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音乐
雀跃之年在径州西城。奥园广场在城东，西城在城西，去往西城的路上有一条跨海大桥。
俩人起了个大早坐地铁然后又转公交车过去，坐了两个多小时。中间阿粤一直在睡觉，经过那座大桥的时候云年晃醒阿粤，阿粤看到海尽头的城市上方一抹淡黄的天际线，似乎要天晴了，但太阳又还没出来。
“还挺舒服的，我们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海边玩玩。”阿粤说。
和阿粤谈完话后云年一个晚上都在心虚，现在看来他似乎没在意，于是云年心里轻松了一番，回答：“好。”
“雀跃之年”在一栋新建筑里面，很有欧派风格，圆顶白墙，栋与栋之间由圆廊相接，实在与“雀跃之年”四字相悖。接待人员一边领着二人往里走一边介绍这所音乐培训机构的历史。
他们培训出了一支国家交响乐团，现在正满世界的巡演。云年和阿粤来之前并没有查过资料，不知道人说的是否真假。他们还说培养过音乐艺人，现在成了明星，也培养出了几支乐队，但不怎么火，只在国内跑音乐节，歌也出的不多，音乐乐队解散又重组，来回拆了组了几次，大家音乐理念不同，但是合同没到期没能解散，所以一直这么拖着。
“您说是蒋之义先生介绍你们过来的是吧？”
“是的。”云年回答。
“蒋之义先生就是搞乐队的。”她说。
阿粤正四处观看，他们处于走廊的中心位置，左边一栋四层的白色大楼，圆形拱门，窗户口的红色窗帘耷在外面，随风而扬，往里看去，可以看到每个房间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种乐器。
萨克斯、大提亲、小提琴、双簧管……
“这栋楼是西方乐器的教学点，弦乐器、木管乐器、铜管乐器、打击乐器、键盘乐器，对了，你们是要学钢琴是吧？”
“是的。”云年说。
“那就是去这栋楼。右前方那栋是中国民乐，再往前是声乐、形体、表演……”
一个大型的艺术培训机构。云年和阿粤都有些震惊，不禁担心起价钱来。但是是蒋之义介绍的，他们不好中途溜走。还是跟着进了西方乐器楼。钢琴房在二楼，光是二楼就有十来个房间，三人从中间走廊穿过一直到最顶端，到达办公室。
“阿瑟老师，有学生来报名了。”接待人员说。
阿瑟老师坐在一个黑色办公桌前，正在低头写着什么。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圆脸长发，眼睛很大很亮，看到两人的时候神采奕奕。
“快请坐。”
接待员退出房间，阿瑟老师让助手帮忙倒水。
“请问，你们谁学？”
“我，老师你好，我是陈粤青。”
“哦哦。”老师露出温和的笑容，站起来分别与二位握了握手，“之前学过？”
“嗯，基本乐理都会，钢琴也是过级了的。”
“哦？”老师挑了挑眉，很是惊讶地道：“那不是初学者呀，怎么会想到这儿来学呢？”
“因为我想精进作曲。”
“就只是作曲？”老师又挑了一次眉。
“嗯，暂时是这样。”
老师点了点头，助手把温水端给两人，这时候老师的目光落到云年身上，问：“这位是你哥哥吗？”
“不是。”“是！”
“嗯？”老师勾起嘴角，“所以？”
两人一时无话可说，老师立即笑起来，很是随性，淡然道：“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嘛，这有什么？我就是看你旁边这位先生很……眼熟的样子。”
“眼熟？”阿粤和云年同时惊讶。
“嗯，我或许看过你的照片。”
云年瞬间明白，可能阿瑟老师与蒋之义是熟人，蒋之义与她提起过自己，“您认识蒋之义？”
“哈哈哈哈哈，当然认识，我们是老熟人了，怪不得他今天说有个朋友过来报名，让我好好看一下，说不定是个苗子，怎么，要不，现在即兴来一曲，试试你的乐感？”说着眼神又跳到阿粤身上。
阿粤点了点头。
老师带着两人往最近一间琴房走。阿粤落座，看了眼窗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而后回头对云年笑笑，这才开始弹。
云年盯着他，倏忽一下想起他们初见的时候，一句“云先生”轻快悦耳，就像他此时弹奏的曲子，随性而充满活泼，赋有变化的节奏一下一下击中他的心脏，仿佛再次置身于童话小镇幻水堡。男生撑着下巴眉开眼笑的看着他，一声声的“云先生”唤得亲切又自来熟，令云年久久的心动。在这么一个像是幻觉般存在的地方，他遇见了第一个爱他的人。
曲子演奏完毕，阿瑟老师的视线却是落在云年身上的。阿粤循着望过去，看到云年很久没露出过的明朗的笑容。
“不错呀。”随后老师鼓掌。
云年低下头。
“现在，请你先生到办公室等候，我们单独聊一下。”
云年回到办公室，心里七上八下，老师一句“你先生”说得他头脑发晕，他是太过明显了吗？他完全沉浸在阿粤的音乐里，沉浸在他们这份相遇的美好当中。从前他觉得羞涩最美，现在他可能要转变观点了：相遇才是最美。无论什么时候回忆起来，总是令人动容，仿佛爱永远在身边。
不过老师和阿粤聊得时间很长，他喝了两杯水，又站在窗边看了好久“雀跃之年”的景色。这边的建筑以白为主，几栋房子间的廊亭建得很有特色，走廊是中式的，亭子又是园顶，中西结合，也许是秉承了音乐不分国界的观念，建筑也一样。
等了两个钟头，先等来的却是蒋之义。
他激动地站起来，看着有半年多未见的学长，打扮还是和之前差不多，不羁的风格，宽大长衫，宽松裤子，头发留到耳根，随意的洒落下来，一低头就要捋一次啊，捋头发的动作些许优雅。见到云年的第一眼，云年便看到了他那身由内而发的优雅的气质。
这与他们初见的时候一样，给云年一种他不是玩音乐的错觉误会。
但他没想到，当蒋之义站上舞台的时候，他那身优雅忽然变成暴躁的雄狮，身体和头发狂甩起来，肆意舞动，像是宣扬他不羁的灵魂。
他把灵魂释放在舞台，孤零零的躯壳躲在幕后，日日夜夜的写歌，研究乐器。他玩架子鼓、贝斯、学习dj，也偶尔抒情弹弹钢琴，曾经一度沉迷于古典乐，云年大学时很多片子的配乐都是他帮忙做出来的。古典乐居多。
见到他就如同见到过去一样，云年眼眶泛红，和他来了个拥抱。
“要不是你和我说这事儿，都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蒋之义说。
“是啊，学长，过得怎么样？”
“我还在搞乐队，进了本地一家音乐公司做音乐制作人，你呢？”
“我也不错，开摄影工作室了。”
“摄影工作室？怎么会？”蒋之义放开云年，一脸不可置信。
“嗯。”没有多余的话，云年不想撒谎也不想解释。
蒋之义点了点头道：“不错。谁报名来着？”
“阿粤，我……男朋友。”
蒋之义听得有些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通了似的，“原来，是真的？”
“什么？”
“那时候，你和我说的那句话，是真的。说，你和我一样。”
“哈哈哈哈这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有印象？”
“可能你确实不记得，那时候你喝醉了来着，喝醉了才肯表达自己的你。”
“哦哦哦哦哦。”云年觉得有些尴尬，他搓了搓眉心，反应过来应该赶紧让学长落座。
两人回忆了一番过去合作时的事迹，有说有笑，再半个小时后，终于等到阿粤和老师回来。
阿瑟一看到蒋之义，也立即与他来了个友情拥抱，阿粤站在原地盯着蒋之义。
阿瑟问：“怎么粤青和老蒋还不认识呀？”
“他们还没见过面。”云年笑着走过去分别介绍。
两人握手，阿粤还是盯着他。
“我，怎么了吗？”蒋之义不明所以。
“哦哈哈哈没什么，我和阿粤提过学长你，他说想认识你来着。”云年说。
“是这样呀，既然都是学音乐的，认识一下互相学习是应该的。”
阿粤眼睛动容，恢复了礼貌，笑意盈盈地说：“是，有很多问题想请教学长呢。”
“反正以后你留在这儿，我们随时有时间交流。”蒋之义拍了拍他的肩道。
一番介绍完毕，几个人再次坐下。阿瑟老师问阿粤考虑的怎么样。
“我肯定是很乐意来这里学习。”阿粤说。
“只不过，你看看你先生同不同意住在这边。”
“住在这边？”云年问。
“是，阿瑟教学生就是这样的，得时时刻刻在身边，因为粤青学的是作曲，不是专门的乐器。和你搞创作一样，得和团队在一起。”
“是这样啊。”云年点点头道。
“刚才我考了一下阿粤，他的基础知识很扎实，钢琴谈得非常不错，乐感好，他学作曲是有天赋的，我们也聊了他学业上的问题，周末过来住两天，周一至周五回学校，必要的时候我们线上授课，这里教学都是一对一的，专门培养可塑人才。”
云年听得有点懵，他还没想那么远，假期怎么过都还不知道，更别说下学期开学。
看云年犹豫，阿瑟老师又力说：“是学费的问题吗？我知道现在他一个人，生活挺困难的，附近也有兼职，或者我们校内就有学生兼职，以他这个能力，当个助教完全是没问题的。云先生你们好好考虑一下。”
走的时候阿瑟老师亲自送三人出校。蒋之义与云年重逢，说什么也要请云年吃一顿。路上蒋之义和阿粤聊了一些音乐上的东西，云年也听不懂。
蒋之义轻车熟路地带二人进了一家餐馆，吃湘菜。问他们要不要喝酒。
“酒的话改天喝吧，我请你，学长，谢谢你帮我们介绍。”云年说。
“好好好，我们都是朋友，就不用谁请不请这么客气了。”
“学长，你什么时候来这儿学的音乐？”阿粤问。
“从初中就在这儿学了，我觉得这个学校真心不错，培养出很多优秀的音乐人，像宇宙圆心乐队的许哲，林烬。”
“和你们同一个公司的乐队的几位学长？”云年问。
“是，林烬哥还是我们学校的头一批乐队里混出头的风云人物，你还记得吗？你应该见过他的照片，就贴在展览厅。”
“嗯，记得。”
“还记得你大二拍的那个实验短片吗？我给你配的乐其实私底下林烬哥也帮忙了，那个短片老师夸配乐不错来着，我记得你们团队拿了最优是不是？”
“好像是吧。”
“但其实优秀的还是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继续搞影视了，开什么工作室？！真是的！”
云年笑了笑，没回答。
云年和阿粤坐在一排，蒋之义在对面，所以蒋之义很容易看到阿粤的表情，他安安静静的，不像是装着心事的样子，很认真的在听他们讲话。
“阿粤还在想刚才这事儿吗？”蒋之义的声音变轻和。
“没有了。”阿粤耸了耸肩，表示这事儿不值得他放弃享受一顿午餐的好心情。
“其实，我和阿瑟姐认识很久了，阿年，比认识你还要早，所以，我可以和她说一下学费的问题。”
“你不是初中就在那儿学了吗？肯定比认识我还要早啊，我们也就三年多。”云年说。
“阿瑟姐是我高三那一年才去的，多了两年。我们感情挺好的，好讲话，放心吧，只要你们有心在这儿学习，钱什么的，会有办法解决的。你不是常和我们说，一个热爱能抵所有困难吗？”
“那都是年少无知时讲的话了，还记着呢？”云年无奈道。
“那时候你也不年少吧，大二，和你们团队吵架那次，你意气用事和别人组队来着，还故意让人低三下气去找你，不过现在想想你大二也还挺幼稚的。搞得谁离开你就不行了一样。”蒋之义边吐槽边笑。
云年听得头皮发麻，悄悄去瞧阿粤，人很快感受到目光转过来盯他，认真道：“这话你和他们也说过呀？”
忽然间，五脏六腑都心虚。
“额，对，小时候讲的话都挺废的，没什么作用。”蒋之义帮忙解释。
正值午餐时间，客人挺多，他们这一桌的前面还有两桌。
三个人忽然相顾无言了。蒋之义低下头，没忍住憋嘴笑了会儿，再抬头时笑容收起了，他捋了捋落下来的头发，很是优雅。
他在阿粤的斜对面，阿粤把这个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藏于桌下的手没忍住跟着做了个别发的手势。重复了几下之后，云年的手就伸了过去，抓住了他跳动的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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