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姐?为什么阿因要叫我青阳姐?”青阳坐在桑淮的背上,十分疑惑地问他。
桑淮的眼珠子左右乱转,语气都不自然了,“哦……可能、可能是觉得你亲切罢。”
以青阳对桑淮的了解,她坚信他在说谎,“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没有没有!”桑淮几乎要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以桑淮对青阳的了解,她此时定会气鼓鼓地追着他逼问他,甚至会气得几天不愿理他,然而没有,她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且连身上那点轻飘飘的重量也没了……
不对劲!
桑淮忙扭头去看,背上哪儿还有人!?
“阿淮!”一句惊呼,教桑淮立即炸了毛,他顺着青阳的声音飞奔冲上。
他看到了,他的妻子被人掳走了!
青阳被一个魁梧粗犷的陌生男人钳制住了腰身,她对他又打又咬,然而这个男人像一块石头一样无动于衷。
终于,那男人像是找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才“仁慈”地放下了青阳,她被扔在了一片低洼的湿地里,她的裙襦当即便湿透了。
突发的意外教青阳心慌意乱,她踉跄地想要起身逃跑,谁知下一刻那男人就俯身捏住了她的下颚。
这个男人黑黝的大手很粗糙并且他的行为很粗鲁,他捏痛了她;他眉如剑,目如鹰,脸庞轮廓像刀削似的锋利,他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的脸,恨不得要将她看个通透,任凭青阳对他如何踢打咒骂,他都纹丝不动,许久之后他才突然开口:
“摇光是你什么人?”
摇光?什么摇光?谁是摇光?
青阳的小脑袋飞快地转动,然而脑海中并没有这个人的任何讯息,她连忙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男人看她的样子知道她没有说谎,可他也没有放过青阳,又问道:“你父亲是谁?”
“关你什么事,放开我!”
男人手上的力气加重,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说!”
青阳疼痛难当,终于还是被迫回答了,“我没有……我是孤儿!”
孤儿……难道真是他想错了?
正当男人愣神,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喷嚏,喷嚏打完之后紧接着便是讥讽之语。
“哎呀!自己的老婆死了就抢别人的老婆!云琊你可真不要脸!”
云琊眼眸半眯,微微转过了头颅,“妖狼族霍炎?”
就趁他转头的功夫,身后的霍炎已经行动如风地卷走了地上的青阳,两人一溜烟儿地没影了。
青阳被霍炎抱在怀里,当即展露笑颜,“大哥!”
霍炎听她这么叫,眉头几乎要拧成麻花,骂道:“闭嘴死女人!谁是你大哥!”
青阳抓着他的衣襟不依不饶,“你是阿淮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
霍炎被她念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刚好看到急冲冲赶来的桑淮,他像丢烫手的山芋一样,把青阳丢给了桑淮,眉目间满是嫌恶之色,“你们快走!惹谁不好偏要去惹那瘟神,一群蠢蛋!”
桑淮见青阳没有大碍,忙又拉过霍炎的臂膀,既感激又焦急地说道:“哥,我们一起走!”
霍炎甩掉他的手,“我会走,不过我不会跟你们一起走。”
“哥……”桑淮还不打算放弃,却被霍炎不耐烦地一把扯住了衣襟,“别这样叫我!我们早就不是兄弟了!”
“还有!老子警告你们别再跟着我!”
这六年来,桑淮青阳两人一直跟在霍炎的身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尾随,他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害得他一件大事都做不了。
霍炎说罢,便推搡着要他们离开,正当此时,云琊已在他们身后悄悄逼近。
霍炎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忙将两人挡在身后,对云琊嬉皮笑脸道:“云琊,老子真是不明白,你好好一个天庭仙君不做,非要来南海这犄角旮旯!”
“你老婆都死了四百年了,听老子一句劝,别守了。实在不行我给你介绍几个我们族里的漂亮狼女,你一定喜欢!”
霍炎不停地对云琊冷嘲热讽,希望能将他的火气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然而云琊只是双手环臂,毫不在意他的言语攻击,面无表情道:“你不用紧张,我今日也是立了血誓才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早说嘛!
霍炎放下心来,继续催促桑淮夫妻离开这里,云琊却在这时望向青阳,他说:“你要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以随时来南海找我。”
青阳不解地看着云琊,身体却被霍炎推着向前。
云琊又说:“只能你一个人来。”
说完这句,不仅是霍炎,连身边的桑淮都在拉她,“别理他,青阳我们走。”
自己的身世……
青阳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快乐,苍茫山都是她的亲人,还有桑淮这样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丈夫,她的生命已别无所求。
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却莫名地被云琊那不知真假的话语吸引……
热闹浮华的荒泽大川一行,随着巨鹿闭目休憩,渐渐落下帷幕。
南帝长生受天帝旨意,亲自与傲因行进谈判。傲因也没有提过多的条件,唯二要求是天庭不可派兵驻守,要有法力高深之人专心守护。
第一个要求倒是可以做到,荒泽大川是一个自然生灵的世界,本也没有驻兵的必要;但是要专人守护,这个人选定谁好呢?
南帝回到天庭向帝君禀报,天帝大手一挥随意似的说了句,“她说的这个人,除了云琊还会有谁呢?”
金阙能猜到她的心思,云琊与傲因之间恩怨颇多,把云琊牵制在荒泽大川也是出于对他的忌惮,她总不能来到天庭以后还整天费尽心思地去提防他。
如他所料,这个提议傲因当即便同意了,而云琊对天庭的命令也从来说一不二,反正他在南海守着也是守着,不如两边一块儿守,此事就此敲定。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天帝在解决南海之危后,便马不停蹄地颁布了自他抱病称恙以来的第一个帝令。
金阙要求在三十日内,所有山神河神要将自己管辖地内,或游荡或定居,已修成人形的小妖详细登记在册,送报天庭。凡逾期或弄虚作假者,当即革职。
然而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最令人大惊失色的是,他竟然还邀请这些小妖参加天庭百年盛宴——蟠桃宴。
此令一出,震荡天地!有人欢喜有人忧。
承效皇玄天迈着急切的步伐,怒气冲冲地闯进了上泉殿,她的双手重重地拍上了金阙的书案,她的语气几近咬牙切齿。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们商量!”
金阙悠闲地卧在软榻里翻看书籍,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出去,重新进。”
玄天双手成拳,她深吸口气极力压制怒火,然后转身出了门。
“承效皇玄天求见帝君。”
上泉殿的大门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打开,青鸟站在门旁淡淡道:“玄天君请。”
玄天跟着青鸟进了门,青鸟像往常的规矩取出了软垫置于案几前,玄天则跪坐其上,恭敬行礼。
“小仙不解,请帝君赐教。”
金阙放下书籍,正襟危坐。“有何不解?”
“让下界小妖参加蟠桃宴?帝君你到底在想什么!?”虽然玄天极力压制,其恼怒已溢于言表。
金阙没有立即回答,只从书案上拿出三份折子递给了玄天。“这是南帝、北帝还有昆仑山神呈上的折子,你看看罢。”
玄天依言,粗略地看过三份折子,都是对荒泽大川的极尽赞美之词,玄天更疑惑了,“这跟蟠桃宴有什么关系?”
“北帝真武这样的好战粗人,你觉得他能写出这种华美辞藻么?”
“那……”
“本君问过他了,他也很坦诚,说是在荒泽大川认识了一位饱读诗书的小妖,于是便请他代笔了。”
玄天拧眉,“小仙不明白,请帝君明示。”
金阙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堂堂北帝尚且能与小妖交好,你不觉得有一种希望么?神妖之间的隔阂可以消除的希望。”
玄天难以置信,“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绝非无稽之谈。九黎的兴盛还不够我们吸取教训么?他们从来不在乎种族,只要有才能便纳入麾下。反观天庭却终日端着神仙的架子,涿鹿之战的结果,我们险些一败涂地。”
金阙起身立于窗前思绪流转,继续说道:“涿鹿战后设下天雷,是我此生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原以为这样能使他们畏惧责罚而心存敬畏,结果却恰恰相反,这只会让他们更加叛逆。想当初西陵仙初生我等时,谁没有放纵过?若不是得了曀鸣神的教化,说到底我们跟妖也没什么不同。”
“师妹,我也不瞒你,荒泽大川那日我去看了,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所有种族聚在一起却相安无事,你不知道那样的场景,真是和平。天庭一直以来追求的六合平衡到底是什么?我觉得应该就是那样。”
金阙语重心长,无意地喊出了那个久远的昵称,玄天听了竟也生出几分动容,自从金阙登上帝位,他们就没有这样叫过对方。
“你也知道,我曾下凡游历,我见过太多的人妖相恋,虽然结果也是无疾而终,连我自己也……”
金阙说到这里无声轻叹,玄天也自觉地不去点破。
“不过我想,这或许就是天道。天下大同,这是大势,顺势而为才是明智的做法不是么?涿鹿之战天庭是胜者,我们应该更多地释放善意,而非一味地与人隔绝。”
金阙转过了身看着玄天,目光炯炯,“傲因进入天庭只是个开始,我想让更多的小妖加入天庭,接受教化,把他们放在身边变成我们自己人,总比放在外头受有心人摆布要好。”
“师妹,你相信么?此举若能顺利,将会永远造福后世。”
玄天输了,她输得很彻底,她对金阙俯首行了大礼,起身后正经道:“师兄,当初我坚持让你回来,我没有做错。”
“蟠桃宴一事,我会尽力准备,四方大帝那边我也会尽快安抚,请师兄放心。”
玄天退下了,金阙也回到自己的卧榻上看起了书,只是身边青鸟投来的赤诚目光令他有些在意。
“为什么这样看我?”
青鸟笑道:“我的眼光没有错,四万年前我选你做天帝,是我此生最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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