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自己的店,用不着一个外人评头论足的。”於奕可拿出一块抹布,费力地在玻璃台上擦拭着。
“不如这样吧。”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投资你的店,然后再替你找一个间好点大点的店铺,你认为怎么样?”
她听后,更加地生气了,将手上的抹布掷在柜台上说道:“我用不着你可怜我!”
“我不是可怜你。”他眸光沉静地说,“我是看出了你在这方面有潜力,所以才有兴趣投资。”
她从嘴边漏出几声冷笑来:“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我这小店赚得是蝇头小利,不是什么几百几千万的生意。”她知道他开的那间电影公司,这几年以来陆续有低成本的电影推出,可是却大受好评,因此名气很大,他也因此赚了不少钱。
“奕可,为什么你还是要这么倔呢?你为什么苦苦要跟自己过不去呢?”他望着她的脸,无可奈何地喟然道。每一个人与她接触,都会被她温顺,柔弱的外表所蒙骗,只有少数跟她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她是一个倔犟到骨子里的人。几年前如是,现在也如是,她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还是当初她所认识的那个人吗?他们以前就已经有距离了,现在更甚。她只想过一个平凡的日子,可是为什么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打扰她呢。
“你走好不好?”她咬了一下嘴唇,眼眸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光,“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你知道我不是为了钱而来的。”他盯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坚定地说道。料理完靳心琪的后事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以来与她没有见面,他却比以往更加地思念她。“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她霎了霎眼睛,当泪珠要冲出眼眶的那一刻,她立即背转身子不敢直视着他。
“我没有什么值得你看的。”
“你还在恨我吗?”他的声音像语箭一般穿透了她的脊背。
恨!她眼里浮出了泪水,心里抽缩得绞痛了起来。从分手的那一刻,她走得很洒脱,没有拖泥带水。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却做不到如她表面那般潇洒。她爱这个男人,因为他是自己的初恋,可是他却捅了自己狠狠一刀。现在这个伤口虽然结了痂,可是稍又不慎,却还是会流血化脓。这几年以来她封闭了自己,就像蚌壳一样紧紧地把自己关在里面,她脆弱得就像那团软肉,只能用坚硬的外壳伪装自己。
他趱步地走向她,这才发现她脸上的泪痕,油然地涌起一种怜惜的感觉。
“如果我说当年是个误会,你信不信?”
她撇过脸,将脸转向对面空白的墙壁上。误会?她不相信那是个误会,因为她亲眼看到那道浴室的门是打不开的,而他的床上却是温热的。这怎么是个误会?
这时大门又被打开了,她迅速地与他分开了。
“驰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靳心妮站在门口,眨了眨澄净而又无辜的黑眼睛,像云雾似的,微微发亮。
乔承驰的脸色在一瞬间的时间内千变万化,好不容易将心头的震颤压了下去,用一贯平和的语调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外面见到了你的车。”她那白得如雪敷一般的脸,涨得通红,有点兴奋又有点激动地叫道,“所以我见来碰碰运气,可是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
於奕可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这是一张清灵娟秀的脸,吹弹可破的肌肤,乌黑的发丝直垂腰际,穿了一件长及脚踝的白裙了,外面披了一件海泡石色羊毛纽扣的开衫。看上去很清纯也很有韵味。
“我……我只是路过进来看一下而已。”他很自然地搂过靳心妮的肩膀,直到出门前,也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走,我送你回去,今天风很大,你怎么只穿这么少的衣服,冷不冷。”
听着他对那女孩子说着关怀的话,那些话勾起她的往事,他们交往的时候他也是如此体贴自己。可是物是人非……透过玻璃墙,她看到他为那女孩子拉开车窗,并用手护住车子的上方,防止女孩的头磕到那里。
她咬着嘴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浪潮在翻涌着。
晚上她像往常一样收拾好店铺,就预备回家了。她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街上,同样的路已经走了三四年,可是在今天这个晚上,却觉得尤为孤独。
遥遥地走来三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家三口。个子最高的男人牵着小孩子的手,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量中等女人。一路上他们交谈着,她听见那声音很熟悉似的。
“老公,你对我真好。我生日还没到,你就送了个金镯子给我。”
“老公对老婆好是应该的。”於文宇的话音刚落,一抬头便看到於奕可的脸,一刹那的时间眼底掠过一丝惊慌。
“爸爸,你说过要给我买飞机模型的,什么时候去买?”於文宇手上牵着的一个小男孩嚷了起来。
她第一次见到她父亲再婚的妻子与儿子。突然间一种淡淡的,忧伤的,被人欺骗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家里已经有好多个……模型了,你……还要买。”
当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跟自己的父亲俨然像一对陌生的路人。而於文宇说话的语调明显变得结巴了起来。
“你不是早就答应儿子要买的吗?”他的妻子立即出声卫护着自己的儿子。
“好,好,明天买。”於文宇的声音异样地在她的背后响起来。
她刚才见到的那个小男孩,长得一副敦敦的结实样,哪里有他口中声称生病的模样。她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就像滴进了一滴冰水,那点冷足以使她的血液凝冻了。
这时一辆巴士在她的身边停下了,她想也不想就跳上车。这一刻她只想远离,离开这个地方。她平静的生活因乔承驰的出现而显得不再平静,又因她失联多年的父亲而更是搅起了一场大浪。
她跳下巴士,走入公寓楼,在自己的家门口,她刚刚才从手袋里掏出钥匙的那一霎那,隔壁的门就打开了。齐牧秋走出来了,自从上次那场风波之后,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了。
齐牧秋走到她的面前,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以警惕的目光直视着他。
“上次的事……对不起。”齐牧秋的脸上流露出愧色。
“有事吗?”她冷冰冰地回应道。
“今天有人来找你……”齐牧秋从口袋里拿出张便利条,递到她的眼皮底下,“刚好我遇到了她,跟她说你不在家,于是她就让我留了这张字条给你。”
她迅速地扬起睫毛来,狐疑地睨了睨他,这才接过那张便利条,发现上面写了一个名字与手机号码。
齐牧秋见她似乎不愿意跟自己说话的模样,转身便进了自己的房门。
她打开门,手上还握着那张便利条,顺手就打开了收音机。
“下面请听新晋歌手齐牧秋最新单曲《思》。”
主持人悦耳嘹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客厅,接着熟悉的韵律便响了起来。
告诉我你从来没有离开
除了你我别无祈求
你知道这一生我只为你思念
不管别人心怎么想眼怎么看话怎么说
你知道这一生我只为你思念
我一直不能够忘记你从前还是现在
她惊讶地发现,这首歌不是这几天一直听隔壁那个齐牧秋在唱的吗?难道他就是歌手齐牧秋?她将手上的便利条放在一边,走进了卧室里,打开了电脑。
原来那个沉默寡言,错把她认为是另一个女孩子的齐牧秋居然还是个歌手。但是网上对他的介绍并不是很多,大抵说他是个很有才华,很低调的歌手,是参加歌手大奖赛进入这一行。
但是他的声音宛转温和,虽然没有太讲究技巧,却有一种魔力,使人欲摆不能。尤其是当她得知这首名为《思》的歌曲,写词编曲是他一手包揽的时候,她就更加地惊诧不已了,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一丝的佩服。
这首歌唱完了之后,她就把收音机给关了,又打开了电视机,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最害怕的是无尽无垠的沉寂。电视机刚好在播放一部老片子,屏幕上闪现的是乔承驰刚出道时主演的一部电影。
有的人生下来就很幸运,像乔承驰,一出道就是做主角,在做演员这个行业里混得风声水起,没过两三年就拿了太平洋最佳新人奖,接下来又陆续拿了亚洲影帝,亚洲最受观众喜爱的男演员等等殊荣。可是他也在混得最红的时候,激流涌退,现在转为幕后,虽然曝光率不及从前,却赚得盆满钵满。
她看到刚出道眉眼还略显青涩稚嫩的乔承驰,用遥控器将频道转过去了,乔承驰的样子却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里。
“我要把最佳影帝的这个奖送给你!”
第一次他拿奖的时候,他讲话时兴高彩烈的神情还在眼前。
“为什么?”她接过他手上那个人型的奖项,哪一个从事这一行的明星不想得到奖项来肯定自己呢。可是她出道了一二年,却还只是个处于跑龙套的阶段。
“因为在我的心里,你是最佳影后。”他搂住她,俯在她的腮颊上用力地啄了一口,“你看,我们影帝配影后,多么般配!”
她回忆着这些往事,无意中仰起头的时候,看到相框里倒映出自己的脸,笑盈盈的,充满了甜蜜的回味,又却夹杂着现实的无奈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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