扈春娘不知又要怎么抖了,谭玉书的大伯母有事相求,只能拉下脸,做低陪小,但还是暗戳戳的把孙子孙女都带上了,提升一些心理优越感。
但是没想到,婢女居然把这个糟心的傻子也带来了!
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孩子,是谭玉卿第三个儿子。
谭家是诗礼世家,家规很严,为了防止子孙后代耽于女色,玩物丧志,对于族中男丁纳妾这回事,管的很严,所以谭玉卿只娶了一个正妻和一个续弦夫人,其她的,就只有一个无名无分的通房丫头。
只是没想到这丫头心大了,竟然自作主张,留下了少爷的孩子,那时候新媳妇刚进门,一个丫头就有了,谭玉书的大伯母很生气,但顾念着自己儿子的骨血,只能安抚新媳妇,把孩子留下来,要是那丫头生了个儿子,就捏着鼻子扔院子里做个姨娘算了。
只是没想到,生下来确实是个儿子,但那丫头也难产死了,生的这个儿子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在娘胎里憋太久了,变得有些呆呆的,每天自己和自己玩,见人也不理,还笨手笨脚的。
谭玉书大伯母带着孩子来是找面子,这下子成丢脸了,赶紧让婢女把那个傻子拖到一边去。
不过晚了一步,谭玉书已经先把人先抱起来了,给他拍拍身上的土,笑道:“这是小礼婴吗,知道我吗?我是你十三叔!”
谭礼婴瞥了谭玉书一眼,又垂下眼去,自顾自道:“不小。”
谭玉书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这个孩子的意思是:他是礼婴,但是他不小。
顿时笑道:“是十三叔说错了,给礼婴好吃的赔罪好不好?”
谭玉书他大伯母以前也会带着孩子来,只是从不带礼婴,谭玉书多年不回老家了,对这个侄子也很陌生。
都说这孩子傻,现在看着,好像也只是有些不爱说话罢了,这么一群人居然把这么小一个孩子落下,真让他不知说什么好。
幸好食盒中还剩两个辣片,便将其中一块给了谭礼婴。
谭礼婴面无表情的接过去,慢吞吞的往嘴里塞。
另一边的谭礼瑾三下两下吃完了,辣片这样的东西,对小孩的诱惑力非常大,顿时跑过去扒谭礼婴的衣服:“给我!”
谭礼婴瞥了他一眼,继续默不作声,雷打不动的往嘴里塞,谭礼瑾最小,在家有娘亲和祖母宠着,性子非常霸道,见谭礼婴不听他的话,顿时嚎啕大哭,谭玉书的大伯母和谭礼瑾的娘,脸色顿时变了。
谭玉书见这情况不好收场,赶紧把食盒里的最后一块给谭礼瑾,谭礼瑾却上了脾气,坐在地上耍蛮:“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他那个!呜呜呜!”
看心肝宝贝哭成这样,谭玉书大伯母顿时心疼死了,走过来指着谭礼婴脑门叱道:“你到底怎么学的规矩,让着弟弟不知道吗!”
谭礼婴瞥了她一眼,还是低下头慢慢啃辣片,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谭玉书他大伯母看见谭礼婴那个傻样就生气,抬起手就想给他一巴掌,谭玉书一惊,连忙把孩子抱起来,躲开,而他大伯母的手也没落下来,而是被另一只手牢牢的钳住了。
谭玉书定睛一看,就见池砾脸色阴沉的抓着他大伯母的手,他大伯母一脸震惊。
那个被所有人忽略的孩子,勾起池砾心中不愿触及的回忆,以至于他一直处于暴怒状态,谭玉书他大伯母这一巴掌,可以说彻底将他激怒了。
谭玉书立刻在他旁边小声提醒道:“妙法大师!”
池砾看向谭玉书紧张的表情,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谭玉书他大伯母的手。
谭玉书他大伯母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几乎快吓死了。
而池砾凶狠的目光转向谭礼瑾,一把将他拽起来。
谭礼瑾在家里众星捧月,从没有人对他说话声音稍大点,看见这个凶神恶煞的大和尚将自己提起来,整个人吓得都不敢哭了。
池砾拿起剩下的最后一个辣片,凶狠的递到他面前。
刚要扑上来的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大师只是想给孩子吃的啊,但这个表情也太凶了吧,吓他们这一大跳!
谭礼瑾也愣了愣,小孩子其实懂的很多,知道自己没危险后,顿时又扁了扁嘴,他就想要谭礼婴那块!
但看那个大和尚身高马大,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不敢出声了,只能屈辱的伸手去接池砾递来的这一块。
谁知刚要拿到手中的时候,池砾冷笑一声,转头对着谭玉书道:“张嘴!”
谭玉书:“啊?”
池砾便眼疾手快的将最后一块塞到谭玉书嘴里。
谭玉书:……
沉默了一会,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最后一块!吃到了!
而谭礼瑾眼睁睁的看着辣片从手中飞走,跑到了他十三叔嘴里,顿时嘴角一撇,张着大嘴嚎啕大哭起来,这次是真哭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把孩子弄哭后,退后一步,一脸舒畅的池砾。
“妙……妙法大师?”
池砾抱起手臂无所畏惧的站在那,叫你爷爷我干吗?
“噗——”
这一声是忍俊不禁的扈春娘。
一听谭玉书他大伯母要来,扈春娘就在屋里摆好了谱,等人来。
结果左等右等,就是不来,扈春娘那个急啊,她都把诰命服的发冠擦冒烟了,谭玉书他大伯母还不来,那她给谁看啊?
实在忍不了了,就跑出去悄悄看看,这些人是栽沟里了咋地?
一出去,就看见谭玉书他大伯母拖家带口的架势,顿时明白了这什么意思,整个人血压都上来了。
深吸一口气,捶着自己的胸口,能生又怎么样!猪也能生,过年还不是拉出去吃肉!
她虽然就生了玉郎这一个,看这质量,不比别人生一百个好!
翻了个白眼,准备转身走了,万万没想到,这一大群人自己闹腾起来了。
啧,精彩!
也就是瓜子还没熟,要不然扈春娘高低坐下来,嗑着瓜子看戏!
而等池砾出手整治那刁老太婆和熊孩子后,扈春娘倒吸一口凉气。
哎呦我的娘啊……这种感觉……怎么那么舒坦!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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