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唯有风,吹过林梢,嘶叫,极静寂而激烈。
沈黎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天,碧空如洗,一切都结束了吗?可为什么这么疼?后背上炸裂的疼令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终于,身体晃了晃,单膝跪倒。
而她身后的草丛里,一个黑衣服的人正举着冒烟了的枪。叶肖一下子反应过来,没有再给那个人开第二枪的机会,一把尖刀直接没入了他的喉咙,死不瞑目。处理完了那个人,叶肖才朝沈黎猛地扑了上去,果然见沈黎身下已经全是血了,他顿时感到一股寒意贯穿身体,他哑声唤道:“阿黎!”沈黎眼前已经没了焦距,耳朵里不断地嗡鸣,忽热忽冷的,难道他要死了?原来这就是中枪的滋味儿,真的很疼,那种痛简直让人想抓狂,可他连开口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她会死吗?沈黎忍不住想。只是掌心传来一丝暖意,那宽厚的手掌,是叶肖的,他分辨得出来,叶肖不断呼唤着她,让她的注意力不得不集中在叶肖身上。
“叶肖……”沈黎的声音极轻,几乎是气流,叶肖靠过去握住她的手,掌心一片湿腻,全是血。
沈黎努力睁开眼睛,喉节滑动个不停,像是努力在吞咽着什么,她的声音低哑:“我……我不想死。”说话间,嘴里又有血漫出来,沈黎被呛到,低声咳嗽。
“够了,行了,别说话!”叶肖急忙按住她。
“不行!”沈黎声音一提,眼神炽热而急切,“叶肖,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沈黎固执地低语,粘稠的血沫从唇齿间溢出来,“我不能这样死”我还没有见过我的父母,还没有……
叶肖抱着沈黎,眼圈通红,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阿黎……”他看着沈黎一身是血、双目失神的样子,心疼得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猛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沈黎时的样子,白皙的皮肤、帅气的五官、明亮的眼睛,还有那有些软弱却又爱得瑟的气质,是什么把当时那个沈黎变成了眼前这个愿意为他去死的人?最该清楚沈黎的变化的应该是他,可他却因为靠得太近,有时候反而忽略了。
“好好,我知道,你不会死,有我在,不会让你死!”叶肖看着她的眼睛,觉得自己简直语无伦次,可是沈黎居然就这样被说服了,嘴角微微翘了一下,慢慢合上眼睛。
叶肖受着伤就这样背着沈黎往外走,哪怕他知道路,现在也要赶紧把她带出去。她的伤口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一点感染都能要了她的命。
“我们会不会出不去?”
“不会。”语气坚定自信,一如既往。
“叶肖,你累吗?你要是把我扔在这里,你自己很快就能出去了。”沈黎趴在她的背上小声地开口。她知道叶肖也是浑身的伤,现在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或许两个人都会出不去。“闭嘴!”叶肖停了一下,长舒了一口气后,回怼了沈黎。
沈黎呢?她真的是大义凛然吗?不,在叶肖的回答之后她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她更怕被丢下,哪怕是死也不能死在这样一个地方。
“如果我们出去了我要睡它一整天,你呢?”沈黎知道刚刚那个话题有些不好,为了缓和一下气氛,趴在他耳边问他。
“我想……做到你下不了床!”
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沈黎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上烫烫的,“好,如果我们出去的话!”
叶肖感觉到了沈黎越来越虚弱,哪怕是叶肖已经把备用药都用在了沈黎身上,但是时间一长伤口再不接受该有的医治都会没用的。
“叶肖,谢谢你。”趴在叶肖的背上,沈黎艰难地开口。
“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叶肖,我累了,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沈黎知道叶肖累了,他额上汗,背上的汗早就浸透了他的衣服,甚至自己的衣服。
沈黎有些涣散的眼睛一直盯着叶肖,很努力地想对准焦距,她想多看看叶肖。现在这个时候,她已经想不起来别的了,什么活着?什么父母?什么身世?她只想多看看眼前这个为了她筋疲力尽,却依旧想要将她带出去,让她活着的男人。如果她死了,她想把叶肖的脸印刻在灵魂里,在生死关头,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想记住他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一个人,不管叶肖是不是也喜欢她。
聂臻来跟他们汇合。进到雨林里接应叶肖,找了一天一夜终于发现了背着沈黎已经筋疲力尽的叶肖。
叶肖怀疑,“你怎么在这儿?”
“你别误会,我不是为了救你,我是来接我的公主的。”
“不用你管。”
“你可别,她现在的伤不是置气的时候,给我,我背她出去!”
“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比你爱她,就凭我为了让她活着也不会让你们死在这野林里。”
“叶肖……”
聂臻背着沈黎,沈黎已经有些发烧了,在说胡话。听着她一直叫他的名字,聂臻心里有点儿不爽!
“你睁开眼看看我是谁,把我认错了,我可就把你带走了?”
“你不是叶肖,你是聂臻……”虚弱地开口,“叶肖呢,我要找叶肖……”
“他不要你了,你就好好跟着我吧!”
“叶肖,你别走……”呜咽着哭出声。
“给我吧!”叶肖上前就要接回沈黎,被聂臻拦下。
“行了行了,我不逗她了,你看你自己的腿,可别下半辈子让她守活寡了。”聂臻嘴不饶人。
直升机停着,聂臻送他们到了医院,直接离开。
“你得罪的是我爸,我再怎么无耻也不能明着面儿反对他,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
“谢谢你!”
“要不,你把沈黎让给我,我直接给你治好伤顺便给你送回家?”
“做梦!”
“得嘞,我还有事先走了,对了,你不用跟她说是我救的你们!我不想让她觉得欠我人情。”
叶肖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转角,忽然觉得身上一空,坐到墙边的椅子上,开始沉默地等待,他已经累得虚脱了,直到有护士上前给他处理伤口。
他不喜欢等待,非常地不喜欢。像现在这样漫长的,完全不由他控制的,结果未知的等待。他不会去设想,如果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是一具尸体他会怎么样,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他不接受。
叶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那双清明透亮的眼睛,专注到几乎固执的:我不能这样死!
是的,是的,叶肖苦笑。你不能这样死,我知道,所以,你也不会这样走,我更知道!
叶肖看到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神色平和,顿时如释重负。
“没事吧?”叶肖问道。
“身上的刀枪都是外伤上过药过几天应该就能恢复,背上的枪伤没有伤到重要位置也没事。”医生把口罩摘下来,“只是……”眉头皱起。
“怎么了?”
“手腕上的伤……没办法,手腕被直接穿透,筋络没有及时接上再加上伤口感染失血过多,她的手腕很可能……不能再自由活动了。”
叶肖愣了,沈黎的手是废了的意思吗?那她以后怎么开车,她那么喜欢开车……
“好的,我知道了,还是谢谢您了。”叶肖定了定心神。
没事可能这边技术不够,等回去了找国内外最好的专家给她复原,总会有办法的。
病房里很安静,沈黎还失陷在半昏迷中没有醒过来,脸色苍白,像一张纸,随时都会飘散。
黄昏日落,叶肖看到窗外像失了火一样的红,晚饭时刻,外面有吵闹的人声,他坐在沈黎床边,那个人很近,却又远得不可思议,于是心里空了一块,像是被烟头烧灼的纸页,焦枯着,带着疼痛的空洞扩散开来。
叶肖在床边站了一会,缓慢地,无声无息地把自己移到床上,隔着被子拥抱,鼻子贴在沈黎的脸侧,深深呼吸。然而当他睁开眼睛,却发现沈黎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
因为发烧的缘故沈黎的眼球上蒙着一层水膜,漆黑的瞳孔明亮光滑,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出叶肖的脸,而眼神却是恍惚的。
“不要动,也别说话!”叶肖低声道,声音缓缓流转,沈黎合上眼睛,看到金色的细砂砾在指间流过。
叶肖的老朋友——付城在得到叶肖的消息后也立马赶来了医院,问到叶肖的病房却发现开不了门,用力拍了两下正想找护士,房门却从里面哗的一下打开了,叶肖迎着光站在他面前,房间里一片昏暗。
“你来了?”
沈黎在医院待了六七天除手腕上的伤,也能跟着叶肖走走了。
她知道叶肖内疚她的手,也不想他担心,“没事啊,反正以后就不开车了呗,天天坐你的车,你是我的专有司机。”
“我会找人,让他们给你治。”
“我知道。”沈黎不是一点儿不在乎,赛车是她太喜欢的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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