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陡然暗了下來,周围环绕着凄厉的嚎哭之声,宛如鬼魅,那是风声,枝头的花瓣席卷着落下來,竟然如落石一般,砸得人生疼,

    “跟我走,一个接一个,不要踏错,”阵阵罡风吹來,归晚头上的纱帽早已不知所踪,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风中夹带枯枝划出细碎的伤口,

    风中时不时夹杂着树枝断裂的声音,他们亲眼看到一颗硕大的桃树被连根拔起,而后,段段碎裂,须臾之间化为了齑粉,

    那颗桃树是长在道上的,想來不是人为栽种,而是之后桃树结的果子掉落在地上生长而成,所以,它并不属于修罗阵本身,此时阵法启动,刀兵之气会摧毁任何一样不属于阵中的东西,把它们搅成碎末随风扬出阵外,这就是修罗阵真正的威力,难怪当年出云女皇只用过一次,便说有伤天和,将这个阵法永世封存,

    似是只是瞬息之间,又似过了很久,罡风停了,所有的活物都被方才的罡风给绞杀殆尽,并清了出去,周围只剩下了死一般的寂静,阵中唯一的活物便是他们十一个人,那色如锦绣的桃花,而今却是杀人的利器,森森的,再不能带给人半分愉悦,

    归晚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带着他们躲过了罡风的绞杀,

    每行一小段路,她都会停下脚步,细心算计,这个阵实在是太大了,她必须凝聚全部的心神,不能算错半步,否则,成了齑粉就是他们的下场,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跟着,大气不敢出,手里都隐隐见了汗,

    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整个阵法都被逛了一遍,归晚的脸色开始发白,再一次停下來之后,她终究沒忍住,吐了一口血,

    了了眉角一凝,那样暗红的色泽,那是心头之血,她的心神耗损得太厉害了,修罗阵,依仗的是天地之气,借的是阴阳之道,她一个凡人,又怎么算得过这个生生不息的天道,

    “小姐,停下來歇一会吧,”泽云眼角通红,急忙劝解道,

    归晚摇了摇头,林序接口解释道:“不能停的,阵法之所以能成阵,是因为阵中流动着一股生气,这修罗阵借的不仅是地气,还有四时之气,随着时辰的变化而流动方向不同,我们如今能安然无恙,是因为沐大人算到了这生气流动的方向,我们跟着这股生气走,这个阵法就会误认为我们是这生气的一部分,我们才得以侥幸存活,一旦停下……”

    一旦停下,就只有被绞杀,

    可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总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归晚一刻都不敢松懈地苦苦挨了一个多时辰,这一个时辰,她算的东西,要比先前半个多月的都多,这般耗神,一旦她倒下,所有人都断无生理,

    了了递了一个瓶子给了归晚:“这是玉清丸,提气养神的,”

    归晚看也不看,打开瓶盖倒了几颗,仰头服下,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困死在这里,一定有办法的,每一个阵法,定然都有生门的所在,不可能修罗阵沒有,

    又是走了半个多时辰,归晚脸色越來越惨白,额上的虚汗也越來越多,林序于阵法只是稍有涉猎,在摸清楚之前他不敢贸然接下,他们半步都错不得,

    了了并未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只是归晚的执着叫他眼中现出了悲悯:“这修罗阵乃是依天地之势而建,近乎于天道,你何苦如此,”

    归晚擦了把额上的汗,脸色苍白如纸,可眼中的坚定却从未动摇:“天道,天地不仁,若这就是所谓的天道,我何妨逆天,”

    天地不仁,天若负我,我宁逆天,这是她的答案,她从不曾向任何人低过头,天意,天意又如何,我便是拼着粉身碎骨,也要跟你斗一斗,

    虽在绝境,泽云等人心中却是涌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豪情,这就是他们的小姐,他们誓死效忠的人,一辈子要追随的人,她是他们所有人的骄傲,

    林序望着前面那个单薄而坚定的背影,心底涩得发胀,她是圣女令,风氏一族的圣女令,五大世家曾经发誓要效忠的人,若他们都生于百余年前的出云,世家繁荣,国运蒸蒸日上,此时的风云际会,定是一段佳话,他会欣然遵守那个古老的誓言,奉上自己的忠诚,她想必也会真心诚意地接受他的效忠,因为,她是如此接近心中的那个信仰,她身上有叫人心折的魅力,可惜,他们都缺少了时运,命中注定了她的运途多舛,也注定了他们只能惺惺相惜,却永远也不会是朋友,

    可是至少,在这样的绝境中,他们能并肩作战一次:“我走前面算这生气流动的方向吧,沐大人专心寻找生门的所在,”他并沒有问你信不信得过我之类的话,

    归晚毫不犹豫地点头,那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仿佛她交托的并不是生死,这样的气度啊,林序心中一暖,堪堪站在了归晚前面,手指微动,开始掐算起來,他天资过人,本就是林家子弟中最出色的一个,都说右相尽出林家,若非林千夜的出现,他才是该站在朝堂高处的那个人,虽沒有见过修罗阵,但是凭借着胸中才学,加之归晚方才的示范,他已心中有数,一路算下來,倒是半点差错也沒有,

    归晚终于不用再一心二用,专心寻起生门的所在,日光已经渐渐偏移,他们不知道在这阵中走了多久,当第四次走到一个岔口时,归晚笃定道:“这就是生门所在,”

    众人雀跃,找到了生门,就意味着这阵法能破了,他们有救了,

    按理,只要推倒了这生门边上的那几颗桃树,生气无法再自行流动,这个阵法就不攻自破了,可是,明明是生门,为何生气却这么不明显,

    归晚与林序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惊诧与绝望,阵中阵,

    这不仅仅是一个修罗阵,还包含了另外一个阵法,而修罗阵的生门,正好是另外一个阵法的死门,

    “这里还暗藏了一个破军阵,”破军阵,又是一个失传的阵法,虽比不上修罗阵煞名在外,却也同样叫人绝望,它的威力丝毫不亚于修罗阵,

    毁了修罗阵,破军阵就会被启动,他们面对的是另外一个死局,不管是归晚,还是林序,走了半天,他们滴水未尽,精神高度紧绷,已经是疲惫不堪了,更不要说是归晚和林序,他们都已经沒有心力再去适应另一个阵法了,可是,不毁修罗阵,他们就只能永无止境地被困在这里,直到倒下去,被阵中的罡风搅成碎末,

    好不容易找到了生门,沒想到,竟是一条绝路,

    虽说这里是生门,可是他们并不能在这里多作停留,顶多只能留半盏茶的时间,而下次再经过这里,至少是大半个时辰以后了,他们的体力和精力都拖不起了,

    归晚咬着唇,几乎是把唇给咬破了,眼神却是坚毅:“你们可愿陪着我赌一把,”

    “属下等誓死跟随,”泽云与七名护卫齐刷刷地跪下,

    林序微微一笑:“但所愿耳,不敢请尔,”真正的生死关头,世家子的从容与风雅显露无疑,

    “小僧随意,”了了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那双琉璃般的眼睛中却起了微澜,为了她的执着,为了她在绝境中亦不肯低头认输的信念,

    归晚缓缓道出:“毁了修罗阵,破军阵就会启动,而不惊动破军阵,便不可能从修罗阵逃出,这是一个死局,既是如此,我们何不同时启动两个阵法,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不仅仅是十一条性命,更是人力与天道的抗衡,即便是被逼入了死局,即便被判定了再无生理,我也要赌上一赌,在这夹缝中,撑出一片天來,这就是生命的动力,这个想法很疯狂,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被夹在两个阵法中,被撕成碎片,

    林序明白归晚的意思,同时启动两个阵法,让这两个阵法相互残杀,他们就有了可乘之机,可是,死门被封,要启动破军阵谈何容易,

    归晚从袖袋中掏出那把香木扇,似是无奈道:“天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跳舞,沒办法,又得破上一回例了,林公子,他们就交给你了,”

    话音未落,以扇当剑,她的身子已经旋出,步子有些怪异,似是暗含了八卦之理,看起來正如一个舞蹈,林序倒吸了口气,破阵舞,这是破阵舞,

    生气乃是阵法赖以生存的源泉,沒有了生气,阵就是死阵,这破阵舞,自然无法真的破阵,却能暂时扰乱阵中的生气的流向,给破阵之人争取时间,

    了了也识得这个舞,只要懂奇门遁甲的人都会,但极少有人用,自古以來,每一个跳破阵舞的人,都会被乱窜的生气杀死在阵中,所以这破阵舞,乃是牺牲之舞,逆天之舞,这个沐归晚,对生命有着一种不可名状的热爱与执着,可偏偏对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她可真是个矛盾的人啊,

    林序一脸凝重,悄声在泽云耳边吩咐着,

    随着她的舞步,寂静的桃林突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那是风声,紧接着,大地微微开始颤动,破军阵,竟然是被启动了,

    了了不得不再一次对她叹服,她竟是用这样匪夷所思的方法來启动破军阵,破军阵的死门被封,无法自己形成一股生气,是以原先是一个死阵,而修罗阵中的生气凌厉霸道,自成一体,破军阵自然无法夺其生气,她这一舞,却是正好扰乱了修罗阵的生气,给了破军阵可乘之机,于是,破军阵疯狂地开始掠夺这股生气,自然跟修罗阵无法再和平相处,

    她要的就是这个契机,归晚食指和拇指一搭,轻巧地合上了扇子,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成功了,

    凌厉的罡风从四面八方涌进來,一路所过如排山倒海一般收割了无数的桃树,两大名阵的对决绝对是惨烈无比的,虽然沒有血光,却足以叫山河变色,日月无光,饶是众人早有准备,也被气浪掀起,摇摇摆摆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当罡风起,归晚在原地站定的那一刻,泽云和一个护卫就朝她飞身而去,其他人则护住林序和了了,

    饶是泽云护得及时,归晚身上仍是被罡风重重地扫到了,果然,这破阵舞是谁跳谁倒霉啊,这是归晚最后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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