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气氛陷入一阵诡异,柳鄢立马就不高兴了,身为皇帝自己关心民生有问题吗?还是他在讽刺自己平时不管事?
几番欲言又止,她最后还是忍下要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她看这人就是存心找茬。
顾珩微微颔首,“臣先行告退。”
等人一走,柳鄢立马喝口茶降降火,她知道所有人都看不起自己这个皇帝,都只是表面恭敬而已。
“奴婢刚刚看见郡主捂着嘴跑开了,以郡主的性子不会出事吧?”琼珠左顾右盼端着夜宵进来。
柳鄢拿过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哭一会就好了。”
那个顾珩这个年纪还不娶妻,谁知道有没有猫腻,说不定早就有老相好了。
琼珠欲言又止的倒杯热茶,这阵子皇上看起来好像已经不再思念裴公子,以往夜里都要拿着信物睹物思人,现如今已经很久没有提起往事。
或许这也是件好事,皇上能想开,总比整日郁郁寡欢强。
夜里营帐外不时响起各种鸟叫,柳鄢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倒有点怕那个表妹做什么傻事,人家只是恋爱脑并没有什么错。
次日早早她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因为不在宫里,她也换上了骑装,虽然只是做做样子,她连弓箭都拿不稳。
用早膳的时候邹乐婳冒了出来,整个人状态并不怎么好,眼睛红肿一片,显然哭了一夜。
“表姐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当事人一口接着一口喝着粥。
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柳鄢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拍她肩,让人今天在营帐里好好休息。
早上空气清新,野外一阵鸟语花香,猎场早已布置好,柳鄢才听人说起自己需要首先搏个彩头。
“开什么玩笑,朕又不是父皇,你就是把猎物放在面前,朕也射不准呀!”她表情逐渐扭曲。
刘公公连忙上前解释,“这是历朝以来的规矩。”
底下等待已久的官员面面相觑,历朝历代的王位继承人哪个不是文武双全,太宗时期更是在马背上夺得的天下,如今倒好,一个女娃娃连个弓箭都拿不稳。
张荣华突然站了出来,“皇上身为女子,不会弓箭乃常事,不如换一人替皇上。”
闻言,柳鄢下意识觉得这办法不错,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那张大人觉得让谁替朕为好?”
官员密密麻麻站满几排,其中不乏青年才俊,张荣华突然目光一转,落在其中一名意气风发的男子身上,“熙小王爷身上也流着皇室血脉,骑射功夫更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由他来替皇上最合适不错。”
话音落地,立马就有人附和出声,“张大人言之有理,换其他人都名不正言不顺,只有皇室血脉才可代替皇上。”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柳鄢算是明白了对方的用心,这张荣华向来都看不惯自己,平日里更是处处找茬,恨不得马上把自己拉下来给那个熙亲王孙子坐,如今让对方代替自己,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问题是她是真的不会射箭。
“皇上不如试试?”琼珠轻声道。
柳鄢没有说话,如今太后不在,根本就不会有人拥护自己。
沉默半响,她抬了抬手,立马就有一把长弓递来,足足有十几斤。
寻常弓箭哪有这么重,要说不是人故意为之她打死也不信。
张荣华在底下轻蔑一笑,目光扫过周遭的禁军。
立马就有人提上一袋袋活物,随着袋口打开,一只只动物逃命似的飞速便林子那头奔去。
更过分的是这群猎物大部分都是兔子野鸡,不仅跑得快,而且难以瞄准。
拎着弓箭来到高台边,她费力的抬起胳膊,弓弦崩的很紧,使尽全力也拉不动。
所有人仿佛都在看笑话,只有周闵皱皱眉,扭头看向身旁无动于衷的人,“丞相大人……”
顾珩面色如常,没有讥讽,没有嘲笑,更没有期待,像是在看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清风吹乱女子耳边发丝,颤颤巍巍的双臂好像随时就会失力,箭矢甚至连位置都放不准,那双眼睛依旧固执。
“丞相大人要看着皇上受辱不成?”他神色严肃。
男子语气平静,“周大人拿什么保她?”
周闵心神一震,这时猎物们离林子只有百步之遥,而他们的皇上却连弓都拉不满。
手心被弦磨出血痕,柳鄢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仿佛感受到那一道道嘲笑的视线将自己包围。
“皇上初学弓箭,略有不懂乃常事。”
人群中一道爽利的声音冒出,只见一名扎着高马尾身形高挑佩戴短刀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一步步踏上高台,在众人各异的视线中来到柳鄢身后,跟着握住她手瞬间拉满弓弦,只是一个眨眼,利箭划破长空射向林子边缘一只野兔。
众人齐齐回头,一名禁军立马拎着那只中箭的野兔奔来。
柳鄢愣在那一脸呆滞,而其他人更是议论纷纷。
“苏将军,古往今来都没有此等先例,你一个臣子怎能代替皇上!”张荣华率先发难。
其他人更是纷纷附和,“是啊,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这样要越俎代庖不成。”
面对众人的视线,苏骅只是拔高声音,“弓箭是握在皇上手里,微臣只是纠正一下皇上姿势,何来越俎代庖之说?”
周闵趁机出声,“张大人一心想让他人代劳,不知是谁别有用心?”
另一个官员立马反驳,“熙小王爷乃皇室中人,代替皇上有何不妥,总比苏将军强。”
场面立马变得不可控制,大部分都站在熙亲王这边,一个个罪名纷纷往苏骅身上扣。
“看来张大人早有让人代替皇上之心。”
众人纷纷看向说话的人,嘈杂的声音也瞬间安静一片,一个劲低着头不再出声。
他们差点忘了,这苏骅是丞相大人一手提拔上来的。
张荣华瞬间涨红了脸,“丞相大人是什么意思,下官一心为国为民,数年间跟随先帝南征北战,不知道在战场上死过多少回,何来不臣之心?”
顾珩目光清明,“在场谁不是忠心为国。”
“你——”张荣华腾地要上前,被身旁人死死拉住,示意他不要动怒。
现在并非趁口舌之快的时候,更没必要为了一个女娃娃和这姓顾的闹的水火不容,被他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似乎还记得权衡利弊,张荣华瞪了他眼不再说话,当初对方分明是站在自己这边,如今居然维护这个女娃娃,难道忘了曾经太后的所作所为。
接下来并没有人再为难柳鄢,更没有强行让她一起进入深林,倒像是那个熙小王爷的主场。
本来布满人群的猎场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一部分禁军在看守。
柳鄢靠坐在那缓缓出了口气,第一次觉得当皇帝比她想象中要艰难。
“那个苏将军倒是英姿飒爽。”像是想起什么,女子想要成为将军可想而知要多不容易。
刘公公立马道:“听闻苏将军家中曾干过镖行的生意,只可惜其父在押镖途中被乱军所害,为了报仇,苏将军就独自从军,因为表现亮眼,曾在乱军中斩杀对方将领,然后就被丞相大人提拔到了身边。”
闻言,柳鄢愣了愣,顾珩不是和太后意见不合吗?为什么会帮自己?
想要理解这些人的想法的确很难。
这次确实是她的错,没有提前了解春狩规矩,这才会让人趁机而入。
望着绿油油的草坪,她撑着脑袋叹口气,这个时候本该其他人等待自己这个皇帝满载而归,如今却是自己等着别人。
“皇上只是个弱女子,不会弓箭乃常事,您不必自责。”琼珠在一旁安慰道。
“外面不安全,您不如先行回营帐?”
扫过蔚蓝的天际,柳鄢摇摇头,“兵力都去西山外围了,剩下的都在这里,回营帐反而不安全。”
清风徐徐,她鼻子动了动,“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琼珠也使劲闻了闻,然后摇摇头,“奴婢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柳鄢往四处看了看,包括桌上的水果糕点,闻起来都没有什么异味。
“啊!!!”
“有蛇!”
不知道哪个宫女叫了一声,周围的侍卫瞬间如惊弓之鸟一般,却见绿油油的草地上不知为何多出大片五颜六色的毒蛇。
卧槽!!!
柳鄢瞬间弹了起来,整个脸都白了一圈。
猎场都是经过防护的,不应该会出现这么多毒蛇,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大群。
“护驾!快护驾!”刘公公英勇的挡在柳鄢身前。
奈何蛇群实在太密集,而且还一心往高台上钻,禁军们一时间倒斩杀不完,聪明的只能赶紧去拿雄黄粉。
而且大部分禁军都被调去了西山外围,留在这里的人并不多,柳鄢只能被一群人护着往后退。
一条条五彩斑斓的蛇让人头皮发麻,不少禁军都被咬伤,高台上也爬上两条绿油油的蛇,一边吐着信子往柳鄢的方向爬。
柳鄢差点骂出脏话,自己身上是装了雷达还是什么,怎么就知道往她这钻。
“皇上小心!”琼珠猛地脸色大变。
余光中好像有什么腾空窜过来,柳鄢甚至来不及闪躲,直到一阵劲风从耳边窜过去,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遍神经。
她抬手摸了下耳边,一点鲜红格外刺目,而地上正躺着条手腕粗的毒蛇,一只利箭正中蛇的七寸。
“皇上您流血了!”琼珠吓得连忙拿出丝帕。
远方一个人骑着马奔腾而来,近了直接掠空踏至高台之上,从怀中拿出一瓶雄黄粉,沿着高台周围撒了一圈。
这时禁军也拿来了驱蛇的药粉,情况暂时性得到了控制。
“苏将军。”柳鄢眼前一亮。
苏骅转过身朝她俯首跪地,“臣救驾来迟,皇上恕罪。”
不顾流血的耳朵,柳鄢立马上前将她扶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
他们不都进深林里打猎去了吗?
苏骅足足高了她半个脑袋,但此刻确实低着头,闻言只是稍稍抬眼,“猎场里禁军被调离大半,臣恐皇上有危险,所以特来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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