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嗖嗖地涌进来,冰刀已经化了,她在暖手。

    虞清绝扭头看过去,一身银白色,毛色极佳的狐皮大氅拢着大红蟒袍映入眼帘,侧后方一个穿着飞鱼服的陌生男人给他撑着伞。

    这就来抓人了?东厂和锦衣卫的效率也太高了点。

    跑是跑不掉了,虞清绝从坐着改成跪着。

    “见过厂督。”

    樊霜没理她,去看了看死在床上的洪财。

    后边跟着十来个锦衣卫鱼贯而入,几个人点了油灯,加了炭火,把一张白虎毯子铺在椅子上,还有两个人挡在漏风的窗户边。收拾完后又齐齐的站在一旁,没发出一点声音。

    小小的屋里顿时挤满了人,暖和了不少。虞清绝物欲不高,但现在也有些尴尬,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果然封建主义就是最大的腐败!

    樊霜看过尸体后才走过来坐在了那张白虎毯椅子上,粗略打量着这间屋子。虞清绝看他不说话,自己也就放松下来,跪坐着烤手。

    她在刚得知自己的父亲导致赤东军死伤惨重的时候,心里满是愧疚,就算将他们兄妹二人就地正法她也没一句怨言。就如同现在洪财捅了大哥一刀,她也捅回去一样,她心里没一点负罪感,只是有些不适应血腥味。

    “冷吗?”

    “冷。”

    樊霜看了眼其中一个锦衣卫,那人立即从袍子里拿出一件深红色的赤狐大氅给虞清绝披上。

    虞清绝有点受宠若惊。

    “厂督怎么这么照顾我,果然是很喜欢我。”

    屋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氛围好像凝重了许多。

    虞清绝想想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

    “嗯,喜欢。”樊霜笑了笑。

    这次虞清绝觉得屋里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这人是你杀的?”樊霜问道。

    哦,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不是,我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虞清绝一边扯谎一边用目光抚上樊霜的脸,她早就发现这人对自己的包容度异常的高。

    既然是皇帝最得力的手下,虞清绝很顺理成章的认为,樊霜就是她以后的上级。毕竟虞清绝也清楚,皇帝留自己的命自然是以后会用到的,只是听了不少九千岁能一手遮天的话,虞清绝还真不清楚饶她一命的到底是谁。

    刚才给樊霜打伞的那人就站在旁边,带着青色胡茬,在一片寂静中开口说道:“我劝姑娘还是说实话,咱们这么多人都听着的。”

    这话说的气,语气也好。大概是看在樊霜的面子。

    “你说是就是吧。”虞清绝思考着,那大概是她准备翻墙的时候听得到的就是他们的声音。他们也找洪财吗?

    “原因呢?”樊霜的语气依然很温柔。

    “厂督不是都听到了吗?”

    虞清绝又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大氅,寻思着这大氅还能在身上披多久。

    “嗯,那你怎么知道虞清舟要升官了?”樊霜没再看她,反而看向桌上的油灯。暖色的光打在他脸上,睫毛纤长,给眼睛蒙上了一层影子。左眼下有一颗泪痣,更显得妖娆。

    虞清绝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说:“我有脑子。”

    话说到这就够,再说就是揣度圣意了。

    留着胡茬的男人轻轻咳嗽了两声,一脸凶相看着虞清绝。

    樊霜也不恼,他对和自己相似的人一向包容。

    “回去吧,没事了。”

    虞清绝吞吞吐吐说道:“我,我想找找他家有没有银子。”

    说完又给了樊霜一个请求的微笑。

    “找。”樊霜话音刚落,一旁的锦衣卫便开始动手翻找。

    虞清绝心想,怪不得上辈子听人开玩笑说锦衣卫是皇帝亲自栓链子的狗,这执行力真不错,而且现在看来这条链子应该是攥在樊霜手里的。

    “干爹,一共五十八两银子。”留着青胡茬的男人将银子包好了,在手里托着。

    干爹?那这人就是锦衣卫指挥使刘煜了。

    两个头头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不太可能就是来守株待兔的吧?虞清绝深知不该问的不问才能活得更久一点,既然厂督说了没事,那就是没事了,回家睡觉去。

    樊霜朝虞清绝虚虚抬头,银子就送到了她手上。

    虞清绝接过银子,朝刘煜轻笑道:“辛苦指挥使大人了。”

    想必刘指挥使做事一直很利索,当年抄家的时候可真是一点都没留下,连家具这种国库不要的都砸了个稀碎。

    “不敢当。”刘煜没敢看她,又退回去准备好伞。

    她现在觉得好笑,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当然她在鸡犬的范畴。

    虞清绝也知道樊霜这样对她肯定有其他目的,可她不在乎,生路也好死路也罢,是路就行。

    而且她和虞清舟的“用处”不同,想必大哥不会受到牵连。

    “不走吗?”樊霜已经站在门口了,往后看向还在傻乐的虞清绝。

    “厂督大人送我回去吗?”虞清绝收好银子跟着他往前走。

    “路不好走,今夜大雪。”

    虞清绝带着面罩和樊霜一同往回走,她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享受得心安理得,之前送她回家的男生可不少。

    但很明显锦衣卫不这么想,迎面碰上的金吾右卫也不这么想。

    “见过厂督大人。”夜巡的金吾右卫朝樊霜行礼。

    樊霜脚步没停,虞清绝也不好停下,只是走过去之后才觉得背后好像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

    “他们不敢说什么。”樊霜看她披着大氅似乎还是有些冷,顺手将手里的暖炉也塞给她。

    既然给了,虞清绝就收着,她确实冻得不行。

    她原来挺抗冻的,现在怕冷又怕疼。

    虞清绝总觉得樊霜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是那种会让她卸下防备的人,可实际情况并不能允许她真的能完全放松下来与樊霜说话。

    樊霜开口:“嫁妆准备的如何?永安侯府是个好去处。”

    “厂督高看我了,罪臣之女哪里配得上登上侯门。”虞清绝顿时有些扫兴。

    “所以才是个好去处。若是萧世子命殒他乡,也实在不必唏嘘,觉得不痛快,大可出来散心。”

    虞清绝愣了愣,她确实是打定了主意三天两头偷溜出来,忘忧楼多的是事让她忙。

    但是樊霜暗示的也太明显了些,这不就是‘我可能会有事需要你去做,你得偷跑出来给我干活’的意思。

    “至于你兄长,陛下也吩咐了多加照拂,让他不必担心,伤好了来拿牌子再去便是。”

    “多谢厂督。”

    虞清绝看上去喜出望外,实际内心里却开始忐忑,因为樊霜正带着她回忘忧楼。

    她刚开始还天真地以为樊霜只是知道他和兄长偷偷搬出去了,可没想到樊霜竟然也知道自己现下就常住忘忧楼。

    亏她还万分小心,可惜什么都逃不过樊霜的眼。

    二人都非常默契地没有提及,不过樊霜不提,很可能是什么都知道,虞清绝不提,只是单纯的不敢问。

    在忘忧楼后院门,虞清绝迫不及待地同樊霜告辞,匆匆上楼换下沾染着血迹的衣物。

    血腥味非常重,虞清绝正好睡不着,洗了一晚上衣服,直到天亮才睡有了困意。

    虞清舟恢复的很快,一直在准备远行的衣服和武器。

    江南比鸿都暖和不少,望州甚至从不下雪,不过衣物可以去望州买,主要还是武器。

    锦衣卫用长刀,可明晃晃地带着刀去是在太过显眼,虞清舟便提前找铁匠打了匕首暗器一类的。

    今日把兵刃拿回来,还抽空去宅子转了一圈。

    没想到宅前还立着个青年。

    青年身着素锦劲装,领口绣着金丝云团。一条淡色水波纹束带系在腰间,挂着一只刻有豹子纹路的玉佩。体态修长,身躯挺拔,皮肤白皙,和虞清绝长得非常像。

    那人听到虞清舟的动静,朝这边看过来。

    “望江!”

    虞清舟认出来人是安南将军齐珏,也上前去打招呼:“表哥。”

    “可叫我好找!虞府一向推辞,我去锦衣卫找你,他们说你称病告假,还是刘指挥使告诉我你们已经搬出来了。”

    齐珏看着虞清舟,关切问道:“怎么回事?”

    虞清舟笑道:“表哥,锦衣卫做些什么活计你也知道,你不也成天打打杀杀的吗?”

    边说,二人边进了宅院。

    许久没人过来,显得冷清许多。

    齐珏坐下之后四处瞧了瞧,问道:“怎么不见阿婵?”

    “不好一直在虞府住着,可出来又太过危险,让她找个地儿藏起来了。”

    虞清舟烧水煮茶,和齐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本以为你们就住这里,过来看一眼,主要是”齐珏手指摩挲着茶杯面露难色。

    “表哥是想说,永安侯世子一事?”虞清舟呷了口茶,“尘埃已定,再没有回转之地。皇帝在这之前从未表明有此想法,可旨意如此匆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拿定主意的。”

    “我们不知道罢了。”齐珏苦笑,“这次父亲没有回京,幸好母亲来了,阿婵出嫁时还能撑一撑场面。”

    忽而,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他轻轻叩了叩桌子,沉声道:“去年中秋,萧夫人回来了吧?”

    虞清舟也放下茶具,正色道:“是,萧夫人回鸿都是因为镇北的粮草不够过冬。”

    齐珏缓缓说道:“我记得刚进京时有听闻,萧家推了不少上门说亲的,说萧寒崖本有心上人,但胡羌未平,婚事得以后再说。”

    虞清舟没听明白,一脸不解地看向齐珏。

    “我的意思是,萧家现下不太愿意扯上什么关系,不论是谁都不行,所以皇上就没给镇北拨粮草。”齐珏捏着眉心,“说不准皇上早就准备让阿婵去永安侯府了。”

    “寒崖小时候是听话的,不知怎么在草原上跑了几年,成了个又混又凶的煞神。”

    他们都不太好直说萧燎的死活,只能闷着头喝茶。

    二人又说了说近况,齐珏才准备离开,临走时特地嘱咐虞清舟,说家当都在擎南,一时间找不好嫁妆,明日会把先准备好的送到虞府,让他多注意,别让虞府私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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