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因没有想到,金阙将卧房里一面墙的宝贝都挪走了,那里被换成了大大的衣柜,里面摆放的全是她爱穿的红衫,当然还有数十件红绣兜,谁教他把自己身上的那件给撕碎了呢……
傲因看到这些忍不住笑意,可随后她又被蒙住了眼。
“还有一样,你肯定会喜欢。”金阙在她耳旁温情地说着,然后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小心避开障碍,来到了另一扇槅门前。
傲因听到槅门被打开的声音,一阵清冷微风拂过她,一股梅花馨香扑鼻而来,清脆鸟鸣盘桓于耳。
傲因笑着猜测道:“你该不会给我辟了个后院罢?”
解开布帛的动作顿了顿,金阙摇头轻叹,“还真教你猜对了。”
布帛被拿开,傲因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幽静不俗的圆庭,树木山石,亭台水榭,曲径通幽,与天庭严肃沉闷的氛围不同,这里有风,有雪,有可爱山雀,有冬梅绽放。
“我把四季都搬到了院子里,今天是冬季,明天就该转春了,还有夏蝉秋叶,时间是短了些,不过都与凡间无异。”
傲因心中是无限动容,轻笑看他,她不禁歪了下屁股亲昵地轻碰他,小声道:“谢谢你……”
金阙大力将她搂过,耳朵凑近了些,“说什么大点声。”
傲因知道他不怀好意,还是转过了头,快速地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
这个香吻是不错,不过金阙却想要更多,他大手捞过她的身躯,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低头覆上了她的红唇。
深吻之后金阙微微退开了些,眸中闪动,柔声道:“这个才是谢……”
语罢,两人似是干柴烈火又要纠缠上,一声软糯呼唤却打破了温情的一幕,意识到来人是谁,傲因蓦地红了脸,简直无地自容。
又是这个萝卜头,为什么每次都被他撞破好事?
“帝君,太上老君已候在殿外了。”
“我、我去院子里头看看。”傲因说罢便赶忙脱了身,金阙见她一溜烟儿没了影,便无奈对青鸟说道:“青鸟,你也去院子里瞧瞧罢,我想应该也有你喜欢的。”
青鸟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常神色,却又立即垂眸掩住,恭敬应和了一声,然后徐徐进入庭院中。
金阙刚关上院门,忙又大步走到正门亲自将太上老君迎了进来,甚至还亲手为他倒茶,吓得老君内心惶恐不安。
“老君不用拘束,我请老君过来只是感念老君多年来对我的照顾,请老君喝茶而已。”
金阙笑如春风,又言辞亲切,加上茶汤味甘可口,老君很快便身心放松地与金阙闲谈起来。
“还有一件事金阙想向老君请教。”
“帝君请说。”
“我打算跟傲因要个孩子,不知老君……”
“噗!”太上老君像是受到十足的惊吓,竟将刚入口的茶汤一口喷了出来,全都喷到了对面金阙的身上。
“对不住帝君!实在对不住!”太上老君几乎要魂飞魄散,忙拿出帕子去擦他,金阙倒是毫不在意地用袖子随意抹了抹,又道:“老君久居药仙之首,我这次是诚心向老君请教的,还请老君能给我一个建议。”
“如此说来……”太上老君抖着唇,又惊又喜地低声说道:“帝君与帝后已冰释前嫌?”
冰释前嫌?金阙迟疑了,他不太确定他们的情况算不算冰释前嫌,只是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及过去的事,他们只是单纯地享受着当下的时刻。
见金阙久未回答,老君便也岔开了话头,忙道:“虽说神族妖族同根同源,但从古至今从未听闻两族结合能诞下孩儿,再者说,此等机缘之事,还得看上天如何安排。”
太上老君说得没错,这种事确实强求不来,金阙虽然想要二人的结晶,但他心里也没有把握,毕竟他们曾在一起五年,要有孩子应该早就有了,何须等到现在。
只是,傲因昨晚熟睡时又发病了,像是以前在翡翠城的时候,寒战发汗,呓语不止,半梦半醒之间,竟还爬下床找酒喝。
不寻常,太不寻常了。金阙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旧疾会是这样的症状,再说他们相遇之初,傲因也从没有这样过。他不得不怀疑,他们之间不能拥有孩子,或许是有外力干扰。
金阙沉思良久,终于从袖中掏出了一枚小壶,递与老君。这是他趁着傲因入睡后,悄悄从她的酒里倒来的。
“劳烦老君帮我看一看,这酒里头到底有什么玄机。”
太上老君自是不敢推脱,连忙接过小壶,打开壶塞闻了一闻,当即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不妥么?”
“这个味道……”太上老君眉头越来越皱,问道:“敢问帝君此酒是从何处得来?”
“西帝陆吾君送来的。”
听到他的名字,太上老君心中似有几分明了,却还是冷静道:“此酒是有些怪,但是小仙也是头一回闻到这种味道,还请帝君宽限几日,让小仙将此酒带回太上宫仔细验查。”
太上老君刚退出上泉殿便再也隐藏不住着急忙慌,关门时险些撞到门外的玄天,他连道歉也赶不及,只微微低头略表歉意便小跑着离开了。
玄天心中纳闷,寻思太上老君也不是那种风风火火的人,怎今天会如此焦躁?然而她今天过来,也是有要事在身,不容她再多想,对着殿门高声叫道:“承效皇玄天求见帝君。”
往日都是仙童青鸟出来通传再领进门,今天却是金阙出声叫她进来,奇怪,太奇怪了。
玄天带着疑惑进门,顿时便发觉上泉殿不同以往了。
平常用来点缀的盆栽,被换成了白玉花瓶,里面插着几枝盛放的冬梅,还有左手边帝君用来工作的案几旁新放置了屏风,屏风后面依稀能看到是梳妆台,上头零散摆放着几样首饰。
不止这些,还有角落里一双胡乱倒着的绣鞋,长杆衣架上挂着的男女衣袍亲密交叠,更甚者,金阙常用来休憩的卧榻,缝隙之中竟还夹着一抹艳红,玄天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女人的绣兜!
她是从陆吾嘴里听说了,帝君很宠爱傲因,如今亲眼所见,心头却别样滋味。
这才几天?金阙从桃止山回来才几天?他们相识至今才几天?竟已经亲密到如此地步了!?
玄天从进门到坐到金阙新置的茶案对面,短短时间,便将这些变化一一收入眼底,她面不改色地接过金阙递来的茶,一饮而尽,也是这垂眸之间,她看到了原本挂着字画的墙面,现在却被装上了一道沉重的槅门,那后面会是什么呢?
“帝后不在么?”玄天心中翻江倒海,口头却平静无比。
金阙抬眸看她一眼,手上还在冲泡茶叶,“你要见她本君可以叫她过来。”
“那倒没有,小仙只是随口问问……不过帝君怎么喜欢上喝茶了?”
“玄天君不常下凡走动有所不知,现在凡间多是以茶待客,本君也是新学的手艺,不知玄天君认为此茶如何?”
“还不错。”玄天敷衍了一句,毕竟她的心思都忙着观察上泉殿了,哪里晓得嘴里是什么味道。
“玄天君来见本君,有什么事么?”
对,有事,有要事,玄天差点忘了,她忙从袖中掏出薄贴,递与金阙,道:“上次帝后交待的事,青丘那边已经传回消息,说妖狼族霍炎同意和谈,要约帝后于五日后午时东方临洮相见。”
金阙忙着泡茶,久久没有接过薄贴,玄天举了半天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道:“帝君难道另有打算?”
“和谈一事就此作罢。”
“为何作罢?想要‘天下大同’,必然要和平解决妖狼族的祸患,帝后提出的和谈,小仙也认为是上上策。”
“真是她提出的么?还是你的主意?”平静的声音让玄天心头一颤,忙道:“是不是真武君他又乱嚼舌根了?此事千真万确是帝后的主意。”
“罢了,此事不必再议,若没有别的事你且退下罢。”
金阙还在继续沏茶的动作,脸上没有泄露一丝神色,玄天跪坐在那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片刻后方道:“小仙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帝君看在小仙为天庭多年劳苦,赐给小仙一件宝贝。”
“你说,能给你的本君自然会给你。”
“是师尊的百字谣。”
听到百字谣三个字,金阙沏茶的手顿住了。一瞬间,金阙思绪已是千般回转,他放下手中的茶壶,冷静中又带有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
“看来本君的天后真是好本事,不过短短几天,连堂堂承效皇都收服了。”
“怎么会呢?小仙的心一直都在帝君那里。”
“那你倒是说说,帝后是开出了什么条件才让你帮她说话?”
“帝君心中有数,天庭上下根本没几个人认可傲因那样行事出格的天后,就连她自己最先也不想成为天后不是么?”
“所以呢?”金阙直直看着她,面无表情。
“帝后曾对小仙说,只要她拿到百字谣就会离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小仙以为,既然她不足以身居高位,那不如就给她百字谣让她自己离开天庭,这样无论于神族于妖族,大家都很体面。”
金阙没有言语,还是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穿个窟窿,看得玄天心里都有些发毛,良久之后,金阙方继续沏茶的动作,徐徐道:“今天所有谈话,本君权当没有听到过,你也不再要与任何人说起,退下罢。”
虽然他这样嘱咐,玄天知道,自己的话金阙应该是听进去了,她颔首行礼,恭敬退下。
“你给我站那儿!”玄天退出上泉殿关上殿门,却听殿内金阙发出一声怒吼,玄天心中一惊,以为帝君有事叫她,忙伸手打开了门。
只是她刚刚打开一条门缝,她便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但她的手却不能再将门关上。
玄天就那样顺着门缝偷看,她看到傲因一袭红衫,满脸笑容地抓着条大鱼,从那神秘的槅门出来,身下沾满了淤泥,连光着的脚丫都是泥土,大喇喇地踩在上泉殿那从来都是纤尘不染的地板上。
“我跟青鸟好不容易才抓到一条鱼,今晚我们喝鱼汤!”尽管金阙让她不要走动,傲因还是兴奋地往小厨房前进,踩得地板上全是淤泥脚印,惊得金阙双目圆睁,连忙将她扛到肩上,禁止她再乱走,大喊道:“青鸟!过来擦地!”
青鸟听到金阙叫唤,立刻在槅门外现了身,可是他的情况却比傲因更加糟糕,从头到脚都是湿漉漉脏兮兮的泥巴,知道金阙好洁便老实地站在原地不敢进来。
金阙又怒吼了,“你又是怎么回事!”
青鸟老实交代,“池底都是绿藻,实在太滑,小仙想要捉鱼不小心就滑倒了。”
金阙喉间发出一声怒叹,三两步走过去一手又抱住青鸟的腰身,往院子深处走去,“你们都给我洗干净了再进殿,不然……”
金阙正要说出威胁的话语,肩上的傲因用脏手存心地往金阙脸上抹着。
“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一会儿帮你擦地好了。”
金阙似有嫌弃地连连闪躲,“住手!别碰我你这个疯女人!”
傲因听他这样说便用力捏他的脸,不悦道:“你敢骂我,你今晚没有鱼汤喝了!”
金阙呵呵一笑,“那真是太好了,没人愿意喝你的汤。”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傲因更恼怒地捏他的脸,金阙忍着疼并不服输,“我没告诉过你么?你做的汤简直就是毒药!”
傲因简直要被气死,连大鱼也扔掉了,双拳疯狂地捶打他的后背,怒道:“王八蛋!你敢说我做的汤是毒药!?”
金阙被她打得痛呼不停,嘴上还是存心惹她,对青鸟道:“青鸟你说,阿因做的汤好喝么?”
“呃……”青鸟见傲因投来威胁的眼神,却也不会撒谎,平静道:“确实不太美味。”
“你们、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傲因的怒吼夹杂着金阙爽朗的笑,还有青鸟淡然的话语,三人的声音逐渐消失于后院深处,再也不能听见了。
玄天听着那些话,脚下几乎要站不住了,她得扶着门才能稍微有一点力气。
这算什么?他们在做什么?他们这是过着寻常夫妻间的生活么?嬉笑怒骂,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玄天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生活怎么可能出现在天庭里?高高在上的天帝竟在人后过着这样平凡的日子?那欢快的笑声真的是从他嘴里发出的么?
不,不会的,不可以!她不会接受这样的天帝,天庭众仙君都不会接受!
玄天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把一切原因归咎于傲因身上,是这个女人蛊惑了天帝,是这个女人改变了天帝,这个女人必须要尽快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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