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上午,阳光明媚,草长莺飞。集市上头,一大群人密匝匝地挤在药店旁边,以至于外面的士兵拼命拉都没办法把包围圈拉开。一片混乱之中寅斑扛着松萝从人群里硬挤了出来。感觉空气终于新鲜了点,松萝伏在地上大口喘气。抖了抖身上的土,寅斑叉腰叹道:
“何必呢,绿帽子罢了。听说你带球我急了吗?你们这个物种可真狭隘。”
松萝心想你这么大度的吗,刚才要把我肚子踩爆的难道不是你?被寅斑架起来拉着就往外走,松萝忽然担心尉迟声歌的球会被挤爆,因此不住回头去看。就在这时尉迟声歌从药店的人群里狼狈地爬了出来,松萝快速上前把尉迟声歌拖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尉迟声歌咳嗽了一声:
“我在里头他俩打得更凶。”
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好,松萝只好道:
“是这样的,男人打架百分之九十都是打给女人看的。”
话音未落,集市旁边冀北郡王府府兵的包围圈处就响起一阵骚动。发现有士兵打扮的人试图冲进来,郡王府的府兵立刻拿出武器将对方逼停。谁知外围的士兵忽然让开一条路,一名带着金丝软冠的清秀华服青年男子徐徐近前。看见此人府兵都是一愣,随即齐齐放下兵器单腿跪下:
“请圣上万安。”
将一众府兵留在当地,废帝苻懿带着御林军在众人的跪拜下徐徐走入药店。被寅斑拉着躲在药店后面往这边看,松萝只感觉非常智熄。聚齐了聚齐了,两个皇上和一个皇上候选人居然在这破地方聚齐了!其实此时此刻这个时间线的苻雍和苻亮都是没当过皇上的,所以他俩在一个防卫不怎么严密的地方互殴,这个行为松萝觉得也不算特别不严谨。但是苻懿你一个现任皇上居然跑到这种荒郊野外来,这种事情就让人很难理解了。松萝觉得倘若自己是北周敌对势力,那一定要在远处的太行山麓上准备几门大炮,然后奋不顾身地冲到药店房顶上高呼向我开炮,那这一炮下来岂不是带走北周半壁江山?苻懿这智力被苻亮砍死也实在不冤。
药店里,眼看御林军开道苻懿走了进来,苻雍愣了一下立刻撒开苻亮单腿跪下:
“臣苻雍请圣上万安。”
见苻雍被打得两边鼻子都淌着鼻血还优雅地跪在地上头,苻亮被打了两个熊猫眼还愤愤站在旁边不跪,苻懿扬手打了个手势。见圣上示下,两名御林军立刻抬着一个很大的木质牌位进来。看见牌位苻雍和苻亮都是一呆,两人立刻朝着牌位下跪。指了一下写着应乾兴运昭德定功仁明庄孝大圣武元皇帝的牌位,苻懿高声道:
“我们三人都是北周taizu皇帝的黄金血脉,可如今你俩居然为个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外邦会如何看待我北周皇族,看待我苻氏部的男儿?将军世子,你俩该当何罪?”
这下松萝无语凝噎了。他俩搞的事的确不怎么上台面,但是你苻懿不闹谁会知道他们是为个女人打起来,如此一来分明是你搞得北周被全天下耻笑吧?而且为这点破事居然把taizu牌位抬出来,你当taizu是家族伦理调解委员会的吗?
在旁边的凳子上叉着腿坐下,苻懿道:
“尉迟府为北周效力不少,但尉迟声歌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挑拨乱我部男儿亲厚坏我皇族的体统,事到如今只能将她赐死。”
听见要把自己赐死,声歌站在房后急起来。见对方指指点点似乎要出声,松萝拼命捂着声歌嘴。药店里,苻懿轻轻一笑:
“倘若你俩不愿,也可以提出一个两全的办法。”
其实这个意思就很明显了。只要尉迟声歌不死,那么不管把她放在什么地方这个麻烦都依然存在。日后这两个人一旦看见想起这个女人,就会记起当初年少轻狂在药店里头大打出手,一个被打成熊猫头一个被打成憨憨头,因此心里必然会膈应,挑拨关系这一招就奏效了。听见这话苻亮皱了下眉往前倾,但却被苻雍从后面扯了一下。扭头瞥了苻雍一眼,苻亮也不说话了。见说了半天没人搭茬,苻懿有点尴尬,又四处看了看:
“……但这尉迟声歌如今在哪里呢?”
京城西南的太行山麓有几个连起来的村落,因为常有云州营的士兵和家眷来到这里购物嫖宿,因此每逢三五八官道旁都有市集。虽然比京城旁边的市集小得多,但也算喧嚣有人气,而且还有很多城市旁边没有的小手工出售。看见尉迟声歌激动地不断购买银饰品和零食,松萝本来觉得如今这样抛头露面很不安全想要出言阻止,但犹豫了一下啥也没说。事到如今她一定很心塞吧,何以解忧,唯有买买。
逛了片刻,松萝和声歌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开河蚌赌珍珠的摊位,两人立刻激动地和一大群姑娘肩并肩挤了进去,谁知刚进去小贩就将一大盆死活参半的河蚌全部倒在了大盆里,这一倒之下里面的汁水顿时溅到了松萝的裙子上。
北周市集上卖的河蚌一般是渤海等东北地区出产的,运到京城通常已经有两分臭了,被这股气味扑了一下松萝顿时一阵作呕,停顿之下被绕过来的姑娘挤得不住倒退。见松萝直接踉跄着退了出来,寅斑敏捷地从背后将人扶住了。这一下猝不及防,松萝下意识回头看向寅斑,寅斑也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松萝。就在这时,已经冲到前头的尉迟声歌忽然快步挤到路边直接吐了。松萝推开寅斑刚要过去看看,尉迟声歌已经收拾干净重新折回来再次奋力挤进了摊位里头,松萝立刻被对方的轻伤不下火线震撼。寅斑指指声歌在松萝耳边轻轻吹气:
“你看,人家这个大小姐比你漂亮,而且还比你厉害。”
被这番话说得别扭,松萝皱了皱眉。其实松萝长得不丑,但属于小家碧玉型,而尉迟声歌属于明媚型的美女,松萝也觉得自己长得不如尉迟声歌。不太想早做出反应,松萝再次拼命挤进了摊位的最前沿,寅斑立时抱起胳膊露出一个烦躁的表情。眼看一大群女子正在挑河蚌,松萝一手一个抓起了两个歪的。就在这时声歌向下举着大拇指做出一个鄙视的动作,然后拿出一把碎银子在店家面前晃晃,店家立刻引着声歌走到旁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亮出里面又亮又圆的白色珍珠。从里头挑了两颗,声歌随便拿了一颗递给松萝:
“这些蚌壳里能有什么好货?一看你就是穷命,真正的好货都是给高门大户的小姐留出来的。”
松萝自己家里有三个姐妹,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知道不能这么讲话。从之前得到的信息看,这个尉迟声歌是独生女,而且从小到大又被皇族捧着,这种人想必也没什么闺蜜,所以似乎完全不会和女生相处,也不知道和女生相处是要隐藏优越感的。虽然能够理解对方没有恶意,松萝还是表情尴尬起来。谁知这时寅斑自旁边一把将珍珠拿过来,又闭上一只眼对着光照照:
“不愧是真正的贵族小姐,人长得漂亮而且眼光厉害,实在是令人倾慕。”
本来松萝还只是心里别扭,但听见这番话所有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了。虽然不是从逻辑上推论出来的,但从前松萝从没觉得寅斑性格如此轻浮不堪。但认真想想,自己似乎真的从未和寅斑及另一名女性在同一个场景中出现过,所以他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虎,迄今为止的确无从得知。而且之前在冀北王府的时候,寅斑说从前的确见过尉迟声歌,从他话里的意思看,在寅斑眼中尉迟声歌的相貌也的确是更胜一筹,只是显得太作才会在当时被放弃掉。但现在尉迟声歌也算是类人猿落平阳,寅斑又产生了想泡对方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而且那个山洞里的干尸明显都是寅斑养了几天就随手弄死的,从这个角度看他是这样的虎自己早应该有所预料。
忽然感觉用全部身家赌明天还赌输了,而且还是当众输了个嘴啃泥,松萝像是吃了屎一样难受。似乎也感觉这男人当着老婆夸别人的行为不可理喻,声歌厌烦地瞅了寅斑一眼,随后拉着松萝走到旁边的摊位指指最后的两份奶卷:
“这边我从前来过,这家是最好吃的奶卷。”
见掌柜的示意四十文钱,声歌摸了摸腰上发现没有零钱,两人立刻跑到旁边去换,处置好回来却发现摊位上的豆沙奶卷就剩下一份了,而寅斑正抱着胳膊在旁边站着瞅着两人。见声歌想了一下示意不要了,松萝把剩下一份买下来:
“你吃吧,我吃不了这东西。”
打仗一样玩了一天,三人找了间干净客栈要了两间房,声歌自己住了一间。见松萝坐在客房中靠着墙不言语,寅斑也枕着胳膊躺在床上头不说话。这一坐就是半宿,眼看三更了松萝还是在桌子边上坐着,寅斑坐起来从包袱里拿出一份奶卷放在松萝面前。见松萝有点吃惊,寅斑将奶卷推近:
“饿了吧?快吃,你们人类女孩子最爱吃这个了。”
抬头看看寅斑,松萝道:
“她是个女的啊,你为什么要挑拨我俩关系?”
凑近一点抱个琵琶一样将松萝抱在膝上轻轻地来回撸,寅斑悠悠笑道:
“人类都是尔虞我诈哪有真诚可言,男人不过图你身子,女子也不过笼络不如自己的女子找优越感罢了。倘若你比她漂亮精神,你以为她会和你做朋友吗?会安心拿唯一的一份不分给你吗?想通了就不必再反省,来床上吧,好久没吸你了。”
默然片刻,松萝道:
“你把我放生吧,我要跟你解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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