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绝赶到虞府之时,樊霜已经在正厅坐了许久。

    “厂督恕罪,家兄今日受了伤,身体有恙。”

    虞清绝老实跪下,呼哧呼哧地喘着。

    她这身子本来就不怎么样,方才驾马过来急得不行,又猛地一顿跑,现在只觉得身体要散架了。

    虞正庭一脸着急,正要说什么,就听樊霜脾气很好地“嗯”了一句,无奈只能悻悻闭上了嘴。

    “你兄长怎么了?”

    樊霜似乎也没那么着急宣旨,和虞清绝聊了起来。

    “回厂督,不小心划了道口子,只是中了迷药,现在不能下榻了。”

    虞清绝偷偷抬眼瞄了一眼虞夫人。

    樊霜漫不经心地说:“那养伤怕也需要些时日。”

    “是呀,也不知道过完年能不能好。”虞清绝有些可惜地说。

    樊霜没再说什么,就让虞清绝这么跪在地毯上着歇了一会。

    等她终于把气喘匀了,樊霜才开口。

    “虞清绝,皇上口谕。”

    身后虞府一家子也跪了下去,竖起耳朵听着。

    “朕顷年赦汝,未预旧案,正为率平。永安侯世子萧燎今日不明,汝与之少相好,自请嫁守节,固不合理。然念先皇诲,于人则有德,礼待之。且观诸情笃,朕亦许之。汝后嫁至侯门,必克己守礼,为是事。”

    虞清绝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我自请?我自请什么了?我什么时候自请了?

    “接旨。”樊霜提醒她。

    “臣,臣女虞清绝接旨。”

    虞正庭一家显然也愣怔住了,跪在地上不知作何反应。

    樊霜没再给虞清绝思考时间,继续说道:“皇上仁心宅厚,念及旧臣子女,挑了件嫁妆。正月初八是个良辰吉日,不过萧世子仍未归,一切从简便是。”

    长明端着沉甸甸的礼盒走过来,如同递圣旨一般庄重地“塞”到虞清绝手里。

    “既是陛下旨意,虞大人也应当放在心上,侯府是个好去处,可别出什么岔子。”

    樊霜只丢下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虞清绝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有轻松,但大多是恐慌。

    轻松是因为她一直等待着变数,如今开始新一段落,她终于松了口气;恐慌是因为在永安侯府克己守礼就意味着她要守寡而被关在深宅至少三年,不再接触外人,除非萧燎回来。

    她起身往回走,不甚在意耳旁传来的吵闹,只顾着思考今后该如何打算。

    就算萧燎没死,回来了,自己也不一定会好过。

    虞清绝并不认为武将就不擅于处理这些混乱不堪的关系,想反,她觉得说不准萧燎就是个为了求安稳两情皆可抛的人。

    她对永安侯府全然没有一点印象,只是中秋之时见过一面萧夫人,不是会惹祸上身的蠢人,自然不会由着自己乱来。

    是了,虞清绝就是那个祸。

    虞清绝郁闷地想,还是与自己有共同目标的林晟才是最好的,只是不知道这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她现在似乎离目标越来越远。

    樊霜当真是想翻案吗?

    等她到了宅府看到花墨的身影后才反应过来,刚刚在虞府,虞正庭和虞夫人说什么她一点也没听到。

    花墨不怕冷一样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她着男子装扮,却比男子衣冠更简单也更潇洒,雪落了一肩,头上也沾了许多。

    看虞清绝若有所失地回来了,连忙起身上前:“这么冷,快进去说。”

    虞清舟用了十二分力气才定了定心神,硬撑着坐起身,担忧地问道:“什么事?”

    “我要去永安侯府了。”

    虞清绝把口谕大致意思和心中的想法都告诉他们。

    屋内的氛围愈发沉闷,三人都没再开口。

    火炉中的炭烧到了最后,只剩灰白色。

    冷风顺着窗缝钻进来,虞清绝打了个冷战。

    她打开那只繁复厚重的礼盒,把里面躺着的两只似乎能渗血的镯子轻轻套进双手上。

    种种不顺心的事情压在身上,这个新年也如前几年一样,过得并不好。

    离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虞清绝倒莫名其妙地越来越不烦躁了。

    总归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天由命而已。

    只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永安侯府把聘礼送到了虞府。

    不论怎么说,虞清绝和兄长名义上都仍住在虞府,仪式本就应由虞府操办,更何况樊霜还特意“提点”了虞正庭。

    所以年后虞清绝来虞府试嫁衣时,正好就赶上送聘礼的时候。

    虞清绝在屋里换衣服,只让瑞雪出去看了看。

    瑞雪打探完消息,待裁缝都走了,才说:“姑娘,萧世子现下不见踪迹,按理说聘礼不应该如此厚重,许是永安侯府很中意姑娘。”

    虞清绝歇在榻上,轻笑了一声,说道:“这可跟我没什么关系,他们只是觉得萧世子没死而已。”

    瑞雪抿着嘴说道:“那也好,最好是萧世子能平安回来,而且刚才送礼的人说,这聘礼不会留在虞府,都是姑娘自己的。”

    虞清绝皱着眉思考半晌,她之前从不会让瑞雪知道,可现在还是觉得有必要和瑞雪说一说这件事。

    她把瑞雪叫到跟前,悄声说道:“瑞雪,首先,我嫁过去并不是一件好事。你也知道,我和兄长不可能任由父母含冤而死,还有些事要做,而这或许就是永安侯府最不希望看到的,因为他们可能会因为我的牵连,招来杀身之祸。”

    “再者,聘礼一点都不能动。不只是聘礼,永安侯府的任何,我们都不能拿一分一毫。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最不喜欢欠人东西,最好是我们与他们两不相干。”

    “最后,反正我是不想也不信那个什么世子还能回来,三年一到,我们马上走。”

    虞清绝说话轻飘飘的,没有一丝严肃和正经,仿佛在同瑞雪开玩笑。

    瑞雪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但她不傻,想明白怎么回事以后反而看上去比虞清绝还担心。

    “姑娘,我明白了。”瑞雪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我们与永安侯府是敌人?但是表面还得装出和善的样子,以防他们抓住我们的把柄!”

    虞清绝非常欣慰,她觉得瑞雪和月牙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

    月牙像个完全不谙世事的孩子,天真又快乐;瑞雪则是个人精,一点就通,说不准还能在她杀人的时候给她递刀。

    日落时分,虞清绝才歇够了,她花了些功夫寻思以后要不要踩虞府一脚,可到最后都没有定夺。

    若是能快刀斩乱麻就好了,她实在懒得在虞府上费心思。

    这几日虞清舟交了牌子,虞清绝不敢放他在宅府,便和花墨一左一右搀着他沿密道到忘忧楼住下。

    待回去用过饭之后,虞清绝就在阁楼上准备东西,今夜她得去寻仇。

    花墨在鸿都没有找到神魂散,只找到了相似的迷香。

    “这东西其实不好找,里面的药都是产自江南一带的,我那次不小心中了还是在武林大会上呢,平常用不到的。不过我给你寻了个差不多的,药效没那么强,以防万一你等香都烧完了再动手。”

    虞清绝拈着一粒小小的,塔状的香,实在想不通这东西怎么会让人筋骨涣散,快赶上她之前做阑尾炎手术的麻醉了。

    她没什么多余的要带,除了香和火折子,还有一把凶器。

    作为即将出嫁的新娘子,虞清绝一点都不忙。事情都交由虞府去办,她整日在忘忧楼的后院里做她的冰刀。

    起初虞清绝只是在厨房里挑挑选选,但大概是看多了狄仁杰,她总怕被衙门找到,倒不是说会被关起来,可是很麻烦,最后思来想去还是打算自己做一把冰刀。

    昨夜里她还用冰刀宰了只鸡,用起来手感不错。

    越是站在道德的高处,约束就越多,以至于在破除这些条条框框的时候,快感也就越大。

    虞清绝大概也是常常被束缚,所以她在打破以往的自己的前夕,也就是现在,内心异常的亢奋。

    她双手都在抖,嘴角一抹轻笑压不下去,活蹦乱跳的像个吃到美味萝卜的白兔。

    虞清绝和虞清舟的关系恢复到了兵马案之前,是一种极其成熟,信任,亲情与危险共存的关系。

    就像她马上要以身犯险,虞清舟也能放手让她去,哪怕他非常担心这之中可能会出意外,但还是会以虞清绝的想法为准线。

    他们虽然表面看上去都是脾气温柔的模样,可实际上做事却是不死不休,颇有同归于尽的风范,不知是随了父亲还是母亲。

    把生活当作一场嬉闹,哪怕摔得再疼也不会哭,游戏人间不过如此。

    苦中作乐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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