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月亮
回到书桌前，打开手机，刚好看到阿粤的消息。
阿粤：“平安到家。”
云年：“那就好。”
两分钟后阿粤回复:“闲下来了吗？”
云年:“嗯。”
阿粤无缝连接又发了一条过来，“你记得多少？”
“什么？”他们今天说的话太多了，云年一时之间不知道阿粤指什么。
“你妈今天说的那些。”
对方言简意赅，云年感觉到阿粤的字句落得真情有力，不禁心头震慑，余震之时又产生了一种清晰的紧张。即使两个人用手机打字交流，互相望不见对方的反应，云年还是微微脸红。
他知道自己紧张什么。“都记得！”只好学着言简意赅。
然而对方发过来的是：“我真想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反应。”
我去！云年小声地骂了一句。心跳越来越快，他彷佛感觉到阿粤此刻正在自己房间里的某个角落看着他，然后又是那个调侃的天真的样子。
云年：“嗯？”
阿粤：“聊天的时候看不到对方反应很可惜。”
阿粤:“聊天最有趣的就是看人的反应了。”
阿粤:“你看，知道我就是那个小偷的时候，不对，小强盗的时候，你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这么怕认出我来呀？”
喋喋不休之人发过来一串得意的表情包。云年看着接二连三轰炸过来的图文，觉得有些凌乱。
阿粤:“阿年，你被我给说睡着了？”
阿粤:“啊喂。”
阿粤:“你不理我？”
阿粤:“好吧，就这样吧。我睡了。”
云年刚准备好的措辞又被“我睡了”三个字打回破碎的原形。他看每一条文字消息都要思考该如何回复，但思考还没开始，下一条信息就立马弹送过来，他又得顾及新消息，所以导致最后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这种感觉就像上学时抢答问题，每回自己刚思考出答案并呼之欲出的时候，同学们总是抢先一秒回答出来。他只好强制咽回去，于是原本的清晰答案变成了：“没有！”
阿粤:“嗯？”
阿粤:“你他妈没睡呀？”
云年:“我在想，你刚才是什么反应。”
阿粤:“哪个刚才？”
云年:“就，得知我还没睡的这个瞬间。”
阿粤:“你好可爱哈哈哈哈哈哈。”
云年云里雾里，不知道可爱一词到底是褒是贬。
阿粤:“我在想，你有没有在想你妈妈想的那些事。”
云年:“没有。”他似乎知道阿粤想要肯定的答案，他也确实想了一些，但那是在与对方聊天之前，自从他打开微信以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聊天上面。刚好聊到此处时，他才去想，好像，他挺害怕两个人相认的。虽然那时候的接触不多。
阿粤:“你不在乎？”
云年:“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
阿粤:“我失落了。”
云年:“啥意思？”
阿粤先发过来一个炸弹，随后又打过来一串又令云年不知怎么回复的内容:“现在开始粤式语言教学第一个知识点内容。”
云年:“什么啊？”
阿粤:“以刚才我的那个回答为例，只要我说了失落这样的情绪词语，你就要立马关心询问为什么。”
云年一时无话，他本来要打开电脑剪视频的，现在却已无心工作，于是他关了灯，跳回床上，背靠着墙坐着，继续看阿粤说些什么。
阿粤:“那就会显得你没有人情。”
云年提嘴微笑，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我不想问。”
阿粤:“为什么？”
云年:“因为我知道答案，也知道说话之人的意图，我根本懒得问。”
阿粤:“那那个人有什么意图？”
云年“啊”了一声，明白过来自己在阿粤面前刨了一个坑，还挺骄傲地跳了进去。
阿粤继续追问:“什么意图？”
云年:“算了算了，不学了。”
阿粤:“这是第二个知识点，不能在对方的追问中败下阵来。这样显得你弱鸡。”
此刻云年除了骂一句脏话已经别无他法来抒发他的抓狂。
操！
云年:“今天的教学点可以完了吗？”
阿粤:“当然可以，但是这次的内容之后我还会再提问。”
云年:“你以后当老师吧，这样的教学方式挺好。”
阿粤:“倒是个好建议。”
云年:“说到当老师，你现在做什么家教没有？”
阿粤:“没有。”
云年:“那要不要来我们家给云烊和云研补习物理？”
对方没有立即回答，云年想不到他什么反应，这让他再次紧张，甚至有些害怕，他说的好像太直接了，而且不太尊重人的样子。果然还是需要学习粤式语言教学。
过了好久之后阿粤才回复:“我今天和你妹妹相处的还不错。”
云年跳过他傍晚就一直疑惑的那个问题，转换到刚才产生的新问题:“你刚才在想什么？”
阿粤:“没什么。”
云年追问:“你肯定在想些什么，你说了不能败下阵来，我得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阿粤:“好吧，我在想，你肯定是想帮我，觉得我现在一无所依，没钱没家人，你让我帮你妹妹，就是想让我感受家庭氛围，觉得这样我会好过一点。”
云年会心微笑，有点感动，更多的是对阿粤识别自己心思的超强能力的惊讶，他不知道阿粤对别人是否也会有这个能力，“对，我就是想帮你。”
阿粤:“给多少钱，爽快点。”
云年:“在我经济能力范围之内，你觉得多少合适？”
阿粤:“一天一百，包吃，上课时间你定。”
云年:“这么少吗？我听说别人一堂课都要好几十，一天得上好几堂课了。”
阿粤:“你说了在你的经济范围内啊。”
云年内心:“……”
阿粤:“不是吗？”
云年:“好。因为她们的休息时间是周六晚上接周日早上，可能你得打车过来，所以还包车费，可以吗？”
阿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年:“你那什么反应？”
阿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年:“别老是这样发，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果然聊天还是面对面的好。”
阿粤:“我开心。”
云年的心立马提起来，好像在等被宣布去领奖一样，抱着偌大的已知期待去面临从未有过的真实幸福感:“真的吗？”
阿粤:“对呀！”
心脏似乎被一股电流击中，心尖落得余韵，有浅微的酥痒感。他打了个喷嚏，酥痒感慢慢消失。正在他犹豫要不要问为什么的时候，阿粤把话题拉回去。
阿粤:“你怎么不说包住？这样就可以一天五十块。”
云年微叹，回复道：“家里没多余房间。”
这次阿粤回复的稍晚一点，云年猜测他可能在想今天晚上自己不留他住宿的原因是否就是如此。
几分钟后，阿粤回复:“谢谢你的帮助。”
云年:“不是帮助，你别多想。以你的能力，找一个家教的兼职很容易。”
阿粤:“你人很好，谢谢你。”
云年又被阿粤给说懵了，他不知道对方是否知道他在请求对方的话语字句里满满都是私心漏洞。
为了平衡自己心里那点私心的羞愧，他转回到第一个问题，“你和我妹妹说什么了？”
阿粤:“哪个妹妹？”
云年知道阿粤故意拖延，从他带阿粤去学校到回家的所有时间里，两个妹妹中，他和云研交流的最多。
“云研！”云年慢慢陪他拖。
“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
“我和小烊去办公室的时候。”
“对了，云烊到底为啥打架呀？”
“阿粤！”
“唉！”
“我妹妹不会这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的。”
“说明我有魅力呗！”后面还附一张傲娇的表情包。
云年知道阿粤也许有什么不愿意透露的地方，觉得自己不能紧逼下去。但不说这事儿他就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说的，他不知道有哪些两个人能聊起来的东西。
阿粤:“怎么不说话了？”
云年:“在想事。”
阿粤:“哦。”
云年真切的觉得阿粤这次失落了，于是他赶紧回复：“你之前有做什么兼职吗？”
阿粤:“问这个干什么？”
云年:“你有一双弹钢琴的手。”他知道阿粤知道他在说什么。
阿粤:“好看吗？”
云年:“好看。”
阿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年:“下次请你吃饭吧。”
“哦？”
“提前做东。你不是答应帮我妹补课了吗？”
“哦！”
“好好讲话。”
“哦！”
云年无奈，但是笑容不住地浮现。
“那，确定好时间给你打电话。”
阿粤:“哦？”
“什么意思？”
阿粤:“什么时候？我周二到周四都没有晚自习。”
“到时候看。”
“哦。”
“那快休息吧。”
“哦！”
“你！！！”
“嘿嘿！”
云年的笑容越咧越咧大，他的困意逐渐袭来，伸了懒腰，觉得有点冷。于是准备下床去把早上就打开了的窗户关上。
窗外月明星稀，房屋邻舍间电线交缠纠绕，把深蓝的天空圈成几个复杂的形状。云年抬眸望去，月亮刚好移到一个正圆的右边斜上方，下面有一颗直直的电线，连接着外面的电表。正在云年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一只小麻雀飞到了电线上面，驻足停留，身影与月亮相融，形成一副深蓝背景下的寂静剪影。
云年立即拿出相机打开拍了两张。随后把它们导进手机，欣赏了两遍以后把其中一张他认为更好的发给阿粤。
距离“嘿嘿”那句最新消息已经过去四分钟，阿粤一直都没说话。
收到那张云年拍的图片后，他立马就回复了，“刚刚拍的？”
“嗯。”云年的手微微颤抖，他站立在窗前，视线在月亮和手机间来回跳跃。
“我这边也能看到月亮，很美。”阿粤回了一句让云年更加颤抖的话。
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想传递给阿粤的信息已经传递到了，每次与人交流他的话语都会在自己的信息全部输出完毕时停止，一旦停止他便手足无措，总觉得应该多说点什么。
于是就造成一副欲说却又无法说出来的滑稽模样。而这次……似乎有点不一样，对方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却又好像自然而然发生的答案。
“我也给你拍一张。”阿粤说。
操！他又小声骂了一句，没什么作用。但是刚骂完，对方发过来的图片就立马让他忍俊不禁。
一个模糊不清但是颜色分明的月亮，干干净净的飘在深蓝夜空中。
“怎么糊了？”云年的紧张感慢慢消失，更多的感觉是兴奋。
“我故意的。”对方回答的还挺骄傲。
“哦！”云年学他。
“哦。”
“咦！”
“无语。”
“……”
“我这边的月亮真的很好看。”他说。
“我这边也不赖。”云年的语气完完全全被带跑偏。
“稀奇哦？”
“当然。”
“那我收下咯。”阿粤说。
“我也收下了。”
“那我睡觉咯？”
“我也睡觉了。”
“那晚安咯？”
“那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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