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绝在永安侯府一闲就闲到了秋分,她躺在榻上算着兄长回京的日子,几年不见也不知兄长胖了还是瘦了。

    这么比起来,自己真是蹉跎人生啊。

    今日该是田庄铺子的管事们交账本的日子了,她得打起精神来,查账是个仔细活儿。

    虞清绝刚打算起身,就见瑞雪带了一个姑娘进来。

    瑞雪说:“夫人,有位姑娘带着印信求见,说是要事。”

    “鹤玉?你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虞清绝连忙翻身下榻,让瑞雪退到门口望风。

    鹤玉凑近虞清绝,很小声的说:“擎南夫人托人送来一只箱子,奴也不知是何物。是放在您旧院那处的,花墨姐姐今早派人拿了。”

    “何时放的?”虞清绝皱眉,“可还有别的?”

    虞清绝才注意到门外还有两个壮汉抬着一个极大的木箱,看起来木料极佳。

    就这么明晃晃地抬进来了?萧珩也没问一句吗?

    “小厮说是昨夜有镖头过来放的,没有其他了。”鹤玉命人将箱子抬进来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退了回去。

    虞清绝没来由的有些心慌,自己与这个姨母只见过一面,虽然那次见面姨母对她极好,但这两年并无来往。

    这么突兀的送东西来是做什么?

    木箱都快有半人高了,静静躺在地上。虞清绝吃力的用脚踢了踢,没踢动。

    没有钥匙我怎么开?

    钥匙,钥匙。

    虞清绝恍然想起来自己的嫁妆里有一把长得很奇怪的钥匙,她跑到库房里找了许久才找到。

    鹤玉被她打发回去,屋里又剩下她自己。虞清绝吸了口气,将钥匙放进锁眼。

    “哒”

    就是这钥匙了。

    没等虞清绝抬起箱盖,箱内的珍珠沿着一条缝如白浪般涌出来,珍珠敲打在地面又弹起,蹦的屋里到处都是,木箱周围具是一片扎眼的乳白。

    虞清绝被吓了一跳,没敢移动脚步,一股寒意从脚边的珍珠爬上她的脊背。

    珍珠从箱内迸出的时候,虞清绝的第一反应不是这箱中竟然都是珍珠,而是感觉这一幕如同被割喉的人喷洒鲜血。

    屋内珍珠的动静惊动了守在门外的瑞雪,她敲门,但并无回应,无奈只能赶紧推开门看看情况。

    瑞雪开门见到的就是虞清绝穿着一身正红长衫站在珍珠湖中怔怔的模样。

    红白相间,艳极。

    “夫人!这是”瑞雪叫了她一声。

    虞清绝听到声音才缓缓回神,“进来,关上门。”

    她只觉得有点头疼,脑子里闹哄哄的,理不出个思路。箱内的珍珠不再往下掉了,虞清绝告诉自己现在应该扒开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但不知为何,她迟迟没有动手。

    按理来说总要送东西总要捎带个信件或是信物,虞清绝只能吩咐瑞雪拿了几个小箱子来,用手一把一把将珍珠放进小箱中。

    她拒绝了瑞雪帮忙的提议,认真又仔细的搬运。但只过了一会她就变得急躁了起来,虞清绝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开始用小箱子将珍珠挖出去洒在地上,直到最后和瑞雪直接将这箱珍珠整个倒出来。

    瑞雪察觉到了虞清绝的不对劲,她有些担心,“夫人?”

    虞清绝没有说话,她在倒出珍珠时发现了封信。

    珍珠几乎铺满了内屋的地面,没地方下脚,虞清绝踩上去滑倒了,她的衣衫发髻都散开不少,神色显得狼狈,不顾瑞雪的搀扶,跪在珍珠上直直爬向那封信。

    阿婵亲启,

    久不传书,近日无恙?

    远在千里,闻鸿雨如注,念汝。

    思婵身体欠佳,愿汝养身,勿染潮气。

    秋气渐凉,切记添衣物,勿着风寒。

    真珠乃许汝之资,受之。

    岁暮归京,盖可见婵,愿汝无瘦。

    吾甚思汝,欲使阿婵见擎南之景。

    振鹭。

    是齐珏的信。

    虞清绝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只见过齐珏一次,信中这非常熟稔的口吻让她很不自在。

    这信什么意思?为什么送珍珠过来?

    虞清绝心里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这信里说的像是家常话,但又不像。这两年齐珏回京的时候也来永安侯府探望,但她称病没见,她跟齐珏也不熟,不想应付。怎么今年就非得见了?有宫宴要求她去吗?樊霜也没告诉她啊,何况还早。

    还没来得及朝大胆的方向猜,外边的月牙过来传话,“夫人,管事们都到正厅了。”

    还有账本得看,虞清绝叹了口气,让瑞雪给自己收拾了收拾就直接出发去了正厅。

    萧燎被街边的叫卖声吵醒,他从榻上起身,眼见窗外已经暗下去了。

    来鸿都数月,世家的底被他摸清了不少,等他的消息到了皇帝手中,自己肯定会被圈在鸿都。

    正好,他得在鸿都解镇北的困境。

    锦衣卫是进不去了,他只能趁着夜色去各世家处打探。

    世家牵连甚广,摸清底细不是什么容易事,如今也只算六成。

    时间差不多,萧燎打算回镇北拿信物,等消息传回,年末再随母亲回京。一来一往奔波数月有余,一切都好,除了自己那枚扳指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回来。

    萧燎打开窗子,看向对面的忘忧楼。

    探过几次,窗子上锁,里面没有人。

    他在之后去忘忧楼吃过几次酒,都没见过背上有刺青的那女人,甚至没听到过那夜带刘煜上楼的声音。

    忘忧楼的老板娘是位中年妇人,看上去就是普通商人,他甚至点了几位姑娘想打听些阁楼的事,可姑娘们嘴巴严得很,只说阁楼是老板娘住的。

    倒是有位小倌说他去阁楼养过病,屋内装饰很奇怪。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但是萧燎从这小倌脸上看出了些炫耀的意味。

    □□人真有一手。

    萧燎这月余来也过得辛苦,他之前很少做梦,可自打从阁楼出来后,几乎是夜夜有梦。

    真是鬼迷心窍!

    窗子被“啪”的一声关上,萧燎今夜子时就动身回镇北,在此之前他最后一件事是去永安侯府。

    他没告诉萧珩自己回来了,怕这弟弟漏出什么风声。萧珩不在自己身边长大,他不知道如今的萧珩是个什么性子。

    听母亲说,他立了衣冠冢之后,还有位姑娘嫁了过来。

    萧燎记得她,儿时每次回京这姑娘都跟着他,甚至有次还给他偷偷塞了帕子。之后他在镇北驻守,再没回过鸿都,也就没见过了。

    但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父亲的兵马案。

    这婚约结下是因为皇帝的意思,虞清绝算是个挑动赤东镇北关系的棋子,幸好他提前“战死”,永定侯还不至于顶着他的孝期拿人。

    萧燎避开热闹,抄小路翻进永安侯府,只有西南侧的偏院亮着灯。

    还未至深秋,这院子已有些萧索,甚至院内只有两个守在屋门口的丫鬟。萧燎径直去了屋后,有两扇窗子是开着的,里面比普通屋子多了一倍的灯火,亮如白昼。

    他看到了坐在椅上的萧珩。

    萧珩确实长大了许多,他不擅武,永安侯便让他读书。如今看起来颇为沉稳,像个男人了。然而萧珩将账本放下,端起茶杯时,萧燎瞬间就注意到了他手上的扳指。

    紧接着便听到了梦里那人的声音。

    “可是累了?”

    手腕处一抹血色的红冲向萧燎的双眸,引他看过去。

    虞清绝整个人半倚在硬榻上,织金的长衫随着她散开一片,妆容也极其艳丽,发髻上只在左右别了两枚金步摇。她一只手拿着账本,另一只手上的红玉护甲轻轻敲着身旁的梨花小几。

    媚态又凌人。

    萧燎有些头疼,他终于知道了忘忧楼碰面时,那种极其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从何而来。

    萧珩将茶杯放下,“无妨,大嫂眼睛不好,我理应分担一些。”

    “要不你”虞清绝在考虑要不要做甩手掌柜,她今天状态很差,那箱珍珠还在她脑海里。

    “?”

    “你近几日也不去国子监了,要是有空,你就都查了吧。”虞清绝将手中账本一合,扔到一旁。

    萧珩觉得她今天有点奇怪,想了想,还是开口:“可是出什么事了?”

    虞清绝没回答,只问:“今年宫宴你去吗?”

    萧珩也没回答,“大嫂要去吗?”

    算了不问了。

    虞清绝吐了口气,将瑞雪和月牙唤进来,随手一指,“这些账本,都搬去二公子书房里。”

    她不想管了,随便吧,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

    萧珩是个大人了,应该学会自己查账。

    然后虞清绝在萧珩的错愕的视线之下,将头上两个步摇和护甲一拔,随意地撇在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

    萧珩见她这般,不便久留,只能告退,当然手里还抱着一摞账本。

    虞清绝院子里没有别的下人,自己问不出来什么,他身边的侍卫整日不在府上待着,也有的忙。萧珩想了想,朝跟在后边的瑞雪说道:“大嫂可从没让我独自处理这么些账本。”

    他话里带了些委屈。

    瑞雪想了想今日满箱的珍珠和主子有些癫狂的模样,最后还是决定不说。

    “世子夫人近几日睡不好,还望二公子担待些。”

    “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瑞雪看起来丝毫不犹豫,“二公子说的是,明日奴婢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萧珩心中苦笑,好嘛,别说虞清绝了,就连虞清绝的丫鬟都养不熟。

    其实瑞雪跟在虞清绝身边的时间最长,把虞清绝的脾气摸得最透,说话也学了个十成十。萧珩不太幸运,碰上了个最硬的钉子,如果他问月牙,月牙肯定毫不犹豫的打开话匣,因为虞清绝和萧珩关系非常和睦。

    虞清绝听了瑞雪回禀,倒也没反驳找不找大夫这事,只是有些神经地拍了拍瑞雪的肩膀,“goodjob!”

    “啊谷什么?”

    虞清绝没再回答她,直接躺到了床上。

    今日自己有些反常,虞清绝自己也知道,但她控制不了。她一向不喜欢突如其来的事情,齐珏这箱珍珠让她紧张,信上写的也让她一头雾水。

    她本就比其他人的精神状态偏执暴躁许多,这些日子好不容易稍有恢复,可今日突然崩了弦。

    虞清绝在床上想了许久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永安侯府另一处还亮着,萧珩也头疼的合上账本,脸上浮现出倦色。大嫂以前是怎么在三日之内查清账的!

    他准备明日再看,可刚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窗边的书架上多了枚玉佩。萧珩走到书架旁拿起玉佩,只看了一眼,他连忙打开窗子,朝四周望去。

    劳苦奔波,幸得平安,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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