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深夜,  门上倒映出紫藤花在风中摇曳的影子。

    我盯着天花板出神,脑子里全是在船上听见的主公与森鸥外的简短对话。

    那就是森鸥外吗?

    为了异能许可证,把织田作当做一枚牺牲的棋子算计的人。

    我掀开被褥坐起来,  推开窗看着被月色笼罩的庭院。

    港□□易……购买港口是为了巩固领地和走私方便吗?

    我记得帮助暗中偷渡的人就是森鸥外。

    难道购买港口是为了偷渡提供便利吗?

    我垂下眼睑,  打开房间的灯,  在纸上写下一段话后,  翻身跳出窗户,  脚下用力无声跳上屋檐。

    夜风拂过,  发丝凌乱地擦过脸颊飘在半空。

    阵阵蝉鸣响彻耳际,我看向庭院里最大的一棵紫藤花树,  朝它伸出手。

    不一会,  花簇攒动,树枝颤抖。

    一只鎹鸦煽动翅膀从中飞出,  在空中盘旋落到我的手臂上。

    鎹鸦的脚上缠着一个细小的竹筒,我打开竹筒的盖子,  将纸条塞进去后,轻轻抚摸它的毛发。

    “好孩子,  去吧,去耀哉大人那里。”

    我轻声道。

    话音刚落,鎹鸦歪了歪脑袋,  扑棱两下翅膀,  松开爪子展翅高飞。

    这只鎹鸦是主公大人留给我们作特殊联系的,只要是涉及鬼方面的事情,都用鎹鸦来联系。

    这也是产屋敷家族百年间传承下来,  为人所不知的,  秘密收集情报的一种方式。

    现代科技发达,  只要是信息到了网络世界,  一定会留下痕迹,稍不注意就会造成机密外泄。

    这种古老的传递方式,反而对情报的保护有利。

    鎹鸦飞走后,我盘腿坐在屋檐上赏月。

    “雪奈,你还没睡?”

    愈史郎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我低下头,皎洁的月光下愈史郎的身影格外清晰。

    我笑着朝他挥手,“愈史郎,今天月色真美啊。”

    愈史郎像是听到什么恶心的话般,面色苍白地捂住肚子,伸出食指指着我道:“这句话什么意思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故作娇嗔道:“嗯……今晚的月亮确实很漂亮不是吗?啊咧——难道愈史郎觉得是那种隐藏意思?讨厌~我们是兄妹,骨科是——呜哇!”

    话还没说完,一个鞋子迎面砸来。

    随即,愈史郎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整个庭院。

    “闭嘴吧你!不要侮辱少男少女憧憬的这句话啊!夏目o石会哭的——”

    “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的名字?”

    “哈?!”

    “哈哈哈哈抱歉,我开玩笑的啦~”

    抱歉,愈史郎。

    我看着屋檐下愈史郎跳脚的身影,收敛了唇边的笑意。

    我大概要做一些会让你担心的事……

    京都,产屋敷大宅。

    产屋敷家本宅后面的山上,一排排墓碑错落有致的分布在私有墓园里。

    墓碑被风吹日晒多年,石碑斑驳,但无论是墓碑,还是墓碑周围的过道,都干干净净,被人专门打扫过。

    墓碑前依次放有雏菊,晶莹的水珠洒在花瓣间,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微光。

    “抱歉啊大家,这么迟才来看你们。”

    我拂去墓碑上的落叶,看着燃烧的香微微一笑。

    此行只有我一人,愈史郎留在神社里。

    我到的时候,耀哉大人正在京都的一处藤之家与客人谈事情,我阻止侍从告知的举动,先行上山扫墓。

    白烟冉冉升起,模糊了墓碑上斑驳的名字。

    “炭治郎、善逸、伊之助还有祢豆子,他们现在很元气哦,每天的烦恼就只有作业,还有吃什么零食。”

    风吹起浅蓝色梅花纹和服的衣摆,散落的黑发微微晃动。

    “宇髄先生现在是很棒的体操运动员,上次在电视里看他的比赛,华丽地获奖了呢。”

    “蜜璃,忍,无一郎,炼狱大哥,实弥先生,义勇先生,伊黑先生,悲鸣屿先生……”

    “你们现在过得好吗?”

    我看着眼前一排而过的墓碑,笑弯了眼。

    我抬起头迎向刺目的阳光,阳光太过强烈,刺得眼睛溢出些微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手机振动,我擦去眼泪,接听电话。

    不曾想,愈史郎有些惊慌的声音从手机传出,隐约有什么东西散落的声响。

    “雪奈!你现在立马回来,我检测到你血液里的无惨细胞开始活跃了!”

    砰——

    胸腔剧烈收缩,心脏瞬间痉挛。

    心脏剧烈的疼痛使我睁大眼睛,半跪在地上俯下身子。

    手机跌落到地上,愈史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最终归为平静。

    牙齿在发疼,獠牙不受控制地伸出,刹那间指甲变得又长又尖。

    【很孤单吧,他们都死了,丢下你一个人——】

    低沉的男声在脑海中响起,是我一直以来深恶痛绝的声音。

    “鬼舞辻、无惨……”

    我咬牙切齿地低吟,喉咙烧得厉害,身体正在诉求某种鲜红的粘稠液体。

    在这瞬间,我甚至能感知到山下大宅里人类的数量。

    唾液不断从我的嘴里落到地上,心脏像是要爆炸似的不停鼓动。

    【雪奈酱,为什么要反抗?很辛苦吧,很难受吧——】

    轻灵甜美的声音发出诱惑的轻叹,是蜜璃的声音。

    【呐,雪奈,只要把身体交给本能,你就可以轻松了哦。】

    这次是忍的声音。

    【唔嗯!雪奈少女,身为猎鬼人却变成了吃人的鬼,你没有资格活在这世间!】

    炼狱大哥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脑中炸响。

    我浑身一僵,这句话仿佛利剑般刺入我的心脏。

    我颤抖着身躯,匍匐在地,手紧紧抓住墓碑的边缘。

    模糊的视线中,墓碑上“炼狱杏寿郎”的字样在我艰难的喘气中清晰起来。

    怒火在心里燃烧,几乎要从我的眼里喷出来。

    “开什么玩笑,大家……”

    我抓紧衣领,吃力地抬起手,“大家才不会这么说!”

    “啪——!!!”

    我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不要侮辱他们啊你这个垃圾!”

    刺痛的感觉一闪而过,很快痛感消失,只有脸颊上残余一缕鲜血。

    魔音消失,那些絮絮叨叨的废话终于消停了。

    想要吃掉人类的欲望仍然在叫嚣,一点点引诱我坠入罪恶的深渊。

    忍住!

    忍住!

    一定要忍住!

    我擦去脸上的血,深呼吸之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这次,我一定要守护好他们。

    “喵~”

    空气浮现一阵波澜,茶茶丸出现在我眼前。

    它摇晃着尾巴,身上背着一个小箱子,脖子上贴有眼睛纹样的咒术纸。

    很快,我意识到箱子里放着的是什么,连忙把茶茶丸抱在怀里。

    我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是两袋400的血袋。

    箱盖上贴着一张纸条,一行字瞩目地印在白纸上:补血的日子快到了,以防万一。

    “这家伙,还真是不坦率呢。”

    我想起出门前愈史郎想跟着一起却又被织田作的孩子们缠住,不得不留下来的憋屈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

    喉咙的干渴灼烧感,在喝掉两袋血后缓解了一会,可没过几分钟这种灼烧感再次涌上来,全身的细胞都在告诉我——

    不够,还需要更多的血。

    茶茶丸在我拿走血袋后蹭了蹭我的手心,然后消失在原地。

    我用血鬼术烧掉空袋子,接着飞身离去,路过林间小溪时,我停下来将嘴边和手上的血迹洗干净。

    我看着倒影中的自己,红眸鲜艳,消散在一波波涟漪中。

    若不持续用鲜血浇灌,这红色便不会褪去。

    这种感觉,让我非常厌恶。

    京都,藤之家。

    我屏住呼吸,低头在回廊上疾走,不敢把视线放在周围的人身上。

    一路上人越来越少,正当我想稍稍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时,轻微的脚步声平稳地从正前方传来。

    “雪奈?”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在这里?”

    糟糕。

    是中也。

    不能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我垂头不语,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竹筒在水流的作用下敲击竹杠,翠绿树木的枝丫上麻雀扑棱飞起,炽热的阳光投射在木制地板上,照亮了来人黑亮的皮鞋。

    然而,事不如人愿。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我的手被抓住了。

    “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苍白啊,手这么冷,还一直在颤抖。”

    中原中也的话语里透露出些许担忧的情绪。

    我死死盯着地板,摇摇头,低声道:“没事,我先走了。”

    我甩开他的手,在走廊上跑起来。

    “喂——”

    身后传来中原中也诧异的喊声,紧接着他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不舒服的话就——”

    一股气流划过,我感到他的手即将抓住我的肩膀。

    正当我要避开时,拐角处出现产屋敷耀哉的身影。

    产屋敷耀哉看见我时,眼里划过一抹惊讶的情绪,很快他作出反应把我拉到身后,挡住了中原中也看过来的视线。

    “中原先生,我家的孩子现在身体不舒服,可以让她休息下吗?”

    产屋敷耀哉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他微微笑着看向中原中也。

    “……”

    中原中也沉默,抓紧手中的文件,较劲似的站立在原地。

    他看向躲在产屋敷耀哉身后的人影,纷乱的思绪像带刺的藤蔓一样密密麻麻缠绕住他的心脏

    ,顿时心里有些烦闷。

    两人僵持一会,产屋敷耀哉把视线放在中原中也手中的文件上,开口道:“说实话,我家的孩子都很单纯,而且身体不太好,生活在神社也是因为那里适合养病。”

    “如果被背景复杂的人接近,作为她的哥哥,我自然会担心,但是雪奈她相信你们。”

    “还有,你的上司现在应该在等你的这个文件吧。”

    中原中也顿时语塞,他瞥了眼手里的东西,在产屋敷耀哉平静的注视下不甘地转身。

    “抱歉,中也。”

    我看着地板上中也的影子,忍住嘴里的獠牙,“不用担心我,我只是生理痛,急着回房间休息,所以……”

    中原中也瞬间满脸通红,抬手压住帽子,暗自庆幸自己背对着人。

    “什么啊……”

    他松了一口气,有些窘迫道:“你好好休息,还有,这段时间少吃冷的东西,多喝红糖水。”

    说完,他飞快地离开了。

    产屋敷耀哉:“……”

    感知到中也离开,我瞬间瘫坐在地上。

    “发作了吗?”

    产屋敷耀哉将我从地上抱起来,走到和室内把我放在被褥上。

    我点点头,在被褥里蜷缩起来,“耀哉大人,麻烦你了。”

    “血液的需求量更多了。”

    我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他。

    安静的和室内气氛凝重,产屋敷耀哉眉头紧蹙,无言的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恐怕在你刚醒来的时候,你的身体处于平衡的状态,但随着你清醒的时间越长,无惨细胞的干扰会越来越多。”

    “他对死亡的恐惧嵌入了每个细胞,只要有一丝复活的希望,这些细胞就会坚持不懈地在你体内存活下来,引诱你失去意识。”

    “我知道。”

    我淡淡道,抬起手看着再次伸长的指甲,转头望进他担忧的眼眸里。

    “耀哉大人,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我笑着伸出尾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向你保证。”

    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办法的。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有愈史郎在,有大家在。

    “雪奈,我一直是相信你的。”

    产屋敷耀哉露出温柔的笑意,抬手轻轻拍了下我的脑袋。

    “对了……耀哉大人,我让鎹鸦送的纸条收到了吗?”

    我想起来此地的目的,赶忙问道:“那个森先生买港口做什么?”

    产屋敷耀哉点点头,将原因娓娓道来,“那个人是港口fia的boss,刚刚从我这里收购了一处港口,那个港口的位置处于仓库街附近的海边,是警察管不到的灰色地带,经常发生组织斗争,让家族旗下的管理企业很是头疼,因此向我寻求解决办法。”

    “正好森先生提出收购要求,出于管理企业的安全考虑,我就答应了他。”

    我沉吟一声,皱起眉头思考。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以前那个港口经常发生战斗吗?”

    产屋敷耀哉摇摇头,“不,只是近两年经常出现,以前还算是和平的。不过横滨势力错综复杂,变成这样也并不意外。”

    “产屋敷家族的产业和土地,经常会有买卖变动吗?”

    “几乎不会买卖,毕竟我们家族的机密很多,而且那个港口的管理企业经常换人,对我们家族的信息知之甚少,我才答应森先生的收购要求。”

    “啧。”

    我盘腿坐起来,也不管身体此时难受得很,嫌恶道:“那个森先生看上去城府很深,耀哉大人要小心为上,说不定港口的骚乱就是他弄出来的,想让耀哉大人你转让港口。”

    “或许吧。”

    “诶?!耀哉大人不生气吗!你可是被算计了啊?”

    “冷静点雪奈,那块地方鱼龙混杂,也容易混进间谍,顺着他的意思未尝不可。”

    “……是吗?”

    产屋敷耀哉微微低头,从袖口拿出一个纸条递给我。

    “看过之后就烧掉吧。”

    我疑惑地接过,将其打开。

    当看完纸条的内容时,我十分震惊。

    “这是安吾真正的身份资料?!”

    纸条上详细地描述了坂口安吾的身份——隶属于内务省异能特务科的潜入搜查官。

    “这是异能特务科里,家族的人传递过来的情报。”

    产屋敷耀哉微微一笑,似是很满意我此刻惊讶的神情。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我不解地看着他,虽然自己知道安吾的真正身份,但是没想到耀哉大人会主动告知。

    “雪奈不是有几个fia朋友吗,我就想着你知道一些内部情报,对你有好处。”

    “而且坂口先生身份特殊,如果有一天他的身份暴露了,你们之间维系的友情可能就变得岌岌可危,一旦身份暴露,就说明那时候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产屋敷耀哉轻叹一声,温润的嗓音如同水流一般安抚人心,“雪奈你说过,你们在神社里的生活很开心,所以我希望在不知是否会发生坏事的未来,你能够提前采取行动,保护自己也好,维护友情也罢,总不会变成最糟糕的情况。”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一如既往温柔的脸庞失语,最终两手交叠在前,深深地朝他行礼。

    “谢谢。”

    红色火焰燃起,纸条在我的手中化为灰烬。

    “咚咚咚——”“啪——”

    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下一秒纸门被拉开,愈史郎狰狞的面容出现在我眼里。

    我瞧见他眼里的怒火,默默往后挪了挪。

    愈史郎面色阴沉,他关上门,使用血鬼术将房间里的情况隐藏起来。

    “有什么事不能用手机联系耀哉大人,非要大老远跑来,现在好了吧,你现在情况恶化了,我通过茶茶丸的眼睛都看到了!你这家伙现在喝了800的血都不够!&a;a;……——”

    一堆气急败坏的责骂瞬间灌入我的耳中。

    “对不起嘛。而且我也不知道会突然变成这样子……”

    “闭嘴!”

    下一秒两个血袋就糊在我的脸上。

    产屋敷耀哉在一旁呵呵笑着,全然没有劝阻的意思。

    在愈史郎杀人的目光下,我默默地缩到角落,把两个400的血袋喝完了。

    喝完后,我明显感觉到喉咙的灼烧感褪去,牙齿和指甲也恢复原样。

    期间,产屋敷耀哉将我的情况向愈史郎复述一遍。

    “雪奈。”

    突然,愈史郎严肃地盯着我,语气慎重。

    “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一定要小心,除了我们提供的血袋,其他时间千万不要沾上人类的血。”

    我垂下眼睑,沉默几秒后,回望他笑着说道:“我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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