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云把二人推出门去进到自己房间。她看着地上的行李箱,只剩最后一件衣服静静躺在箱子最底层——那是一件浅蓝色长袖旗袍。她小心翼翼地捧起这件衣服坐到床边,放在自己腿上,记忆便犹如潮水一般席卷了她。

    “哎,小云,毕业舞会你穿什么呐?”旁边躺在上铺床上的帅姐突然探出头来问廖云。

    “我还没选好呢!对了,都毕业了,你就别再穿黑色的了,多欢乐的场合你一去就跟参加葬礼似的。”

    “我那不是穿黑色显瘦嘛!”

    “得了吧!你这是欲盖弥彰,掩耳盗铃,你不穿一身黑别人还注意不到你胖呢!大夏天三伏天儿都是一身黑,不热啊你!”

    “我不管!反正你也得配合我穿白色衣服。经管系‘黑白双煞’最后合体,绝对满满的回忆杀呀!”帅姐兴致勃勃地说。

    “我可不穿了啊,不耐脏还没有特色。这回呀我要换个风格。”

    “啊?!不和我组cp了呀!原来感情真的会变淡。”帅姐失望地、“痛苦”地说。

    “这次我要给大家留一个温婉可人、清新脱俗的好印象。天天和你组cp‘横行乡里’的,都没人敢要我了。”

    “你快算了吧啊,云!全院都在传经管系‘白煞’身边一左一右、一文一武两大护法忠心耿耿,妥妥的玛丽苏大女主剧本。你还能没人要?说出去谁信!”

    “你都从哪儿听来的这些小道消息啊!”

    “你别管我从哪儿打听的,你就说是不是吧!”帅姐此时的“灵魂拷问”让廖云犹豫了起来。

    “帅,你知道我们三个从小在一起长大,可昊雷和子天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子天是个对这个世界感知非常深刻,内核又非常稳定的人。而昊雷这个人很跳脱,同理心也差,做什么事儿都是由着性子来。不过这可能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罢!”

    “我怎么听你都是在替昊雷开脱呀!他倒好,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你就不见人影儿,最后还是子天帮你摆平。放着那么暖的子天你不要,非得挑战这种‘疯批美人’,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

    “可能只是时间不对吧!”此刻坐在床边的廖云喃喃说着,和她当时对帅姐说的一样。廖云又忍不住问自己:如果那时及时回头,现在会不会就是不同的结局了。

    “哎,对了帅,你看看这件旗袍怎么样?虽然是二手的,但没穿过几次。这手工,这款式,我觉得穿去舞会绝对亮眼。怎么样?你看看。”廖云把手机对着上铺的帅姐。

    “嗯,看着还行,就是不知道上身效果。云呐,二手平台网购很容易踩雷啊。你最好去店里选选,亲自试穿一下好。”

    “哎呀,我不知道啊!那不是贵嘛!我勤工俭学那点儿钱刚够我日常开销,这种奢侈的高端消费还是算了吧。”

    “哦,敢情买件衣服就奢侈高端了啊?!那我岂不是过着沙特王妃般的生活!”帅姐看着廖云继续说道,“小云,我知道你不想跟你爸张嘴。可子天不是答应做你的舞伴嘛,他也没有表示表示?他出那么多钱帮你摆平靳永彬眼都不带眨的,一件衣服总不至于吧?”

    “他说了,我拒绝了。帅姐,你还不了解我嘛!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有些情欠了就不好还了。”廖云性格里要强、一向不求人的特点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可她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欠了一些她永远也还不清的债。

    “哎呀,什么欠不欠的。子天对你那么好,要是以后你跟了他,紫云阁那么大的产业不都是你的了!呜哈哈,那我岂不是就可以咸鱼躺平,等你养我啦!”帅姐躺在床上舒展开身子异想天开了起来。

    “连帅帅,你瞎说什么呐!你小心我把你这种自甘堕落,不求上进的心态告你男神那儿去!看他以后还敢要你不!”

    “你敢!廖云你过分了啊!你别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我好不容易软硬兼施让晓宇答应做我舞伴儿,这次舞会是我最后表白的机会,要是搞砸了我就要注孤生了啊!”帅姐用乞求的、可怜的语气说。

    “哎,抓着人把柄的滋味还真是不错嘿!”

    “廖云!你”

    大学最后的那段时光,廖云和帅姐没有计划太多,就是这样时不时笑笑自己,再时不时被别人笑笑。在真正走入社会前,她们不想让过多沉重的人生议题消解这份逝而不往的青春。往后的日子纵使一地鸡毛,也要不停和自己较劲,把这鸡毛扎成一个漂亮的鸡毛掸子。

    廖云正感慨着,突然听到房间外有开门的声音。她忙站起来打开自己的房门,看到一个清瘦的戴着眼镜的男人正在换鞋。

    这男人大概和自己差不多大,看上去萎靡不振的样子。他脸上有很浓重的黑眼圈,胡子拉碴的,身穿一件看上去很久都没有洗过的绿色夹克衫,还不时散发出一阵刺鼻的烟味和头油味。廖云忍不住捂住鼻子,心想:嗯,这很“程序猿”,唯一不同就是没有穿格子衫。没成想这男人脱下外套里面还真就穿了一件格子衫。

    “大意了!”廖云心想。

    “你谁啊!”那男人看到廖云先问。

    “哦,你好!我是你的合租室友,我叫廖云。广字旁的廖,云朵的云。”廖云说着伸出了手想要和他握手。

    “奥,老头儿把房子租给你了?”男人没有回应廖云的友好和礼貌,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那个老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自顾自喝起来。

    “嗯,是的。”

    “那你一个月给他多少房租?”

    “呃”廖云对这个一上来就问这种隐私性问题的人有些懵,但是转念一想他也算是自己半个房东,便也不再瞒什么,

    “三千五。”

    “这么多啊!天天和我哭穷,这么多都够我好几场了。”男人看似很气愤地说道。

    “什么?”廖云没有听明白。

    “哦,没事儿。那你在什么地上方上班?”

    “我在昊氏集团上班。离咱这儿不远,当初看上这里也是因为离公司近”还没等廖云说完,这男人就两眼放光地看着廖云急问:

    “是嘛!就那个财大气粗的昊氏?那一个月得挣不少钱吧?”

    “也算不上财大气粗吧?又不是地主老财。”廖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昊雷那副斤斤计较,抠里吧嗦的样子。“也挣不了多少,勉强够吃喝,饿不死罢了。”

    “切,装什么装!”男人瞥了一眼廖云转身就进了他的房间,“啪”一声关门的声音震得廖云心里一惊。

    “我!真是老王吃火锅,麻辣隔壁!”廖云忍不住口吐芬芳,“这都什么人啊!房东大爷那么慈祥和善,怎么会有这么个邋遢无礼的儿子!造孽呦!”廖云还替房东喊冤。

    廖云在闹铃声中醒来,看了看手机还早,那是她在贺子天家里住的时候的起床时间。她翻了个身,又捂住头,“离公司近了,可以再眯一会儿。”可没成想这眼睛一闭一睁,二十分钟就在眨眼间过去了。

    “不好!要迟到!要扣钱!”廖云从床上跳了起来,由于刚搬来很多东西用着还不顺手,收拾洗漱就又花了不少时间。她在门口匆匆穿鞋的工夫,看对面的房间紧闭。

    “也不知道这人走没走。他不上班的吗?哎呀,管他呢,再不出门我就要失业了!”廖云来不及多想匆忙出门。

    “咚咚咚!”廖云连着两三节楼梯就迈下去,几乎是“跳”着下了五层楼的。她在楼门口看到了昊雷的车,便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上。

    “快开车!现在还来得及!”

    “云呐,我在车里就听见你下楼的声音,震天响。大早上的打扰到邻居多不好。你不能慢点儿吗?万一你一个不稳崴了脚呢?”昊雷看着廖云说道,不知是调侃还是关心。

    “你少废话!赶紧的!迟到了扣钱算你的吗!”

    “算我的,算我的不行吗!”昊雷凑到小云跟前悄悄说,“昨天我把签到机改了时间,你去了还能签到,呵呵!是不是机智如我!”

    廖云一听这话眼珠子都快蹦出来,她照着昊雷的头一把推开,怒吼道:“昊雷你是不是有病!时间一改工时都不够,这对公司多大的损失你知道嘛!”

    “我知道的嘛!”昊雷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廖云,“所以我也是偷偷改的,没有人知道。一会儿回去我改过来还不行嘛!”

    “你最好快给我改回去!别说明早的太阳了,我让你都见不到今晚的夕阳你信吗!”

    “我信我信!”昊雷连忙认错,他从方向盘前面的操作台上拿下一袋吃的。

    “廖云小姐,五号技师小雷为您服务。这是您的早餐——黄豆油炸制松软法棍,雪山白莲豆酿制精华水。请给我的服务做出评价哦!”

    廖云打开袋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不就豆浆油条嘛!昊雷你少来,也就彪哥彪嫂实诚吃你这一套。你快开车,不然一会儿咱俩就都得堵路上。”

    “那多好呀!”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没什么。”昊雷忙发动车子。

    到了公司,昊雷和廖云一同进到办公室。廖云一进来便竖起了鼻子细闻,“嗯?怎么有股子香味儿?”

    昊雷仔细闻了闻,似乎并没有闻到什么,

    “没有呀?你幻觉吧!”

    “不对!绝对不是!”廖云又来回在房间里走动,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嗅觉,“而且不是香水的味道,是洗发水的香味,还是栀子花香味的洗发水!”

    昊雷一听,浑身上下每一寸骨骼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他不想再次面对那些难以解释的误会了,更怕和小云之间的罅隙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我可不知道啊!我昨晚回家睡的,昊雪和你妈都可以为我作证啊!一定是有人恶作剧!这帮人就是悬崖上扭秧歌,好日子到头了,整到我头上!我不杀几只鸡儆儆猴,他们就不知道谁是这里的话事人!”昊雷恼火的掩饰不知道能不能瞒得了一旁的廖云,她正双手交叉在胸前疑惑地看着自己。

    “您稍等哈!我给您问问!”昊雷卑躬屈膝地看着廖云,拿出手机打出去却是气势十足,“郑飞!来我办公室一趟!”

    “昊叔,叫我什么事儿啊?”郑飞跑着来到昊雷面前。

    “我问你,我这办公室是不是进来人了!”

    “嗯!”

    “多会儿!”

    “就上班前没一会儿,刚走。”

    “小飞啊,你也是我助理,还想的以后能接你云姐的位子。你怎么做事考虑这么不周详。什么人都往进放啊,你以为我这里是公共厕所呀!以后还怎么让我放心把昊麟交给你!”

    “这里要是公共厕所,你成天在这儿呆着,你是什么!”一旁的廖云斜眼瞪着昊雷。

    “我是保洁员不行啊!”

    “云姐,我冤枉啊!”小飞无辜地看向廖云,“是紫云阁的贺子芸来说有东西要给昊叔,我就让她进来了。”

    昊雷在小云身旁手舞足蹈做暗示,可小飞却并没有看到。这话一出,昊雷无语地一手捂住脸。好嘛,全交待个干干净净。

    “她还坐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昊叔就放下东西走了。喏,就放在那儿。”郑飞用手指了指立在书柜旁一个用白纸包裹起来的一米高的物体。

    “哦,好了。没你事儿了,去吧。”当郑飞转身准备离去时,廖云又对他说了一句,“对了,下午下班别走,我和你昊叔送你回去。顺便说说你的事儿!”

    “云姐,不是说星期天才去嘛?”

    “怎么?今晚就想去不行啊!”

    “行,行!谁让我吃别人的嘴软,住别人的腿短。”郑飞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廖云准备揪住郑飞责问,可他已经一溜烟儿跑了。

    “这小子什么不学好,就学会你暗戳戳顶嘴!”廖云横眉冷对着昊雷。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的嘛!”昊雷一摊手无奈至极。

    廖云走到那个包裹前,她左右看看,站在那里也不动手。

    “拆开看看贺子芸给你送什么了。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是什么吧!”廖云看着昊雷,示意他过来拆包裹。

    昊雷显得左右为难,

    “小云,这就不必了吧?管它是什么,我让小飞给她退回去。我再叫他过来,正好你还能问问刚才他暗戳戳跟你顶什么了。”昊雷拿出手机,被廖云一把夺了过去,

    “昊雷,这点儿胆量都没有了?!不就一包裹嘛!怎么,还怕她给你寄炸弹不成,这形状大小看着也不像啊!”

    “小云,你也别激我,不管用。我这人就是胆子小,还贪生怕死。”昊雷突然严肃幽然地说:

    “我已经死过一回了,我只是不想再离开你,不想你难过。”

    “你要不想我难过,就不要瞒着我!”廖云也敛容屏气地对昊雷说道。

    “好!我拆开让你看清楚!”昊雷突然下了决心,他蹲下身来一层层撕开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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