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隋尘霄都没回来过。

    唐思带着唐琳琳两个人住在裕华园,时间一长,都忘了有这么个人。时间很快迈进了六月份,唐思趁着休息日去学校给唐琳琳报名,因为年龄问题,直接报的中班,原本九月份开学,因为插班的原因,老师建议提前入学,适应环境,唐思思考了一下同意了。当天下午带着唐琳琳买了书包和水杯一些用品,又给孩子剪了头发。

    唐琳琳对于能上学是兴奋又纠结的,兴奋高兴的是终于有同龄的玩伴,纠结的是唐思又要承担学费,这笔钱对于两个人来说,价值不菲。唐琳琳虽然才四岁多,总是有超过年龄的敏感和多思。

    唐思看唐琳琳纠结的小脸,以为她不喜欢这个学校,她安慰道:“琳琳,新的环境是需要适应的,你没开始怎么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呢?”

    唐琳琳道:“我没有不喜欢,就是觉得你又要出学费,很心疼。”

    唐思心里一阵刺刺绵绵的痛,又感动又心酸:“不是的,学习的钱是值的花的,以后琳琳还要上小学、中学、大学,然后长成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这个过程中花的钱也好,付出的精力也罢,都是值得的。”

    唐琳琳眼前一亮:“我要把思思花的钱都记下来,等我大学毕业了,报答思思。”

    唐思眼泪差点掉下来,她道:“好。我等着琳琳买大房子。”

    “嗯。”

    安顿好唐琳琳的学校,唐思心里放下了一件大事儿,顿时轻松了很多,第二天上班都带着笑。八卦之王刘姐一看她春风得意的样子,以为是那天替她解围的富二代看上她,二人如胶似漆,可惜她当天没在,没能看到别人嘴里又有钱又帅气的大少爷。只能听别人嘴里言说的,英雄救美的经典片段,自己没有丝毫发挥的空间,着实让她憋闷。

    唐思知道隋尘霄当天的出现必然会引起连锁反应,她做好了心里准备,比如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比如有些人会套近乎,有些人会对她敬而远之。陶荣荣和陈露都离开了乐购超市,张主任也被调走了,乐购的经理第二天就把唐思请进了办公室,点头哈腰的跟唐思套近乎,话里话外传递的意思就一条,对唐思有求必应。张刚还在这里,自从上次的事儿之后,彻底成了隐形人,隋尘霄这人睚眦必报,故意把张刚留在乐购,就让他天天躲着唐思,看见唐思就想起自己被侮辱的模样,也让剩余的人看见张刚就想起他当天的蠢样,对他嗤之以鼻,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你和那个隋少爷是什么关系?他们这些富二代最后娶妻都要门当户对,你可别傻傻的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他身上。”

    说话的是姚美娜,她是唐思在乐购为数不多的朋友,也在前台收银。姚美娜原本叫姚二妹,是祁阳市边县乡镇出来的,家里姊妹三个,她行二,上学上到了高中,之后家里决定只供小妹上学,高二她就下来打工挣钱,前年相亲的时候因为对方嘲笑她的名字,回来她就改了现在的名字,也从那时候起,她坚决不回乡去相亲结婚,发誓要嫁城里人,哪怕对方大她十岁二十岁。

    姚美娜喜欢唐思,她自认为这些同事里,只有唐思和她是知己,一样的不多言多语,高中学历,一样没有亲人缘分,虽然她父母双全,但是父母眼里要么是大姐,要么是小妹,从来没看见过她这个行二的女儿。

    唐思摇摇头:“没有,他是我以前的老板,最近我给他看家做卫生。”不算撒谎吧,她现在可不是在看家做卫生?

    姚美娜了然的点点头,她道:“那你得留个心眼儿,你长得俊俏,男人嘛,都是那个啥得,你懂。”

    姚美娜刚谈了一个城里得对象,两个人正热乎着。

    唐思脸色可疑得红了,她低着头,看姚美娜一副大姐操心妹妹得神情,就差给她讲生理卫生,唐思忙赌咒发誓,自己肯定保护好自己,姚美娜才作罢。

    “对了,这些是我给小琳琳的,这两件是我买的,其余的是我姐家孩子穿过的,你别嫌弃,都还干净,整洁。”

    唐思忙感谢的收下,琳琳要上学了,自然得有几套好些的换洗衣服,她很感激姚美娜。姚美娜心里却在叹气,本来唐思无父无母,找个好男人就不容易,拖着一个唐琳琳,就更不知道前途如何了?她是唯一知道唐琳琳身世的人,一面她很可怜这个孩子,一面又觉得她拖累了好友。

    “派出所那还没消息吗?”

    “都快两年了,我也习惯了。有琳琳陪着我,也挺好。”

    姚美娜张张嘴,最后也没说啥。

    隋家大宅,夜半灯火通明,宽大的厅里,正对着坐着两拨人,隋尘霄坐在东面,身边是隋家当家人,隋老爷子;西面是一家三口,隋南山和续娶的继室刘莹以及刘莹生的儿子隋想。

    一家人脸色都形象各一。隋尘霄脸上带着笑,一派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如果他手里没有来回耍弄的瑞士军刀,隋想依旧乖巧听话,手里总是捧着一本书,剩下的几个人脸上或怒或悲,表情各一。

    “爸,您不能这么宠着他!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公司高层的变更不是游戏,他又没有经验,怎么能空降到隋氏?”

    隋南山自从续娶了刘莹,就被老爷子限制回老宅,索性也就很少来隋家大宅,他带着刘莹住在碧水湾一套别墅里,娇妻爱子过的滋味十足。隋南山掌控隋氏旗下的建材和房地产市场,目前也是最为得力的项目。隋南山事业随心,春风得意,野心勃勃等着坐上隋家掌舵人的位子。今天之前,作为隋老爷子的唯一的儿子,隋南山很自信,隋氏集团早晚是会到自己手里。

    没想到,老爷子上来就是一个炸雷,隋尘霄要被派往隋氏总部,时任出席总经理,越过身强力壮的儿子选孙子,老爷子这套路隋南山不能接受。

    “就是啊,爸,尘霄最近几年都在忙他自己的公司,平时还有那么多朋友需要交际,能腾出手吗?他还和闫家的大少爷合开了一个网络公司,又买了一个马场,小孩子还好玩的年纪,还是别拘了他。”

    刘莹也被这个消息炸的耳鸣,她心里突然发慌,直觉就是不能让隋尘霄进隋氏总部,但是女人的套路,习惯绵里藏针,不直接说不行,要么就是他还有自己的事业,要么就是他的年轻尚轻,不足以坐稳高位,话里话外就差说他和闫向前是一路货,吃喝玩乐的二世祖。

    隋老爷子,人老精神爽,尤其爱孙总算开窍愿意回公司,怎么可能被眼前的两个人堵了路,膈应了心。

    “老六,当初你要娶她的时候,我们两个谈的条件你还记得吧!”

    隋南山上面有五个姐姐,小时候每当父亲生气的时候,就会喊他小名,上次听他喊‘老六’,还是他要娶刘莹的时候,紧接着他就被踢出了老宅。

    条件反射一般,他哆嗦了一下,细细回想了当初的谈话,而后脸上就是一沉。

    隋老爷子也不看刘莹,只盯着儿子:“如果你忘了,我再重复一边。想当初隋家面临破产危难,是文莉带着钱嫁进了隋家,是文家让了祁阳南郊的那块地,隋家才能苟延残喘甚至翻身再战,这些你应该清楚。文莉嫁进隋家这么多年,殚精竭虑,早出晚归,操持隋家的大大小小里里外外,如果没有文莉,没有文家的扶持,呵呵,你现在早就在外面摆摊卖油条了,吃饱饭骂娘、过路就拆桥这是混蛋干的事儿,我们隋家人不干。你要和文莉离婚娶你的心上人,享受你所谓的爱情,可以吗?可以,但是什么事儿都是有代价的,你当初应了,以后隋家的东西和你无关,和你再生的子女无关,隋氏集团就算有滔天的富贵,也和你们没一毛钱的关系,我当时说的清楚明白,对吗?”

    隋老爷子每说一句话,对面的一家三口脸色就眼见的僵硬,刘莹不可置信的看着身旁的爱人,她哆嗦着嘴巴问:“爸,说的,是,真的?”

    刘莹一直在外以隋家儿媳自居,就连隋想的交际圈也都是看在他未来能入住甚至继承隋氏集团,如果隋南山不能掌控隋氏,而是隋尘霄站在了金字塔的顶尖,那意味着隋南山直接被迫退休,隋想更不可能有机会掌控未来的隋家。隋家这几年的发展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这一切都是隋南山日以继夜的奔波换来的,撒了多少心血,熬白了多少头发,可现在,当家做主的人告诉她,这些都和她没关系,和她的子女没关系,她下意识的就是摇头不敢相信。

    隋南山没也想到隋老爷子说到做到,丝毫没顾忌父子之情。他没回复自己的妻子,而是抬头认真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爸,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隋氏能有今天,是我带来的。”

    隋老爷子眼带落寞伤感,他摇摇头:“你选择离开文莉,就和隋氏的未来无关了,以后隋家是要交到尘霄手里。这些年,你确实很辛苦,也有些成绩,但不代表你当初的允诺不算数,你创下的那一片江山自然归你,但是隋氏不是你的。”

    隋南山转头看隋尘霄,眼神里除了冷漠,还多了些讽刺,他坐直了身体,如同王者一般,睨视着他:“就凭他?”

    隋尘霄把住了手里的瑞士军刀,甩出一柄锋利的小刀,一刀削掉了桌脚的杯垫,嘴角带笑,同样的眼神看着他:“试试呗。”

    夜幕垂落,星子点点,在黑暗的幕布上亮起微弱的光,远远望去,孤寂落寞又兀自执着。隋尘霄打着酒嗝从酒吧出来,随便打了一辆车,司机问地址,隋尘霄说去碧水湾,跟上来的闫向前却说去裕华园。

    “到底去哪儿?”

    “裕华园。中山北路。”

    出租车打了一个转,掉头往中山北路走,隋尘霄已经喝的迷糊了,颓废的闭着眼睛,丝毫不见酒吧里的兴奋和豪爽。闫向前知道些许的内情,此刻去那个家,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

    出租车回放着午夜的节目,空灵的声音阐述哀思,那股子幽怨弥漫在空气中,散末在角落里。隋尘霄闭着眼睛,眼前晃的是若干年前,开满花的前厅花园里,一对父子玩着你追我逃的幼稚游戏,站在父子身后的还有一席玫瑰色长裙的女人,温柔如水的看着远处。

    这场景,遥远又清晰。

    唐思睡觉很轻,尤其是今天和姚美娜聊到了琳琳得身世,顿时晚上就有点睡意阑珊,听到大门处的动静,她还有些迷茫,仔细听了一下,确实是自家大门,惊得一屁股坐起来,她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只找到一个大个衣架,她轻手轻脚走到门后,透着门缝儿看到是两个男人,走起路来歪歪斜斜,厅的灯亮起来,看清了长相,一个认识,一个不认识。

    是隋尘霄和他的朋友。

    好些天没见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既然是主人家,唐思就老老实实躺回床上,可好容易培养的睡意也跑的一干二净。躺了许久还是睡不着,尤其厅的动静还越来愈大,唐思亮起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三点,外面的两个人依旧没有消停的意思。

    闫向前也很郁闷啊,谁知道千杯不醉的隋大少开始吐酒了呢,厅地上一片狼藉,以风流倜傥号称的闫少爷此刻也狼狈不堪。偏偏,他还不能和一个醉鬼计较。

    “你等着,你帐我先记着。早晚找你讨回来。”闫向前自言自语,一转身,差点被一身白色睡衣的唐思吓的半死。

    唐思看罪魁祸首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心里的不虞,散了些许。

    “他怎么了?”

    “你是谁?”

    两个人异口同声。

    闫向前酒后脑子转的有些慢,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她应该就是让他输了跑车的那个女人。

    “你是他朋友。”

    “哦,是你。”

    两个人又是异口同声。

    唐思有点意外,眼前的这个男人对于自己好像并不陌生。她这会儿没心思打听这些,她指了指地上的隋尘霄:“你先把他带回房间,这里我来收拾。”

    闫向前摊摊手:“不是我不想带他回房间,是他一动就吐。”

    唐思转身进了厨房,端出了一杯淡黄色的水,蹲在地上,给隋尘霄喝了半杯。

    “我搬着他的腿,你抱着他的胳膊,咱们把他抬进去,别晃。”

    “好。”

    隋尘霄果然没有再吐,躺在床上,安静如美男子。闫向前这会儿也累坏了,随便找了东西洗漱,又给隋尘霄擦擦,之后也躺在了床上,百无聊赖之际,透过半开的门,打量外面忙碌的唐思,纯白的睡衣,没有任何款式,细白的双腿,又直又漂亮,头发是原始色,偏黑不浓,披散在身后,随着动作左右甩动。

    啧啧,真是个漂亮的人儿,如果隋少玩腻了,是不是可以收来玩玩?

    闫向前还在打量,突然感觉身后一股毛瑟瑟的,转头就发现,醉酒的隋尘霄正盯着他。

    “别打她主意。”说完了,咣当又躺回去了。

    “我草。诈尸啊你。”闫向前被吓得一激灵,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隋尘霄,对方似乎彻底睡了,他也没了别的心思,转过身躺在床上,迷糊睡过去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貌似隋大少为了这个女孩,威胁自己了。

    啧啧,真的是有异性没人性。

    唐思在厅打扫一地的狼藉,她知道有人在打量她,好在她这套睡衣也算严实,至少隋尘霄还在,那个人应该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儿。

    这个时候,唐思还没想过,为什么她这么信任隋尘霄。

    所有的清理完毕,已经快五点了,索性唐思就进了厨房,熬了细细的小米粥,又拌了两个小菜,和面做了鸡蛋饼,蒸了四个鸡蛋,收拾利索了,喊起来唐琳琳,吃了饭就送她去上幼儿园。

    隋尘霄这几天的生物钟都是六点多醒,今天也不例外,他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一下,开门出了房间。一眼就看见,唐思和唐琳琳在餐桌上对面而坐,清晨的暖阳还不那么热烈,淡淡柔柔,透过纱窗,度了一层光,闪闪烁烁。

    隋尘霄不自主的咽了口水,喉咙滚动,他迈开腿往光亮的地方走了几步,唐思看见他的时候,还一脸的惊奇,随后就说:“洗脸刷牙了吗?”

    隋尘霄特别好脾气的回:“没有,我这就去。”

    三个人坐在桌子上,唐思顺手剥了鸡蛋放在他碗里,小米粥也放在旁边:“你怎么不多睡会?”

    他凌晨两三点回来,这才六点,对于一个晚上正常休息的时间来说,三个多小时也就是打了个盹儿。

    “嗯,上午有个会,十点多有个重要户谈西郊的开发项目。”

    唐思没想到对方直接回复自己这么详细,她觉得自己越界了,闭口没再说话,隋尘霄很享受这种陪伴和温馨时刻,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

    “你的事儿别和我说,我听不懂,万一泄露了你的商业机密可不得了。”

    隋尘霄闻听,没有说什么,低头喝小米粥。

    唐琳琳对隋尘霄的落寞有些幸灾乐祸,她晃晃小脑袋:“妈妈,我晚上想吃砂锅鱼。”

    唐思想了想:“行,不过你在幼儿园也要吃饭,不能挑食。”

    唐琳琳先天的各种挑剔,哪怕是跟着唐思这种寡淡的生活,她依旧保持挑剔的习惯。

    唐琳琳幸福的晃手臂,唐思跟着抿唇一笑,温柔又婉约。隋尘霄一眼瞥见,心口忍不住跳了跳,火热又悸动。

    三个人坐在桌子的三个方向,却意外的和谐,隋尘霄甚至觉得此刻的感觉更像是一家三口,轻声细语讨论今日的出行计划,温馨又温暖。甚至让他暂时的忘却了,上午即将要面对的事,和那个空阔的老宅里,沉闷又滞碍的气息。

    这边的和睦融洽,对比的就是碧水湾的清晨,隋南山坐在餐桌上,就问帮佣:“隋尘霄呢?还没过来?”

    隋家在碧水湾有两套房子,一套隋南山住,一套隋尘霄成年后自己住,早晨或者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饭,这是隋南山定下的规矩。

    帮佣的阿姨摇摇头:“没有过来。”

    隋尘霄是隋南山的长子,可每次见他都能看见仇人一样,哪个愿意过来。以前隋尘霄在老宅那边,成年后搬出了老宅,隋老爷子本意是让父子二人亲近一些,没想到,父子二人水火不容,每次见面多不欢而散。对此,隋老爷子更不喜隋南山。

    隋南山忍着火气,拿过手机,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刘莹坐在旁边,她一晚上没怎么睡,这会儿也脸色不佳,她道:“是不是又出去玩了?我昨天听儿子说,他同学的酒吧好像看见了霄儿,还问他来了没有。”

    刘莹想了一夜,不能这样坐以待毙,隋尘霄是祁阳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怎么能管好一个隋氏?要是破败了还不是得隋南山接手,平白的折损了实力和钱财。

    果然,听了刘莹的话,隋南山更生气了,他喊来了司机:“老王,去前面那栋楼,把小兔崽子给我叫起来。”

    老王刚走,隋南山的手机就响了,他黑着脸接了电话,双眉中间的川字,皱的更厉害,挂了电话,隋南山饭都没吃,就要出门。

    “你干嘛?吃了饭再去啊。”

    “不吃了。隋尘霄在隋氏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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