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斥候来报,北莽大军正在向阳凤关进发,估计兵马约有三万,打的是长生军少帅萧赤里的旗号。

    前锋两千轻兵冒进,离此地不过一百余里。

    秦虎道:“北莽人来得正好,咱们狠狠咬他一口,萧赤里此人年轻气盛,甚为自负,必定会死命报复。”

    张峻道:“阳凤关拖住萧赤里的三万精兵,便会威胁北莽的后方粮道,使他们投鼠忌器,不敢放手南下,为朝廷的反攻创造战机。”

    秦虎赞许道:“张将军所想与秦某不谋而合,我们要做一根钉子,牢牢地钉在后方,叫北莽人寝食难安。”

    张峻与秦虎相处数日,算是摸清这位新任监军的一些脾性,当下问道:“北莽两千前锋,大人打算怎么处置?”

    秦虎冷笑:“怎么处置?送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北莽人被胜利冲昏头脑,一两千人竟敢大摇大摆前来探路。何必废话,吃掉它!”

    张峻眯了眯眼,心想:乖乖,监军大人胆大包天,居然敢在三万大军眼皮底下吃掉对方的前锋。

    北莽两千前锋属于奚部的人马,挟着大胜的余威,扑向阳凤关。

    探子早打听清楚,阳凤关守军仅有万余,能战者数千,其余的都是些不堪一击的辎重兵、后备兵。

    而今次少帅率领的,却是骁勇善战的三万精兵,其中还包括纵横无敌的三千长生军!

    前锋的任务,是以雷霆万钧之势,扫荡阳凤关外围的几个军寨,迫使对方放弃外围,退入城内。

    待大军赶来,将其困守在孤城之内,动弹不得。

    两千人马堪堪经过小凤山,山后突然杀出一彪人马,大约三四百骑,从侧后方向北莽前锋冲击。

    北莽前锋军将领大怒,喝令回军包抄,歼灭来犯之敌。

    那三四百骑厮杀了一阵,抵挡不住,往小凤山上退却,妄图凭借地形,居高临下,拼命死守。

    北莽将领分出一千人向山上猛攻,小凤山坡度平缓,骑兵大可上下驰骋。

    千骑刚刚冲到一半,距离山顶尚有百余步,地面凹陷,现出几十个大坑,坑内事先布满尖利的木刺竹刺。战马悲嘶,骑士堕马,冲在最前面的数十人非死即伤。

    与此同时,山顶冒出无数步兵,树立大盾形成屏障,以强弓强弩不停地发射,如同割麦一般,北莽骑兵顷刻间被扫倒一大片。

    北莽将领大惊失色,急令剩下的一千骑前去支援,忽听一通战鼓隆隆而响,秦虎领着两营神卫军骑兵从山后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敌阵。

    北莽前锋将领来不及反应,被秦虎一枪挑落马下。

    神卫军的铠甲在日光下耀眼夺目,宛如天神,御林军属于天朝最精锐的部队,而奚部的兵马论战力在北莽军中只能算二流。北莽人群龙无首,乱成一团,兼之神卫军实力强横,来回冲杀,北莽前锋溃不成军。

    不过一顿饭功夫,山下的一千兵马除了百余骑遁逃,剩余的尽数覆没。

    神卫军随即与山顶的步兵上下夹击,将半山上进退不得的北莽骑兵通通歼灭。

    此时斥候来报,萧赤里的大军离小凤山已不足四十里。

    秦虎命兵士砍下北莽人首级,筑成京观,并在旁边竖起一块木牌,然后引军从容离去。

    不多时,三万北莽大军气势汹汹赶到,望见小凤山上下战场狼藉,死尸遍地,人人色变。

    两千前锋全军覆没,对于狂妄骄横的北莽人来说,打击可谓极大。

    道路当中,人头堆积如小山一般,血淋淋、阴森森甚是渗人。

    旁边竖了一块大木牌,上面用鲜血写了几个大字:“长生军同此下场。”

    马军指挥使,北莽大将也律超大怒道:“南朝蛮子好生可恶,胆敢向我大军示威,请少帅准许末将,带领一万人马,踏平阳平关!”

    萧赤里自从用换血大法续命之后,相貌大变,全身皮肤转红,头发变白,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阴寒之气,令人不敢靠近。他眼神阴鸷,望向也律超,后者心中打了个寒颤。

    萧赤里沉声道:“全军列阵,向阳凤关进发!”

    近三万大军排列成左右中后四个阵营,黑压压前进到阳凤关前。

    萧赤里单骑出列,遥望前方,半晌不语。

    步兵指挥使萧合鲁缓缓策马上前,与萧赤里并肩。萧赤里道:“阳凤关布防很有章法,壁垒森严,城池也建造得坚固。可见守将并非庸人。”

    萧合鲁道:“据探报称,守将名叫张峻,是一名冲锋陷阵的勇将,守城方面没听说有过什么功绩。”

    萧赤里指着断龙河方向说道:“他将几个军寨移到对岸,隔岸守护,令我方攻城时心有顾虑,这个布置十分高明,既可以互为依托,又能形成夹击。此人敢于分兵守城,很有胆略。”

    北莽大军兵临城下,城中守军自然不能闲着,北门城楼上的兵士依照秦虎吩咐,一阵忙碌,用一根木杆挂起半片死猪,死猪上悬着一条布幅,上书三个大字;“萧赤里。”

    北莽军怒不可抑,放声叫骂,而阳凤关城墙上的兵士则发出阵阵哄笑。

    萧赤里再也沉不住气,下令攻城。

    五千步兵挟着攻城器械,如蚂蚁一般涌上。

    前面的兵士连连铲土,填平壕沟以及陷马坑,搬走拒马栏等障碍,为后面的大军开路。

    城上的守军纷纷施放弩箭,北莽的兵士不断有人中箭倒下。后面的兵士奋不顾身补上,一边举起盾牌遮挡,一边继续填土。

    守军在城头架起投石机,抛掷霹雳火球,可达两三百步,每每一颗火球落地爆开,便能杀伤附近数人。

    守军还配备有一种火炮,用巨竹或圆木制成炮身,内置炮筒,炮筒内填满铁片铁珠及火药,炮身及炮筒同时点火,发射后可以飞出数百步,半空爆开,杀伤敌军。虽然装填耗时,准确性不高,但威力巨大。

    阳凤关前身不单是一座粮仓,还是一座军器所,兵器火器富足,北莽人不知究竟,因此攻城时吃足了苦头。

    付出数百人死伤的代价,北莽军终于填平所有壕沟、陷马坑,前进到防城河边。

    兵士们迅速架起飞桥,供数千人陆续渡河,杀到城墙之下。

    北莽军冒着箭雨,檑木、滚石的袭击,架起几座云梯,不要命地往上攀爬。

    另有数百兵士,推着几架撞车,往城门及几处城墙冲去。

    撞车下面安装有车轮,方便移动,上面是一个硕大的木架,以生牛皮包裹得严严实实,里面悬挂一根两人合抱的巨木,巨木前端包裹铁皮,由七八个壮汉同时推动,用之撞破城门,毁坏城墙。

    城上城下双方箭来箭往,战事呈现白热化的态势。

    秦虎坐在城楼前的一张椅子上督战,哈丹站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守着。不知何故,哈丹对于这个笑容亲切的监军大人十分敬服,甘心做了他的一名护卫。

    秦虎问道:“哈丹,如果城下是你们渤海军的兄弟,你会怎么做?”

    哈丹道:“城下只有北莽本部族、奚部、失韦部的旗号,没有渤海军。再说,哈丹是草原人,不是渤海国人。”

    秦虎又问:“北莽数万大军来者不善,咱们只有区区数千人,你说说,我们守不守得住?”

    哈丹自豪地说道:“我们草原部落人少,面对猛兽和凶狠的外族人,向来以寡敌众。别看北莽人人多势众,单说射箭,草原人一个抵他们三五个。”

    秦虎道:“我问的是,咱们守得住吗?”

    哈丹摸摸头,说道:“大人说守得住,那就守得住!”

    秦虎道:“很好!你是一名天生的勇士!”他霍地站起,张弓拉箭,射倒一名刚刚爬上城头的北莽兵士。

    嗖!一支羽箭飞来,擦过秦虎的面颊,划出一道血痕,然后插在城楼的一根柱子上。

    又是一箭破空飞来,敌方显然有神箭手,正在瞄准城头上守军的将领。哈丹眼明手快,弯刀刷的一下出鞘,大喝一声,将来箭劈落。

    秦虎若无其事,目光炯炯,眺望整个战场。

    外面杀声震天,声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秦虎的心思飞过阳凤关,往远远的定州、镇州而去。

    北面边境的几个重镇都在战火中燃烧,无数兵士浴血厮杀,无数生灵涂炭,一个人无论你武功修为有多高,都难以改变战争的走向。

    为了一个人的欲望和野心,牺牲无数人的性命,难道这就叫做战争?

    北莽有野心,天朝也有野心,那么,什么算是正义的战争,什么算是邪恶的战争?

    不论弱国、强国,战争都是为了生存,弱国要生存,强国也要生存。

    人在世上,为了生存,本来无可厚非,但为了自己的生存,不择手段,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那就万万不能。

    正因为人心不足,欲望无穷,所以有争抢,有掠夺,有阴谋,有战争。

    自古以来,概莫避免。

    秦虎摇摇头,哑然失笑,觉得自己胡思乱想得多了。此时张峻急匆匆赶来,脸上又是汗水,又是血水,说道:“秦监军,敌人攻击猛烈,咱们用杀手锏吧!”

    秦虎点头道:“好,就依张将军所言。”

    北莽军被守军一连串的举动激怒,不顾伤亡死命攻城。

    五六架云梯靠着城墙,每一架都密密麻麻爬满百余名兵士,地面上堆满了中箭中弩以及摔死摔伤的兵士,四部撞车正在不停地朝瓮城城门和城墙猛撞,意图打开一个缺口。

    城上的守军齐声呐喊,一百多人搬出几十桶火油,兜头兜脑往下倾斜,云梯、撞车以及上面的兵士,浑身淋满火辣辣、湿漉漉的火油。

    守军跟着射出无数火箭,将火油点燃。几团大火轰地升天而起,云梯、撞车、兵士尽数被熊熊烈火吞没。

    兵士惨叫,挣扎,坠落。

    云梯崩塌,撞车损毁。

    后面的兵士被冲天烈火吓得魂飞魄散,争先恐后挤过飞桥,向本阵方向狼狈逃窜。

    萧赤里见战事不利,部下伤亡惨重,不得不鸣金收兵。

    战后清点,短短不到两个时辰的激战,北莽军竟然死伤了一千八百多人。

    小小的阳凤关,给萧赤里及手下将领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对于如此坚韧的对手,他必须重新评估。

    统军使萧拓交给萧赤里的任务是:占领阳凤关,扫清河北路的剩余据点,然后东进与东路大军会合,消灭河北东路天朝军的主力,掉头向西,与中路大军在大河北岸会师,进逼大河南岸。

    当然,萧赤里不相信阳凤关能抵挡他的去路。

    他手下还有接近三万的兵力,他的精锐骑兵尚未出马,他手里还有三千无敌的长生军,眼前的城池,迟早会沦陷,再坚强的对手,也会拜服在他的铁蹄之下。

    因为他是堂堂的长生军少帅,北莽年青一代最耀眼的将领。

    未来不远,他还将取代萧拓的位置,成为大北莽国新一代军神!

    次日,北莽再度发起进攻,这次他们改变策略,出动上万兵力从北门、东门、西门同时猛攻,除了云梯撞车钩索,后续部队还调配了十几台水车,从护城河内抽水,随时应付守军的火攻。

    守军除了预备檑木石块、火器火油,在三个城门处集中弓箭手、弩手,居高临下发射,杀伤敌军。

    北莽军学了个乖,云梯不再靠近城墙,只是隔了一段距离与守军对射,待守军火油供应不上,再推动云梯上前攻城。

    攻城兵士分成几个梯次,第一梯次负责攻城,第二梯次负责灭火,第三梯次负责补上,源源不断,逐次增加兵力,给守军施压。

    如此一来,阳凤关的火器火油无法对敌军形成大面积杀伤。

    秦虎组织了五百人预备队,哪个门形势危急,则往哪个门增援。

    东门压力最大,数十个北莽兵士已经爬上城头,正在与守军展开厮杀。城门被撞车撞开一个缺口,天朝的兵士一面填上泥块石块木栏,堵住缺口,一面从里面放箭,射杀蜂拥而来的敌军。

    张峻喝令打开城门,率领两百骑兵旋风般冲出,左冲右突,肆意砍杀,他用的乃是极其罕见的长槊,当者披靡。

    平日笑眯眯像个奸商的张峻,一上战场,便变成了一个疯子。

    疯子的眼里,只有杀!杀!杀!

    北莽军万万想不到在大军重重围困下,对方居然敢打开城门,主动出战,被两百骑兵杀得哭爹喊娘,城门附近的兵士四散奔逃,留下遍地尸体。

    张峻耀武扬威地杀了一圈,不慌不忙退入城内,守军这才加派人手,迅速将城门堵上。

    秦虎在西门城头,发现对方一员大将骑着高头大马,在外围远处督战,口中不住地大声吆喝,指挥兵士轮番进攻。

    他灵机一动,吩咐手下推来城中仅有的两台床弩。

    那床弩又称三弓床弩,形体沉重,需要数十人推动,箭杆粗如人臂,箭镞扁平,尾部用铁片作羽。

    两台床弩推近垛口,然后十数名兵士绞动绞轴,拉开弓弦,其余兵士先将箭杆放好,瞄准,一名强壮的兵士运起全力,用大锤敲击扳机,粗大的弩箭急速飞出。

    床弩的射程可达三百大步,即寻常的七八百步,势大力沉,迅如闪电,唯一的缺点是准头较差。

    目标:对方阵中那名正在发号施令的大将。

    那名大将,正是北莽军步军指挥使萧合鲁。

    两支弩箭同时发射,其中一支呼的一下从萧合鲁头顶掠过,另一支正中萧合鲁前胸,巨大的冲击力令到对方身躯高高飞起,远远抛到数丈之外,连人带箭钉在地上。

    北莽大将当场阵亡。攻方一片惊惶,而守军却士气大振。

    秦虎亲自擂鼓,在体内阴阳二气的真气激荡之下,战鼓咚咚咚响彻天地,每一鼓点都沉重地敲击在北莽军心头,一点点削弱他们的斗志。

    对岸的七千天朝军,先前将军已经严命,没有军令,不得擅自渡河参战。

    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泽袍舍生忘死与北莽人血战,人人悲愤难当,他们自发地列队岸边,齐齐敲起战鼓,高声呐喊,为对岸守军助威。

    城中守军斗志高昂,奋起反击,连骑兵也驰上城头,来回冲杀。不多时,爬上城头的数百北莽人被歼灭殆尽。守军重整防线,发射火箭,抛掷火筒,逼退对方的云梯。

    这一站从上午到黄昏,几无停顿。夜幕降临的时候,北莽方面伤亡已近三千,士气低落,无力再战。

    萧赤里心中恨极,却无可奈何,只得下令暂停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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