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因睁开了眼,但她双目无神,仿佛还没有清醒,只是头脑中曾经坚定过的念头,忽然让她有了力气。
傲因将金阙再次推倒了,她坐在他身上一边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呢喃道:“差点忘了一件事……”
金阙的喉结滚动了下,潜意识里知道她说的是指什么,但还是张口问道:“什么事?”
傲因终于剥光了自己的衣服,俯身亲吻上他,柔声道:“之前跟你说过的……我们要个孩子……”
短短几个字,让两副动情的身躯顿时僵硬了,两人就保持着暧昧的姿势一动不动,良久后冰冷的现实逐渐回到眼前,傲因的眸子多了丝清明,她没敢看金阙一眼,只是慢慢地从他身上下来,又慢慢地穿好中衣,再慢慢地缩进一角的锦被中。
傲因确实醉得厉害,她居然会忘记她不再需要为了孩子而“奋战”,居然忘记两人早已分开,居然忘记他再也不是她的阿越了……
时隔一年,两人再次同床共枕,两颗心靠得那么近,却又仿佛隔着遥远的山海,傲因的内心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一切并非出自谁的真心,有的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而金阙也不会知道,就在傲因进了月宫,支走青鸟之后,她于无人之处见到了陆吾。
她见过陆吾许多面目,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冷若冰霜。
他说,我不可能去跟天帝争女人。
他说,你要设法博取他的信任,拿到他的兵符。
他说,万不得已,可以让他喝你的芙蓉酒。
傲因想着陆吾的话,她知道,陆吾已经放弃她了,现在她单纯的只是陆吾手中的一枚棋子。她的手指摸到了枕下的芙蓉酒,心中顿觉安稳,浓浓倦意就在此刻席卷全身,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傲因终于撑不住地昏睡过去。
翌日,太上老君在卯时过来给金阙请脉,顺便给他换一次药,临走时留下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金阙十分熟练地将药汁浇进花盆,然后便开始了他忙忙碌碌的一天。
他一会儿召见这个仙君,一会儿召见那个仙君,傲因掐算着时间给金阙换药,换完了他依旧还是在与人议事。到了晚上两人再躺到床上各睡各的,除此以外,他们之间再无多余的话。
互相利用的两个人,本就不该产生不必要的交集。
这种日子过得并不艰难,甚至称得上是得心应手,毕竟他们在翡翠城最后那段时间就是这么过来的。
三日时间在冷漠中转瞬即逝,天帝的大婚之日就在今天。
朴素的上泉殿早早地就被拾掇得红红火火,匾额上窗棂上都挂满了红绸,傲因也被仙娥们拥簇在铜镜前,梳妆打扮起来。
凤冠霞帔,金丝银线,珠光宝气。不得不说,那个小气抠门的男人这次真是下了很大的手笔,为了达成心中的伟业,他真的很舍得。
想当年他们在北国山林间成亲,一身简洁礼服还是在铺子里租来的,那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却仿佛拥有了一切,而现在……
想到往事,傲因的脸上不禁露出苦笑,没想到啊没想到,她堂堂九黎十一君,竟然会栽在同一个男人手里两次!两次啊!
“把手给我。”一声低沉嗓音响在耳旁,打破了傲因的思绪,一只带有疤痕的掌心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听话地将自己的手交付与金阙。
两人的手紧紧握着,上泉殿的大门缓缓打开,和煦的阳光打在身上,一对璧人就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同于苍茫山那次的活跃,这次的婚礼,显然是不被祝福的。
虽然排场很大,十六匹雪白天马驾着足以乘坐八人的巨大车舆,前前后后跟着的仙娥仙童几乎要排到天边,不论天上地下还是老的少的,能来的都来了,该有的礼节一道不少,但众人的眼神是冷漠的,是犹疑的,是惊恐甚至鄙夷的。
他们没有反对金阙的决定,却也没有支持他的决定,毕竟金阙不是普通人,身为众神之主,娶的还是曾经的死敌,兹事体大,又事发突然,还要如此匆忙地成婚,这任谁也无法心平气和的接受!
然金阙今日身着大红礼服,头戴绛色礼冠,身姿异常挺拔,他紧握着傲因的手,脚下的步伐是万分坚定。他神色淡然地看着一切,走到车舆前却忽然将傲因拦腰抱起,大步跨上了上去。
这并不是成婚礼节中的一环,出乎意料的举动果然惹得一阵惊呼,傲因头上沉重的饰物也在摇晃,可他端正坐好后却也没有要放下傲因的意思,她就那样坐在他腿上,揪着他的衣襟,耳边传来的是他沉稳的心跳。
按照规矩,仙君成婚需要乘着婚车绕着东南西北的主山脉走过九周,以得天地祝赞;而天帝成婚则需要在绕过小九周之后,再绕个大九周,以示尊崇无双之地位。
“腿麻了……”一大拨人浩浩荡荡地刚走出南天门,傲因终于忍不住小声陈述了事实,金阙的胸膛传来一阵轻笑,这才将傲因稳稳放到身边。
“你早些告诉我,就不用受苦了。”金阙一边说着,大手竟还摸上了她的腿不轻不重地揉着。
傲因轻挪开腿,躲避他的碰触,依旧低声说话:“这么多人看着,你真不觉得害臊么?”
金阙笑容不减,大手用力地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拉得更近,“就是要让他们看着。”
两个人正拉拉扯扯间,也不知是谁忽然低声冒出一句“妖后”,教闻声的众人脸色变了几变。
当然,车舆中的二人也听了个清清楚楚,傲因的胸口被堵住了,她皱着眉想要脱离金阙的纠缠,然而金阙却将她抱得更紧。
“上一次我们的婚礼太简陋,这回算是我补偿你。”
金阙忽然的一句话听起来很简单,对傲因来说却有些深奥,她不再挣扎,仔细琢磨着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孩子的事……还得容我再考虑考虑。”
上一句还没琢磨透,这句话更教傲因满头雾水了。
“今天是我们大喜之日,实在不方便动干戈,过了今天我自会处置那人,你不必放在心上。”
思索间,傲因渐渐地彻底放弃了挣扎,他要抱就任他抱着,她像以前那样乖乖伏在他的胸口,她的心境却不再像以前。
因为就在此刻,傲因终于看清了一个事实。尽管他说出的话语是那么动听,可她忍不住想要更深地去揣测,去琢磨,毕竟他是那个天帝,他是那个金阙,他们的相遇相识相知,从头到尾都是他的谎言,她从此以后再也无法信任他了。
天马驾着车舆刚进入东方边境,便阵阵狼嚎不止,傲因知道,这是妖狼族在向她示威。九黎十一君嫁给了天庭天帝,而妖狼族身为九黎忠实的追随者,这样的行为于他们而言是彻彻底底的背叛。
傲因心想,今日注定不会是平和的一天,一场腥风血雨或许将要来临。
然而,十六匹天马绕过了整整小九周,幻想中的纷争也并没有发生,傲因不禁抬头望向了金阙,他的脸上是她熟悉的从容的笑。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们的婚礼。”
如此看来,他是早有准备。
天马踏上了大九周的路途,它们逐渐加速高高飞起,东南西北的最后一道山脉,便是昆仑山。傲因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依稀地看清了昆仑山的全貌,蜿蜒曲折的高山像巨龙似的紧攀在地,也不知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她被金阙拥在怀里,凛冽的风被他挡去大半,但头上的凤冠还是被吹得晃荡,傲因干脆转头背过风,也是这一动作,让她看到了昆仑山最高处的山头上,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不停地冲她招手。
是离朱。傲因看到她不禁露出会心的笑,若说天底下有人会真心祝福她的,这只小狐狸会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里,傲因不禁担忧起来,为什么她没有看到桑淮和青阳的身影?
傲因嫁给天帝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知道也一定会来,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傲因焦急地张望着,眼瞧天马都快绕完全程了,她还是没有看到他们。
傲因咬了咬牙,对一旁的金阙问道:“我做你的天后,是不是应该有什么权利?”
金阙低头挑眉看她,“你现在才提这个,是不是有些后知后觉?”
傲因懒得同他开玩笑,揪着他的衣襟干脆利落道:“让他们帮我找人,我要尽快见到桑淮还有青阳!”
金阙露出一抹讶然的笑,“我会派人去找……”
他捏住了傲因的下颚,玩味道:“看来你的确很适合做我的天后。”
浩大的声势终于临近尾声,当他们回到南天门,昴日星君一天的值期也快结束,天马伴着昴日余晖漫步于宽阔的大道,它们在之前到过的巨剑广场统一停下了脚步。
金阙再次将傲因拦腰抱下,紧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剑前,仙娥们忙放下两只软垫,待他们跪坐在上,紧接着又递上两杯美酒。
金阙高举酒杯,看向剑身的神情十分严肃,高声而又敬重道:“师尊在上,徒儿请师尊见证。徒儿金阙今日在此,愿与傲因结为夫妻,共盟鸳蝶,望师尊喝下徒儿一杯喜酒,祝我夫妇同心同德,白首永偕。”
傲因顿时明了了,这柄巨大石剑大概是剑冢之类的,代表了对“万法之宗”西陵仙的无上尊敬,连成婚也不忘来禀告一声。
金阙将酒洒在地上,傲因也学着他的动作,跟着洒下,之后仙娥又端来两杯,而这两杯就该是交杯酒了。
跟着仙娥的指示,两人面对面跪坐着,金阙看向傲因的眼神灼灼,傲因却垂眸避着他的眼。这一幕,让她想起两人在北国成亲的那一夜,今非昔比总是刺痛着她的心。
傲因接过仙娥的酒,着急地环过金阙的手臂,快速地喝下杯中酒。
交杯酒喝完了,接下来该坐上婚车,进入凌霄殿跟一众仙君假模假样地说一些客套话,听他们说完祝酒词,最后再回到上泉殿,这样整套成婚流程就算结束了。
傲因等不及了,她想赶紧结束这一切,等她拿到百字谣,也就不必在这里辛苦演戏了。
傲因起身的速度也很快,她大步向车舆走去,只是没迈出两步,一只大手便倏地将她拉了回来,她几乎是踉跄地撞到他的怀里,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就在大庭广众之下,金阙按住了她的后脑,重重吻了她。
他吻得很深,他的神情也很真切,然而周围传来震惊的抽气声令她心中烦躁不已,她嘤咛一声想要推开他,他却将她搂得更紧。
过了一会儿,金阙终于放开她,像个没事人一样面带微笑地看过尚处在吃惊中的众人,他握着傲因的手高声说道:“从现在起,傲因便是我金阙之妻,诸位见她便如见我,敬她便如敬我,诸位能做到么?”
“是……”这个回应参差不齐,唯唯诺诺,有好些人还惊讶于方才得一幕没能回神。
“本君与帝后有些乏了,我二人要先行一步。凌霄殿设有飨宴,还请诸位自行享用。”
说罢,金阙带着傲因,一跃而起,踏入彩霞之中,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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