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一生和许多人做过交易,但是最后一次交易做完,他死了。
如果没进监狱,他不可能走上这条路,他的一辈子可能就是个菜农,过着不算富裕但是平静的生活。
但是,生活没有如果,改写了父亲后半生命运的金容,此时此刻就跪在我的面前,摇尾乞怜,想让我跟他合作。
他说,他知道我父亲的真实死因,他还说我的父亲是替人死得。
因为这两句话,我决定暂时不去杀他,我想把父亲的死因搞清楚,当然我必须强调一点,那就是现在不杀他,不代表我以后会不杀他。
现在的金容就像是我手心里蚂蚁,他逃不出去了。
现在,我要搞清楚两件事,第一件事父亲到底是替何人而死,第二件事是骗了我们家十万块钱的金洁到底在哪?
金容为了保护自己和儿子,他告诉我说金洁在省城的一家公司上班,是自己给她安排进去的。
我问金容,那家公司叫什么?
他说“是一家搞汽车零件的公司,名字叫苍龙市汽车零件有限公司,金洁在里边当的是质检部的组员。”
我正要站起身,金容忽然抓住我的裤腿,一脸阴沉的看着我说“年初的时候,我和你父亲都与这家公司有过合作,然后你父亲死了,你父亲死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我的女儿了。
年初的时候,女儿告诉我说公司有个什么大单子,还告诉我看到了你的父亲,我敢肯定,你父亲就是因为做了这笔单子而死的。”
番外二十五:铁锈,少年,以及父亲未过完的夏天。
18岁的我喜欢坐在村子的茅房盖上看着夕阳去感慨自己的未来,现在的我19岁了,我已经不喜欢再坐在房盖上看夕阳了。
现在的我喜欢的是,坐在村子的河流边上,看着已经被文明破坏掉的腥臭河流发呆。
村子上边建了一个屠宰场,每天都有大量的污血排到河流中,整条河流是暗红色的。
我就坐在暗红色的河流边上,反复咀嚼金容跟我说的那番话,我在思考,这个金容说得到底是不是实话?
我抽着村食杂店卖的三块钱一包的烟,看着河对面两个小孩因为抢一个螃蟹大打出手。
无名走过来摁着我的肩膀也坐了下来,很自然的从我怀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塞到了嘴里。
等烟引燃,无名对我说“刚刚我去查了一下那个汽车公司,公司的老板叫常有才,没有孩子,不过他的表哥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了他,那孩子叫常小广。
这个公司是专门做汽车零件和轴承的公司,位于苍龙市的工业园区,厂子效益不错,以前的幕后老板是华夏人,几年前因为特殊原因,厂子被转让给了一个外国人,现在这家厂子的老板是一个名为弗兰克的外国人,目前只是查到了这些,如果你想更深入的了解,我的建议是,还得进厂子一趟。”
我没接话,继续抽我的烟。
无名又说“村子这边我帮你稳住,你去厂子调查,金容说他可以安排你进厂,还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我以前读过很多微表情心理学的书,我觉得这个金容不像是要害你,他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制造新身份这种事,就不用麻烦金容了,来这个给你。”无名塞给我一张假的身份证,上边有鼻子有眼的写着,男,赵德柱,1995年出生。
假证啊?我不屑的看着他。
无名摇摇头,一脸认真的对我说“这是真证,关于你的身份信息都在这个身份证上,金容给你安排的是办公室,让你进销售科,明天早上拿着这个推荐信,去报道就行了。”
我把推荐信和假身份证小心翼翼的揣好,然后吸完最后一口烟,我把烟掐灭,准备迎接自己新的旅程。
离开老家,我的下一站是工业园区,两个相辅相成的地方,前者是蛮荒的自然村庄,后者是充满了工业文明的铁锈之地。
一进工厂,那刺鼻的铁锈味就钻进了我的鼻孔,让我浑身不自在,我拿着金容的推荐信,来到人力资源部的办公室,把信给主任看了一眼。
后者马上招招手叫人过来,先带我参观,了解一下工厂四周的情况,然后直接送我去销售科。
科长是个中年男人,叫李海洋,人力资源部的同事并没有告诉他我是被人推荐而来的,这让我感觉有点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我就站在李海洋面前,他翻着报纸,也不让我坐,就好像这个屋里没有我这个人似的。
我忍住内心的邪火,心说我是来寻找父亲死因的,小不忍则乱大谋,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我先给你脑袋上开个血洞。
李海洋放下报纸,盯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他问我“老板花钱雇你来,就是让你在这屋罚站的吗?看看大家都在干什么?”
我扫了一圈,屋子里除了我和李海洋就没有别人了。
李海洋打着哈欠把报纸丢到了一边,指着我说“闲着也是闲着,你去把我们销售科的办公室打扫一下,快去。”
我嗯了一声,然后低头去拿扫帚和搓子开始扫地,擦地,我用尽全身力气把整个办公室打扫的焕然一新,正准备去报告李科长,可这家伙竟然戴着一副白手套,走到桌子面前,然后用力一捻,大声吼道“这就是你干得活啊?擦桌子你都擦不明白,你还想在销售科干活,我不明白为什么人力资源部要录用你这样的傻子
重新给我擦,直到擦干净了为止。”
我愤愤的看了李海洋的背影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他对我的恶意这么大,后来有人告诉我说,就是因为我的到来,公司pass掉了,李海洋的情人。
因此,他迁怒于我,想整我走,这样他情人才能顺理成章的进入销售科。
这个科,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科长在这里一手遮天,你能跟他处明白了,那就是好。
处不明白,那就是不好。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应该是后者。
属于混得不咋地的那种。
我清楚自己来这地方的目地是什么,我是来查事情的,所以还是那句话,我得忍,但是我能忍多长时间,那就不知道了。
第一天来销售科,科长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下马威,我在办公室里扫地擦地干了一天,腰都快断了。
可不管怎么干,李海洋都是一句话,不合格。
我白天到的销售科,然后一直擦到晚上,我感觉自己快要累死了。
我知道,这第一天的下马威,还不过是开胃菜,接下来才是噩梦,半夜我还没睡熟,李科长就打电话叫我去什么什么ktv,我还没等听清楚,这家伙就把手机挂了。
然后我就开始找,找那个ktv。
我跑遍了工业园区附近的ktv,终于是在一家名为玉米的ktv,找到了李海洋,我进包厢,就看见李海洋和几个混子模样的人坐在一起,左搂右抱,他昂着脑袋看着我,然后对他的混子朋友们说“就是这小子,把我小蜜的位置给抢了,你们看看他是不是一表人才。”
李海洋的语气听起来阴阳怪气的,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语气,让我开始有不好的预感,那些混子撸起袖子站起来,阴笑着让我过去喝杯酒。
我刚坐到沙发上,就感觉胳膊一紧,一个身材粗壮的混子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看着他,下一秒我的腿也被人给固定住了。
我挤出一抹笑容问李科长“科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告诉告诉你,销售科这个位置,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说完,就有人往我的嘴里灌酒,是成瓶的啤酒往嘴里灌,因为痛苦我只能闭上自己的眼睛,不断有液体从嘴里灌进来,我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一瓶,又一瓶,李科长兴奋的拿起手机给我拍摄,有酒水从我的嘴里喷了出去,接下来就是止不住的咳嗽。
我现在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是一个又一个人的脸,我发誓我会把这些人的脸都牢牢记在心里,然后杀了他们。
我昏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又醒了过来,我出现在医院里,床边无人。
酒精中毒,外加差点被呛死,这些都是我住进医院的理由,我抬着脑袋,想看看是谁把我送进医院,又给我交的住院费,但是我做不到。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掉了,我根本无法抬起头,我就那样躺在床上,看着医院病房的白织灯。
过了一会有护士来给我换药,我想问问她是谁送我过来的,可是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的嗓子就像被什么东西给糊住了一样,等药顺着我的血管进入体内,我这才觉得自己好受了一些,我用另外一只手拿起手机。
李科长的短信发来,他说“如果我明天没有出现在销售科,就算我旷工,实习期员工旷工一天,就必须开除。”
我看出来了,李科长是想把我给逼死,等第二天天亮,我拔掉手上的针,不顾护士的阻拦,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医院。
我必须要搞清楚父亲是为什么死得,他是替谁而死,所以在这件事查清楚之前,我还不能离开厂子。
我那张写满虚弱的苍白脸颊,出现在厕所的镜子里,那脸白得吓人。
在出厕所的时候,我见到了现在最不想见到的熟人,唐春。
“呀,雷三虎,你怎么也在这?”
我忽然有种想灭掉他的冲动,我隐姓埋名废那么大劲进来,可没想到一进来就遇到了认识我的熟人。
如果……公司知道我是雷三虎,是雷刚的亲生儿子,那你觉得他们会放过我吗?
我比划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说“别叫我大名,叫我虎子哥就行,如果别人问你,你就说虎子是我的小名,你怎么在这里?”
唐春把洗手间的门给关上了,他压低声音对我说“学校毕业,叫校方分配进来的。”
“少给我放屁,你都多长时间不去学校了,学校还能给你分配进工作。”
唐春左右看看,然后拿出一盒烟,让给我一支。
他说“你先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不耐烦的看着唐春说“我没功夫跟你卖关子,你爱说不说。”
“是龙先生让你来得吗?”唐春莫名其妙的问了我一句。
我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我盯着唐春的眼睛问“是龙先生叫你进来的,进来干什么?”
唐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说“叫我查个事情,等查完了会给我一笔报酬。”
洗手间的门被人从外边打开,我和唐春很有默契的闭嘴,然后走出了洗手间,他给我了他最新的联系方式,告诉我现在时机不成熟,等下班让我给他打电话,详细聊聊。
我和唐春在厕所门口分别,然后我上了二楼,继续回到销售科,李海洋看见满脸虚弱的我,显得很兴奋。
他说“是不是挺不住了?挺不住了那就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放心李科长,我是不会走得,你这手段差远了。”
李海洋冷哼一声,然后继续端着报纸看了起来。
我注意到报纸背面的新闻,上边写着校车失控发生车祸,这个责任该谁来背?
我看了一眼报纸的名字,然后上网搜到了这则新闻,几个月以前……一辆校车正常行驶的过程中,忽然失控,打滑坠桥,造成3死5伤的惨烈后果。
后经查实,校车之所以失控,是因为车子出现了断轴了,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车零件根本就不符合合格规定的,这就代表有人为了赚钱,出卖了自己的良心。
使用残次品零件放在车上,和谋杀没什么区别。
看到这条新闻,我开始明白过来了,父亲为什么会死了。
因为,校车车祸影响很恶劣,省里派来了调查组,调查组从来到走,用了半个月时间。
而这也是我父亲的最后半个月时间。
我理清了一些头绪,我估计幕后黑手现在应该已经把所有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全都解决掉了,那些东西随着我父亲的死全都烟消云散,随风而逝了。
一切陷入了死局之中。
除非,我能找到在质检部工作的金洁,我想信她的失踪,一定和我父亲的死有关系。
这事说来就有意思了,一个我恨不得大卸八块的人,现在却成了解决问题的关键。
我要找到她,我一定要找到她,可是我现在毫无头绪,我怎么才能找到她呢?
金洁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被幕后黑手给灭口了。
人活一回事,人死一回事。
活着,我还有找她的必要,要是死了我就没有找的必要了,要一个死人能有什么用。
我想了想,觉得这个李海洋或许是能解开难题的人,作为销售科的科长,要是说他一点事都不知道,那才是怪事。
工厂的分工是这样的,销售科先把厂子的单子谈下来,然后生产车间就疯狂的把零件批次生产出来,然后交给质检部检查,合格了,出厂。
所以说,销售科是必不可少的一环,我敢保证,李海洋肯定知道内幕,要想知道金洁死还是没死,人在哪里?李海洋是很重要的一环。
得想办法搞他一下。
我决定铤而走险一把,干李海洋一票。
我要绑了他。
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绑,我要把他带到老家,囚禁起来,然后交给无名来逼问。
我想了想,然后收好手机,转身走出了销售科的大门,绑架李海洋这件事速度必须要快,今夜我就动手,绑他个措手不及。
我得准备绳子,以及束缚李海洋四肢的工具,我还得在短时间内快速制服他,于是我想到了电棍。
戳人一下,马上就能让人昏死过去。
当时,那种电棍在我们这随处可买,70块钱到100块钱不等,我走到小摊,蹲下去挑了一根,打开试了试,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嗯,听起来威力就很大,我给了老板一百块钱,拿着电棍就走了。
按照这几天我对李海洋的观察,下班的时候,他都不会回家,而是跟着自己的那群狐朋狗友去混。
要想绑他,确实是个比较麻烦的事情,我既要避开监控录像,又要赶在李海洋和他狐朋狗友汇合之前得手。
唯一能动手的地方,就是地下停车场,那里监控摄像头一直年久失修,在那动手然后开着李海洋的车出停车场,一路回老家。
目前来看,就这个计划可行。
确定计划以后,我开始掐点,现在是中午,距离下班还有七个小时,七个小时以后我就动手。
我把电棍放进自己的小包里,然后把绑人的工具全都存放到了自己的更衣柜里。
回到销售科,同事都去跑业务了,李科长也很意外的不在,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看着桌子上正在响着的手机,很好奇的拿起来看了一眼。
那是李科长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边写着……来电人,金洁。
我顿时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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