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眼不眼的不知道,  戳破耳朵是一定的。”

    方维维反倒自我感觉良好,“还行吧?第一段,第二段,都唱完了,  就差后边一段了,  差不多了?”

    容修:“……”

    一共就三段,  两段主歌,最后一个副歌爆发唱不了,叫个哪门子的差不多?

    就像干那事儿时,  最后五分钟,该爆发了,  却没表现好,  之前奋斗的那两个小时,  很可能就等于白干了,简直是男人的噩梦……

    不知想到了什么画面,容修的表情一下严肃,  身临其境一般,这对男人来说(特别是他),是头等大事!

    “不行,重唱。”容修说,“一鼓作气,  顶上去。”

    方维维一个头两个大,  “我顶了啊,  刚才一直在往上顶啊!”

    容修面无表情,  “找准位置了么?”

    “准了啊!”

    师徒两人的对话,莫名引起男人们不正经的窃笑。

    “怎么唱的?”容修问。

    “就是照你说的那么唱的。”方维维说,“混声和重叠啊!”

    容修:“你叠了?你跟谁叠了?我怎么说的,  你再说一遍。”

    方维维:“鼻窦、额窦、口腔上盖……”

    容修眯了眯眼:“……”

    方维维闭上嘴:“……”

    还斗个屁啊,方维维瞅着他师父的那张脸,哪敢再顶嘴。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颤巍巍道:“不、不准吗,不好听吗?”

    容修:“好不好听,你问谁?唱法对了,就会悦耳动听,唱得也更容易。”

    容修说着,将方维维失误的地方,一句一句唱给他听,告诉他什么方法,怎么发音。

    又用方维维的发声方法唱两句,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

    容修警告方维维,不正确使用声音,或使用过度,会有什么风险。

    容修:“至于好不好听,你看不见身边人的表情?”

    这才想起关注队友们的表情。

    方维维一扭脸,往旁边瞅。

    鞠帅和他面面相觑。

    “不准吗?”方维维咧嘴一笑,“爽到了吗?”

    “你滚。”

    鞠帅快被主唱气死了。

    身为岛岛的主音吉他,乐队挑大梁,一首翻唱,鞠帅弹了十遍,他就快弹吐了。

    贝斯手蚊子更可怜。

    他还要同时担当dk乐队的bass,高强度的练习,反复的演奏,让他和戈强的脑袋都有点麻了。

    “不好听吗?”方维维追问。

    “感觉上,不太好。”鞠帅委婉地说,有些无力。

    方维维:“呜……”

    戈强放下鼓棒,安抚地补充:“以dk的水准来看。”

    “哦,和dk比啊,逗我玩呢,那怎么比?不过,是差那么一点儿,但是,只差一点儿,就搞定了。”方维维自我安慰道。

    “只差一点儿?”容修语重心长,“别忽略这一点儿,有时候,往往就差那么一点儿。”

    “师父,你每次都能找准那一点儿?”方维维问。

    “啊,”容修应,“多练。”

    “练了啊,急死我了,师父你快再教教我……”

    “这是教出来的?理论教给你了,自己和伙伴摸索。”

    伙伴?方维维左右看了看,突然一扭头,瞅着他的主音吉他。

    鞠帅似乎被他唱服了,或累坏了,正蹲在地上,用屁股对着他。

    方维维有点沮丧,难过地说:“伙伴刚说,感觉不好,他不爽,不搭理我了。”

    容修:“……”

    说着说着,好像怪怪的。

    哪不对?

    鞠帅小伙伴:“……”

    尼玛,变态啊。

    不过,容修说的没错,发声方法讲起来比较抽象,就得靠实践摸索,把真声的一些唱法与共鸣一点一点地渗透到假声里,只有这样,练过一阵子,真声才会达到假声的那个音域。

    总而言之,这比咬着筷子唱歌困难多了,但本质上都靠练。

    容修又给方维维讲了讲混声的重要性,这能让方维维唱得更轻松。

    容修相信,不需要多久,他就能给他的这个大徒弟开发出一个混声的音域,谈不上和假声一样高,却足以突破他的极限。

    讲解的时候,容修用《你把我灌醉》做了示范,唱到“放不下你是我活该”时,方维维都听呆了。

    方维维叹为观止。

    老实说,每次听容修唱歌,他都有一中难以望其项背之感。

    容修的音域很宽,高音超强,但他根本不靠飙高音博眼球,这是让方维维扼腕并钦佩的,容修在演唱中主要还是走情绪路线比较多,高亢炸裂的歌喉只是歌曲须要,是他演绎的一小部分。

    容修唱完最后一句之后,戈强也很诧异:“这不是你用真声唱的吗?我以为你的真声就这么高。”

    “就是真假声的重叠,找到混声那个位置。”容修毫不回避地笑道。

    然后,他转头看向方维维,“必须要用到你的丹田,比如《你是我的眼》,唱到副歌高音的部分,当你感觉,你的气不太够的时候,越用到后面,越不能省——尤其是有些歌,需要power,有力量感的高音,越到后面,越要送出更多、更多的气息,去支撑你去保持、hold住那个位置。”

    方维维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刚才确实省着了,没气儿了,也不能省?”

    容修:“是,主要是控制,但是……”

    方维维:“但是?”

    容修顿了顿,露出神秘一笑,看上去还带了一丝狡黠,他接着道:

    “一定要记住,因为送出了太多的气息,去支撑你的混声——比如‘放不下你是我活该’,这句是结尾了,尾音拖出去——在你的高音撑到最后,觉得就快要不稳了、搞不动了之前,一定赶快收掉,不然就会露馅了。”

    方维维:“……”

    在场男人们:“……”

    才刚正经了两分钟,怎么又听起来哪儿不对。

    ——搞不动了之前,收工完活,别露馅了。

    乐队兄弟们互相对视一眼,这次忍不住的是沈起幻,也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幻幻没忍住“噗嗤”一声,然后不知怎么全都大笑了起来。

    那天排练外加小课,后来在方维维的请求下,容修就把这首《你是我的眼》唱了一遍。

    像伫立在黑暗中守望一寸月光,容修静静地站在麦架前。

    他的目光略显涣散,落在前方地面虚无的某一点。

    仿佛在回忆什么,又仿佛看到了什么,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如果我能看得见,

    “就能轻易地分辨白天黑夜,

    “就能准确地在人群中,

    “牵住你的手……

    原本是清唱,唱到中途,沈起幻用他那缥缈的嗓音,给容修唱了和声。

    冰灰的键盘加入进来,即兴忧伤的和弦隐约若现。

    伴着细碎的琴声,感受着容修释放的情感……

    “你是我的眼,

    “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

    “你是我的眼,

    “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

    弱混拉伸的高音唱法,瞬间激起在场男人们的鸡皮疙瘩。

    尤其是岛岛的小伙子们,对dk乐队对这首歌的情绪处理,感到非常惊讶。

    只有听过容修现场的人,才能真正理解这中震撼的视听感觉,并且不再期待那中用高端录音设备大幅度调整过的音色。

    高贵,张扬,深情,而又克制,收敛。

    在方维维看来,目前国内所有当红乐队的主唱,都无法很容修的嗓音相提并论。

    包括老牌乐队,不朽自由的连煜,也比不上容修的声音。

    毫不费力将高音拉上去,嗓音分明很轻,却极具穿透力。

    倾诉一般,亦如一场告白,容修似在对某人诉说心底最真挚,最晦涩的情话:

    “因为,你是我的眼,

    “让我看见,这世界,

    “就在我眼前……”

    都说好的流行歌者,都在倾诉,唱歌吐字气息就像说话一样。

    容修只唱了一遍,不到一分钟,就让方维维认识到了差距。

    唱功强劲,四两拨千斤,技巧不动声色。

    或者说,在容修唱歌的时候,根本注意不到他使用了哪些歌唱技巧。

    那是一个迷人的声音世界,绚烂,华丽,富有情意,却又让人听着如诉说般质朴,强拉着人的心弦,真想大呼一句,太他妈的好听了!

    “不能比,不能比啊,呜呜呜,人比人得死,我不唱这个了……”

    方维维大受打击,忍不住建议:

    “师父,这歌儿真我不唱了,你唱得太好听了!反正,歌手工会那边,版权都搞到了,演唱会你一定要唱这一首啊,女粉丝肯定喜欢!”

    岛岛乐队的小伙子们回过神,兴奋地点头赞同。

    “说真的,容修,相信我,演唱会你翻唱这一首吧,摇滚版。”戈强说,“大维说得对,版权别浪费了。”

    “就是啊,乐队会有很多翻唱安排吧,不差这一首!”鞠帅说。

    “这首的效果实在是太好了!”蚊子也道。

    容修却一直没回应,他一只手半搭半握在麦架话筒上,微垂着眸子,仿佛没出戏,久久未曾言语。

    音箱里余音散去,岛岛乐队你一言我一语。

    dk大哥们放下乐器,出乎意料地都没有搭腔。

    视频里,白翼放下了鸡腿,眉头微微皱起,一句话也没有说。

    地下排练室一片寂静。

    安静了很久很久。

    所有人都望着静立在话筒前的男人

    容修眨了下眼,笑道:“好啊,可以唱……”

    话音未落,沈起幻打断了他:“容修!”

    向小宠摇头:“容叔,不要唱,这个歌儿不好……”

    “是啊,太不吉利了,抹掉,抹掉!”

    聂冰灰说着,随手“当当当”乱弹了几个和弦。

    当当当当!

    似要搅乱当下气氛,却平添了几分紧促感。

    聂冰灰焦急地看向支架上的手机镜头。

    而视频那边,白翼却迟迟没有开口。

    容修垂眸笑了笑,只道:“我喜欢这首歌,等到将来……”

    容修没有继续说,被白翼一句“哎呦我草鸡腿掉到床上了”打岔过去。

    后来这个话题不知怎么不了了之。

    没有人再提起这首《你是我的眼》,反正要翻唱的歌太多了,兄弟们也没有张罗要练习。

    只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终于把顾劲臣哄睡着之后,容修靠在床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卷着顾劲臣的头发,耳朵里塞着耳机,将这首歌的原唱聆听了两遍。

    他想,等到将来,某一天夜里,像此刻这般安静,若有闲清宵独坐,有倦倦暗香袭人,找出dk首演视频来看,这首歌的演绎,一定有特殊的意义。

    也许,一片黑暗中,只能用听的。

    也或许,不是独坐。

    等到那时,有多少人还会留在自己的身边?

    灾难一定会伴随焦虑而来么,谁知道呢?总而言之,在他心里的某一处,早已留有一寸空间,准备迎接属于他的黑暗。

    冥冥之中,他接受,并等待着。

    要是有一天,在他光芒散尽之前,真变成那样,也好。如果世间所有地方都如太阳般灼眼,就会燃烧。人也一样,会疲惫,能量会耗尽,他也会窒息的。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要相信,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那夜,容修听了很久的歌,也思考了很多。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顾劲臣醒了,睫毛沾着倦,腿上黏湿已经擦干净,他哑着嗓子问容修:“怎么还不睡?一直都没睡?头疼么,哪儿不舒服?”

    容修手臂揽着他,一边帮他揉腰,一边关了音乐,拿掉耳机。

    撩开顾劲臣额前汗湿的发丝,他说:“正要睡,不是头,身上乏,怎么躺都不对。”

    顾劲臣胳膊勾他,手掌也揉了揉他的腰背,“真当自己还是十九岁?少校先生,你做了太多运动。”

    说完,就听见似有若无的一声笑,容修在他耳边问:“是么?多了么,顾老师嫌多了?”

    “不是,我不是说那个……”

    语调软糯,尾音上扬着,急出了南方调子。

    顾劲臣要面子,拗口地辩解:“我是说,听他们说,排练时你也一直在锻炼,你还总说,让我打篮球时运动适当,结果,你自己说的,自己反而做不到……”

    话没说完,容修用鼻尖顶他额头,“什么你说我说他们说,我才不管谁说,不是你就好。”

    鼻息热乎乎的,又啄顾劲臣的嘴唇,撬开牙他齿,叫他没了说话的力气。

    “我找同学订购了一样东西,之前我们说好的。”唇分开时,终于透了口气,顾劲臣这才透露,却还卖个关子,“也许能改善演唱会之前的睡眠。”

    “什么东西?”容修问。

    不等顾劲臣答,他继续又道:“又找国外的同学帮忙买药了?别找了,我不吃药,很多药物吃了也不起作用,大多是保养药,一点用也没有。再说了,那些外国药品,又贵,又难找,还未必比我们国家的好,我这是旧疾,没用的。”

    容修抗药他是知道的,特别是止痛和神经类药物。顾劲臣摇头,“不是药,我答应过你,再也不会盲目找药了。”

    黑夜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慵懒地睡前聊天。

    猜礼物的话题,让晦夜变得温馨。

    “难道是按摩椅?”容修说,“你又买按摩椅了?大的小的,加起来,我们已经网购五六个了,有两个你只试了一下,又不用,现在楼下每个人的房间都有一个。对了,我还想问你,书房原本放杂志的地方空出来了,你把露台上的按摩椅搬到哪儿了?我说最舒服,力道最佳的那个,可以搬到书房去。”

    “让小白搬到他屋里了。我买的也不是按摩椅。”顾劲臣脸埋在他颈间,闷声咕哝,“我已经决定再也不许椅子抢占我的福利了,按摩有我呢,我可不想将来等你老了,身上不舒服时,第一个想到的是按摩椅。”

    “乖张。”像是被取悦,诱哄的语气,容修低喃着猜测,“那是什么?我们之前说好的?之前说好的……顾少,你该不会是把武大的樱花树买回家了吧……”

    “怎么会呀,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那是国家的树。”桃花眼儿一瞪,顾劲臣朝他的腰怼了一把,“我怎么会干那中投机倒把的事,撬国家墙角、薅国家羊毛、拔国家大树?”

    容修笑着躲,“哦,不是树?好了好了,那么,顾老师,你到底买了什么?”

    “当然不是树。明天你就知道了,特意给你买的,我亲自挑选的。”

    顾劲臣说着,在容修温热手掌的按摩下,酸疼肌肉得到缓解,他感到舒服,声音也越来越小:

    “选了很久,麻烦了同学,真的希望你能喜欢,肯定会很舒服的,反正不是樱花树……”

    嘀嘀咕咕的,话说了一半,在容修催眠的嗓音中,终于迷糊糊又睡过去。

    容修搂着他,透过壁灯微醺光线,垂着眸子看怀里人的睡颜,他看了很久。

    “谢谢。”他说。

    “不管是什么,你送的,都好。”

    摇滚的潮湿的黑夜,黏腻的纠缠的情潮,沾染彼此气味的相伴时光……

    你,和我。

    这一切,融合起来,比烈酒更醉人。

    也比烈日更温暖。

    更能驱散心底那一寸的黑暗。

    “小傻瓜。

    “将来不会第一个想到按摩椅。

    “……

    “今晚月亮很美。”

    于是,第二天晚上,dk乐队累得晕头转向,岛岛乐队被毒舌怼得死去活来……

    想在魔王口中听到“今晚月色很美”这么温柔的话根本不可能。

    八点多的时候,龙庭门铃响起。

    容修让兄弟们中场休息,他从地下室跑上去。

    来到玄关,一看监控,是两位穿着制服的大叔。

    容修:“?”

    送货安装工?

    看他们的穿着,还挺正规。

    龙庭家里很少有访客,也少有送货工人直接登门。

    就算购买了大件的商品,也都是由封凛安排人员送来。

    平时网购,快递公司也是熟悉的那几位小哥,不认识的都送物品到社区管理。

    想到这些,容修又看监控屏幕,这大叔面生,一下警惕起来。

    完全忽略了脸盲看外人都不熟。

    像对暗号似的,制服大叔隐晦地报了店名,然后道:“顾先生订购的水床。”

    容修怔住:“什么?什么东西?”

    “水床。”

    “……床?”

    “是的。”制服大叔瞅着监控头,笃定地回答道,还仔细地重复一遍别墅地址,龙庭g座,顾先生。

    不过,屋里半天没有再回应,也没给他们开门。

    制服大叔被晾在外面,整个人都不怎么好。

    别墅屋里,好像也不怎么好。

    只见容少校僵住半晌,像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会儿上前,一会儿后退,一会儿手停留在门把手上,一会又松开,皱眉思考……

    然后,容修一扭头,转身就去地下室找人了。

    咚咚。

    咚咚。

    脚步声很大,地下室隔音门没关,大家都听见老大有多不淡定。

    没多久,聂冰灰跑上来了,给安装工人开了门。

    容修躲在了地下室小楼梯处,探头往上望。

    “我们给顾先生打过电话了,他说正在外面,让他的家属查收一下,我们负责上门安装。”

    制服大叔这么说着,又确认了地址,打量了一下冰灰,犹豫道:

    “请问,您是家属?顾先生的太太?”

    聂大美妞吓了一大跳,一嘴糙汉子味儿,脱口而出:“不不,我是……对,是家属,他……儿子,儿子,男的。”

    制服大叔一呆,“啊……那,家里大人呢?”

    聂冰灰:“我……妈在楼下……地下室,在发火,对了,就是这样,他发了一天火了,还是别找他了,你们拿进来吧,我看着你们安装,行吧?”

    制服大叔:“……”

    发火?

    是啊,肯定是买来哄老婆的,所以才买了情趣水床?

    刚才在电话里,听顾先生的声音,那么地温柔,那么地随和……

    没想到,家里内人脾气不太好?

    这中情况,家属帮忙签收,千万没问题!

    “行行!干活!”制服大叔浑身一紧,脸色一肃,“抓紧时间,开始吧。”

    像是生怕被发火的太太打出去,大叔二话不说,立马喊来了同伴。

    赶紧搬货,来来回回,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货物抬上楼,送到书房,钉床围,组装,灌水……

    风风火火,一阵忙活。

    这活儿,必须得快点干,而且要保证干得漂亮。

    直接影响到人家夫妻和谐呢,哄老婆的成败在此一举,顾先生,加油鸭!

    容-发火的内人-修:“??”

    作者有话要说:  ……

    恢复更新,新年快乐,支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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