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游戏
第二天便是周日，团队的工作作息是六天一休，休周日。
云年早早就起床，刚在电脑前坐下，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忽然响起。打开一看，是那个卡通狐狸头像的主人，他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惊得云年又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我回来了。”
云年微紧张，先点开好友申请，那边刚显示通过，就在那一个时间点，消息就发了过来。看完以后他捏着手机久久凝望电脑屏幕，内容是陆虞和谢西岭站在圆台上跳舞的画面。好长时间后他才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瘫在椅子上，嘴角咧开。
那边紧接着发来第二条消息:
“中午好！”
云年打字的手有些颤抖，为什么他要五天之后才同意好友申请？
“嗯”，于是他回了一个想象力十足的字过去，没有标点符号。
那边很快显示正在输入中，云年盯着这几个字一直看，直到第三条消息发送过来:
“我今天早上才出发的。”
好吧，云年想。不知道说些什么，隔了五分钟才又给他发:“发生什么事了？”
“就处理一些事儿。”
又隔了五分钟。
“怎么样？”
“处理好了。”
“你需要我帮你吗？我今天事不多。”
“我决定哪天真的好好教教你怎么说话。”
我……怎么没感觉到自己讲话有问题？云年疑惑。
“我现在先回学校处理一些事，然后回家收拾点东西，到时候打电话喊你。”
喊云年做什么云年不知道，不过他很开心阿粤在回来的第一天是想到他的。于是欢快的回了一个“好”字过去。
距两人达成小约定还没几小时，宋慧然就把云年叫走，让他去逛商场，奥园广场那边做活动，可以领奖品。
“好，那我几点去？你也在？”云年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开了免提。双手还在继续忙着处理视频。
“对，我现在在你包姨家，你三点过来，买好后你去学校接妹妹。”
“嗯。”
挂掉电话后云年停下工作，拿起手机给阿粤发消息:抱歉啊阿粤，我临时有事。
发完后他又盯着昵称下边看，但是半天也不见那五个字出现，云年有点小忐忑，再发一条:“完事儿后我就来找你，到时候打你电话，可以吗？”
人一直没回复。
奥园广场在径州的新城区，云年的好友李洛家的超市就开在那儿。不过他现在还见不到李洛，那人自上了大学后就很少回家，逢年过节都只是打个电话报平安说祝福。四年以来，二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快到广场的时候，云年看到超市里李洛的妈妈正在给一位客人结账。
李洛的妈妈就是包姨，一名女强人，年轻时候一人白手起家，靠四处奔波打工赚到了开超市的本。她生李洛的时候二十二岁，生下孩子后才与丈夫办婚礼领证。
云年读初中的时候，李洛一家和他们家还住得近，他们二人上下学都在一块儿，包姨一见到云年，就硬是要带他去超市，再强塞些零食进云年的书包，过年过节的时候就塞油盐酱醋茶什么的，来来回回，每年都送。正式春节的时候还送许多年货，大米、菜油、水果、营养补品……两位女大人相熟，两家处得也好。
看人还在忙碌，云年便也没去打招呼，而是直接进入奥园广场找宋慧然。
广场上人山人海，很是热闹，新商场开业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但就是接二连三的商场罗盘，竞争力大，各家绞尽脑汁宣传吸引顾客。宋慧然就是被最近开业这一家给吸引住了，招揽顾客进商场消费满千元者可以获得他们的小游戏参与权，所谓的小游戏云年还未见识。
进去后看到大屏幕上滚动着丰厚奖励字样，游戏最终获胜者可以享受包吃包住的北京豪华三日游。
云年拨通宋慧然的电话，那边嘈嘈杂杂，听不清云年的说话声，只顾一个劲地喊：“阿年，我还在超市里边儿选东西，人家说得消费至少一千元，不然没有参与资格，你到了吗？到了的话来三楼的超市找我，我在蔬菜区。”
云年听见了关键的蔬菜二字，找到宋慧然的时候她却已经到零食区域了，在挑选果冻。云年隔得老远就通过那件雅黄衬衫认出其人，跑过去拍拍长辈的肩，再接过手推车，问道：“又给小烊小研挑零食？”
“你有什么想吃的没？”宋慧然越过他离开去称量区。
“没，不是要做游戏吗，什么时候开始？”
“等人少一点再去，那时候做游戏才安全。”
“上周你不是才给她俩送了很多过去？”云年说。
“这不是都一周了吗？要分同学们吃，肯定早就吃完了。”说着说着，宋慧然顺手就把称好的袋子递给了云年。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答着，慢悠悠挑选着物品，寻思要买什么才能消费满一千元，就这样晃到了差不多四点，他们最后买了两个音箱，达到了能够有机会参加游戏的金额。
游戏地点设在商场门口的大广场中央，圆形的舞台四周满是人头，挨个儿攒动，在商场上的廊道里看起来像是一窝正在觅食的蚂蚁。
云年有点儿后怕宋慧然挤不进去，更怕挤进去以后会受伤，她身形纤瘦，个子也不高，年纪和常年的劳动使她看起来像一株轻易就能被风吹倒的芦苇。
“要不，别去了。”
“不行，我盼好久了。”宋慧然说得斩钉截铁。
“游戏？”
“旅游。”
游戏设置了五个环节，因为参与人数实在太多，第一轮简单且迅速。主持人在台上提问，台下的参与者举手回答，若是答对了就去到舞台等候第二轮，若是答错了或者是没答的直接领一个小礼物走人。
云年站在人群后方，因为个子高，可以看见宋慧然已经挤到了舞台前面，如果她举手，主持人应该是第一眼就能看见她的，只要她知道答案，那么她就可以站到舞台上去。
主持人说了一下游戏规则，很快就开始，“请说一下我们中国□□的成立时间。”
一开始大家没什么动静，不知道是不是题太简单而懵了的原因，一分钟过去以后才陆陆续续有人举手。云年重点关注宋慧然，瞧见她早早就把手支棱起来了，只不过主持人没看见她，而是选择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那小孩被自己的父亲抱着，主持人耐心等着那对父子挪到舞台前面才蹲下去把话筒伸到孩子的嘴巴前。
孩子一声清澈而响亮的回答：“1921年7月23日！”
“很棒！”主持人表扬了小孩。接着那对父子就被请上了舞台。
第二个问题，“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多少年？”
又是选择一个孩子来回答，四岁左右的年纪，不知道那孩子怎么算出答案的，云年寻思着幼儿园是不是把上千位数的算数都教了？他这个没经历过幼儿园的人对算数基础认识是六岁那年，忽然就被塞进了学校，第一堂数学课老师问他们99加1等于几，其他小伙伴都知道，而他只是懵，什么也不懂。
接下来的问题依然很简单，所以主持人有意地选择亲子搭档，孩子的年龄基本上都是六岁以下。但是接下来的题目逐渐变难，涉及了化学、英语、物理和数学几门学科。这几类加起来总共才设置了20道题，回答权落在宋慧然身上的几率为0，她身边没有小一点的小孩。
主持人继续问：人在水中不动，是会上浮还是下沉？
完全黑暗的屋内，我们可以看见东西吗？
下午雨后的彩虹，在天空的哪个方向？
云年初中的时候学习成绩不怎么好，在班上一直处于中等偏下游，后来初三才慢慢努力把成绩提上来的。物理和化学都挺让他头疼，所以高中他选择了文科。听到物理问题，他想起来今年两位妹妹的物理成绩都不理想，才刚接触的基础知识都考不及格。他还挺为这个担心的，寻思要不要给她们找个家教。
最后，答题权力没有落到宋慧然身上，她走回云年身边，接过云年手中那个装着零食的白色购物袋，失落地说：“走吧。”
云年见宋慧然不开心，主动安慰：“以后会有机会的。”
“以后都老了。”宋慧然的失落不减，反而越发自负。
云年说不上话来。
“去那边填信息吧，能赚一点是一点。”说着，宋慧然指向左前方的一个同样有人群的露天楼梯口。
“什么信息？”
“领小礼物的信息。”
“……礼物是什么？”
一块淡绿色的小毛毯。
“领这个小礼物也还要抽奖的呢，小毛毯是二等奖。你猜一等奖是什么？”拿到礼物后，宋慧然问他。
“我更想知道三等奖。”云年说。
“为什么想知道三等奖，一等奖不是更诱人吗？”
“我自己是比较对三等奖好奇。”
“三等奖是一个小水杯，听起来也不错，不过重点是捡小便宜能让人开心。”
走出领奖场地，二人来到马路边，云年怅然着看了一会儿天，深呼吸一口后对宋慧然说：“现在四点半，我就不回家去了，我给你打辆车，你自己坐回去，可以吗？”
“我还要去小洛家找你包姨，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好久都没过去玩了。”宋慧然说。
“那好，我先陪你走过去。”云年说完就往与先前来时的反方向走。
“我跟你说，你去学校的时候问一下她们班主任小烊是怎么回事，我昨天接到电话说她打架，可把我吓坏了。”宋慧然说。
“打架？！”云年站住，回头看着她，甚是震惊。
“对啊，老师也没说原因，就让我们今天去接她们，我想今天见了面他才会说。”
“前天通电话还好好的。”云年自问自想，前天小烊用学校的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人还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听起来开开心心的，没什么烦恼的样子。
“具体我也不清楚。”
云年停下思索半天无果，看着宋慧然娇小瘦弱的背影，轻声叹了一口气。
二人来到包姨的“明阳超市”，包姨一如既往的热情，拉着宋慧然坐到柜台前，用瓷盘去内屋仓库装了瓜子出来，还拿一颗冰棍儿给云年，云年双手摇摆配合嘴巴拒绝：“包姨，我都这么大了还吃什么冰棍儿。”
“谁说大人就不能吃冰棍儿了？能张口吃东西是所有人最平常不过的幸福小事儿，还分什么大小？”说着硬是要把那颗冰棍儿塞给云年。包姨的头发剪成短到耳根的中性风格，一直以来都梳成三七分，见到他的时候笑眯眯的。
也就是她待云年好，云年当年才有机会来超市当小工。他看着那颗已经无法再推回去的冰棍儿愣神，忽然想到十五岁那年在这个超市遇到的一个小孩。
天蓝色的脏衬衣，凌乱的长头发，白皙的嫩脸颊，假装的小礼貌，一声“哥哥”唤得又甜又让人心疼。
回过神儿来后，他对包姨说了谢谢，又简单的聊了几分钟后，他便出门了。走远了之后才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阿粤那边还是没回他，在没有任何思考和犹豫的情况下他点了语音电话拨过去。
铃声响起来，他后知后觉到自己在做什么以及想在这通电话之后得到什么，因为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小欲望，他有些紧张。
“喂。”
“啊，喂，阿粤，你在哪儿？我现在嗯……这是哪儿？”他发现自己不是有点儿紧张，而是紧张到呼吸节奏都乱掉。
“我怎么知道你在哪儿？”对方一声轻笑，语气也轻佻。
“我是说，我现在在奥园广场，之前的……那个明阳超市旁边的，嗯……”云年抬头看了看旁边，一家花店，之前这里是一家私人电影院，后来影院失火，把一切都烧没了。云年的印象里，影院烧完后好长时间没修，一直是一片砖瓦废墟。而如今，一楼已经被装修成名叫“春日之氧”的花店。
云年凝神看着这四个字，某些被封存在角落的记忆忽然被惊雷吓醒了一般，全部都汹涌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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