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套当头落下,将骑在马上的人牢牢套住,得手的骑兵一扯绳索,径直将对方扯下马,随后策马疾驰,拖着抓到的敌人向前走。

    一箭飞来,箭镞如小铲,将他胯下坐骑射倒,摔倒他瞬间抱头向前滚了几滚卸去冲力,刚起身面门便中了一箭,颓然倒地。

    被索套套中的骑兵,把绳索隔断,刚跑了没几步便被一箭射中后背,踉踉跄跄又跑了几步,被疾驰而来的敌骑抡起木棒砸中后背。

    “嘭”的一声,逃向己方的人被砸倒在地没了动静,不知是昏厥还是毙命。

    得手的骑兵刚收回木棒,面门正中一箭,后仰坠马,倒在地上再无动静。

    五十步外,连射出三箭的薛世雄忍着手指疼痛,又抽出一支箭,死死盯着游荡在外围的敌骑,方才他已经尽力了,却无法救下同袍,来不及唏嘘,因为他自己也危在旦夕。

    此时此刻,薛世雄和十一名部下背靠背,拿着步弓时刻准备放箭,他们脚下有几条长矛、马槊,而坐骑已经阵亡,只能徒步结阵凭着马槊、长矛、弓箭和敌骑周旋。

    箭壶中的箭不少,但敌人也不少。

    己方十二人,对方三十三骑,在这旷野里,薛世雄及部下俱是徒步,不可能逃得掉,而遭遇战刚开始时,双方人数相近,是五十一骑对五十五骑。

    敌骑实力不一般,薛世雄在刚交战时就察觉到了,而现在,他愈发确定自己的判断,己方士兵弓马勉强称得上娴熟而已,有这样的结果没什么奇怪的。

    虽然身处劣势,极有可能会死,但薛世雄却毫无惧意。

    步弓的射程比骑弓要远,而幸存的士兵射术还行,所以薛世雄一方的唯一机会,就是如同刺猬一般逼得对方无法‘下口’,只能退去。

    “你们几个赶紧去拔箭,其他人,随我一起掩护!”

    “是,将军!”

    小阵开始移动,向着不远处倒毙的几具尸体靠近,他们要将尸体上的箭拔下来备用,很显然敌人也意识到了这点,开始改变战术。

    十余骑再度靠近,以骑射袭扰,其他人下马,拿着步弓、以左臂上小盾作为掩护,向薛世雄一方逼近,步骑结合,凭着人数优势发动进攻。

    骑射灵活,步射强劲,左右夹击之下,人数处于劣势的薛世雄一方无法形成有效反击,人人身上带箭,靠着铠甲硬顶。

    也亏得铠甲厚重,远距离对射勉强顶得住,但随着双方距离接近,形势岌岌可危。

    步弓近射,再厚的铠甲也吃不住破甲箭,薛世雄见着敌人步行逼近,依旧没有慌乱,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冷静,弯弓搭箭瞄准敌人,等着对方露出破绽。

    一箭射来,薛世雄没有避让,趁着敌人放箭时无暇用小盾护身,撒放弓弦,一箭过去直接命中对方面门,而自己胸膛也中了对方射来那一箭。

    一阵刺疼传来,那支箭射穿了铠甲,伤到皮肉,薛世雄不管伤势如何,又抽出一支箭,其他人也是如此,凭着身上铠甲硬扛,换得射箭的机会。

    数轮交锋之后,薛世雄一方死了四人,对面死了七人,如今是八人对二十六骑,薛世雄一方差不多要完蛋了。

    将军难免阵上亡,死了就死了,薛世雄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想在死之前,多杀几个敌人赚够本,然而看样子,对方是要留活口,也就是要抓俘虏。

    不然为何一开始选择射马而不是射人?

    想到这里,薛世雄忽然问道:“你们相信我么?”

    “我们相信将军!”

    “好,相信我!!!”

    薛世雄说完撇下其余七人掉头就跑,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敌骑见状分出两骑专门来追他。

    马蹄声近,一名敌兵将手中长矛照着薛世雄后背横扫,薛世雄一个侧滚躲过了脑后一击,却没躲过另一骑的木棒。

    他被对方狠狠砸中后背,踉跄倒地,敌骑调转马头过来弯腰探手要抓人,却被暴起的薛世雄抓住手臂,扯下马来。

    另一骑见状挺矛来刺,薛世雄拔出匕首奋力一掷,正好命中对方面门,他捡起长矛跨上战马,再牵起另一匹马,径直向下马步射的敌人冲去。

    敌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下马步行射箭的敌兵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薛世雄冲过来,仓促间放了几箭。

    坐骑身中数箭,薛世雄赶在其倒地前跳到另一匹马上,挥舞着长矛,策马冲入人群之中,连撞带刺,瞬间放倒八人,随后策马回转,又是连撞带刺,将敌兵杀尽。

    身上又中数箭,箭箭透甲,阵阵疼痛传来,薛世雄却愈发兴奋,随即握着沾满鲜血的长矛,单骑冲向反应过来的敌骑。

    他那几名部下奋力跑向无主的战马,待得骑上马要和敌骑拼命时,对方已被薛世雄击退。

    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薛世雄的强悍,让幸存者们激动万分,看着浑身是箭和血的勇将,劫后余生的新兵欢呼起来。

    他们先前并不是正经官军,而是响应号召以命搏前程的各地宗族子弟,被编成薛世雄部下,跟着他上战场,所以在人数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被对方打得十分凄凉。

    若不是有薛世雄这个主心骨,新兵们怕是全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击退敌人的薛世雄,策马转回来,见着几个幸存者,开口便问:“如何,熬得住么?”

    “将军,我们熬得住!”

    “怕不怕?”

    “不怕,不怕!”

    “好,上战场就是要有这股劲!就算遇到了捉生将也不要怕!”薛世雄笑道,战场上经历恶战活下来的兵,只要没有吓破胆,成长速度是很快的。

    听得他说到“捉生将”,新兵们有些疑惑,薛世雄用长矛挑起地上一条绳索说道:“在马上用索套套人,那可不容易,不是老手的话,根本就套不中目标。”

    “他们用上这种手段,就是要活捉几个人回去拷问军情,做这种活技艺不精可不行,在北地,能做这种事的人,唤作捉生将,一个人抵三个普通兵。”

    “那那...那这是敌军中的精锐?”

    “是又如何,你们怕不怕?”

    “不怕!”

    “光说不行,你们的技艺不磨练磨练,能活过下次交战么?”

    若换做平日,薛世雄可不会那么啰嗦,但现在不同,西阳王命他带初生牛犊上战场,无论活下多少都归他统辖,后续还有新人补充,所以这几个人会是好种子。

    薛世雄出身河东薛氏,家族根基位于河东,如今在尉迟氏控制之下,故而派不了人来淮西跟他出生入死,所以接下来的战事,薛世雄需要可靠的部下,跟着他在战场上玩命。

    时候不早,话不多说,薛世雄吩咐部下收拾战场,将阵亡的同伴尸体收敛,就在这时,北面有数十骑疾驰而来,众人定睛一看,却是自己人赶来增援了。

    己方控制区域被敌骑大规模骚扰,于是西阳王将控制区划分成一个个“猎场”,每个“猎场”都设有许多烽燧。

    每个“猎场”都有骑兵队伍巡哨、戒备,一旦发现敌人来袭,除非相差悬殊,否则就要见敌必战。

    发现敌人时要放出“窜天猴”示警,烽燧守军见了信号就要放狼烟,临近区域骑兵见到后只要没有敌情就要赶去增援,而现在,就是闻讯赶来的友军抵达战场。

    筋疲力尽的士兵们,已经从同伴阵亡的悲痛中缓过来,看着姗姗来迟的援兵,还有精神打趣:“现在才来,菜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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