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漂泊游子梦萦中的愁绪,也是生命得以慰籍的港湾;也有人说,家是放“心”的地方,家是每个人可以无限放松的自由空间。
年,是岁月刻划在我们躯体上的数字,年是我们对过去三百六十五天的总结,也是对未来美好日子的憧憬;中国结,就像我们生活一年后的句号,把过去的恩怨是非悬挂在节日的墙壁。亲情,是我们每一个人割舍不去的“结”。
回家过年,是亲情的一种自然流露,是对家人的热爱,更是我们每一个国人的习惯。不管是在外打工的,还是在外经商从政的,成功的,失败的,每当年来了的时候,他们大都奔向一个共同的方向——自己的家。
“舍小家,顾大家”,即使你的子女怀抱襁中行路不便,或者学业紧张甚至成家立业,只要你的父母,哪怕只有他们中的一个,在你出生成长的家中,你就有一种责任,拖家带口,不远万里,大包小包克服春运的困难,向家的方向义无返顾地走去。那里有父母对儿女的翘首期盼,那里有父母对儿孙一种割舍不断的牵挂……你怎么能不回家呢?
临近年关,手头的工作不是太多,于是,早早回家的念头挥之不去。我是腊月二十八下午走的。这一年中,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下定决心买到自己的车子。虽然在车市在网上研究揣摩了几个月的时间,最后还是放弃了。没有车,带着那么多的东西实在不是很方便,于是,还是请有车的朋友帮忙——送回老家。
老家距离自己工作的城市也不过200多里。爷爷来过这里,是推着独轮小车来贩卖土产,来回用了两天时间;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来过,骑的自行车,用了一天多时间赶到的。如今有汽车了,有高速路了,只要几个小时。可是,这么方便的交通条件我一年中回过几次家呢?
妻子是这个城市的土著,转眼跟随我这个庄户女婿回老家要过第九个年了。在她们的这种群体里是不多见和难能可贵的,更何况,自己的小家如此宽敞,集体供暖使得四九寒冬更富春意,天然气管道,自来水龙头以及饮用矿泉水一应俱全,而我们要去的那个家呢?虽然是砖瓦房五间,宽阔的院子,但仍然是柴灶为主,煤气罐为副,土炕一时不多烧点柴禾,盖上厚厚的棉被也冻得哆嗦。更不能忍受的是寒冷天上露天厕所的痛苦。
妻子还是这个家过年的主力——全家的一日三餐用食,一顿接一顿的水饺,一番又一番的亲戚来往,忙得团团转,浑身烟油味达到极限。于是,人人都夸奖我找了个好媳妇。这是她对这个家的一种理解,也是一种责任,更是一种爱,一种美德。
看看年过古稀的双亲,白发稀疏了许多,皱纹增添了不少。并且明显地,腿脚也不是那么灵便了。中国有关于“年”的传说故事,说“年”是一个怪兽。的确,它把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从开始推向终点。孩子们盼望年的到来,老人们却怕年的降临,或者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吧。我想。
问过老人家里还缺少什么,提醒他们摆供桌的物品是否齐全(这是他们最在乎的)。然后,二十九日这个集我是一定要去的。有些东西并不是父母忘记购买,也不是没有钱买,只是因为他们舍不得。晚饭后,一家人收拾完毕,也不能无休止聊天,因为,父母有早睡早起的习惯。一般八点多点就睡觉了。这个时候,带上忙碌一天的妻子和儿子,偶尔到童年的伙伴家去坐坐,侃侃今年的年景,偶尔步行走到村边,来到我无数童年故事的河面上踩雪溜冰,看天上的星星。这是都市生活着的人们早已经陌生的东西。都市的霓虹灯使得人们不再容易看到天空的星星,车水马龙的嘈杂又有谁能听到脚下白雪发出吱吱哑哑的声音呢?只有在农村乡下的家。
三十一早,母亲忙活着摆放供品,悬挂族谱,父亲忙活着做一种类似于鞭子的东西,上头是彩色纸条,鞭杆是稻谷杆或者芦苇,我们叫它“吊对儿”,是晚上我们去祖坟请神带的。我忙活贴里里外外的春联。春联一直是父亲自己写的。别人也有求父亲去写春联的,当然,买副春联用不了几个钱,就很多人家自己到集市上买来,有嵌金边的,很好看。可是,父亲总觉得自己写更有些年味。儿子也说,有个性。妻子就和嫂子忙活择菜洗菜,做生意的哥哥还是希望上午有人给他送欠款来,所以,不到中午是不回来的。上大学的侄女正在加倍学习,准备考研究。
天气很冷,母亲做的糨糊抹在门上不久就冻了,所以要马上贴才行,有些小联必须用手按住,避免风刮走,并且用手的温度把糨糊融化,才能贴住。等春联贴完,双手已经冻得有些麻木,并且染上了不少红色。
中午的这顿饭是我们这里最重要的,家里好吃的几乎尽可能地上来,当然也要开一瓶最好的酒了。说白了,平时电话交流的增多,也就减少了不少话题,一家人实在,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祝福的话。吃完了,大哥在西间呼呼大睡,发出很大的鼾声,父母已有些疲倦,在炕头上躺下休息,两个媳妇在地下刷碗后,剁馅包饺子,我也可以轻松轻松了。一般是带上儿子侄女,带上鞭炮,到河面上踩雪溜冰。下游不远处,就是这个半岛上最大的水库了,望过去,真有“千里冰封”的气魄,只是耀眼的阳光使得我们很不容易睁开眼睛。
春节晚会越来越没有味道了,于是,没有看完,我们就分头睡下了。
大年初一早晨,手机短信就开始光顾了。也有拜年的电话。有些短信编写的真是不错,于是,立刻原样给另一个好朋友发过去。这天上午,原则是不出村的,本家族的长辈那里都要走一走看一看,磕头也仍然是少不了的。大爷大妈们真的老了许多,可是,八十多岁身体硬朗的样子真叫人羡慕。远在上海的一个大哥一家三口也回来了,城里人是坐不住土炕的,于是炕上放了很多马扎子,说来也是段趣闻。每天能够盘腿坐在炕上的我,回来以后,脚踝骨上必然要肿起一些,然后,褪掉一层皮。
家里有件事情,我必须制止,可是,又不能公开说,怕伤害母亲。于是,约上父亲,一早散步到河边,跟父亲讲了,父亲才决定采纳我们的意见。当时,心里感到很放松,初升的太阳红的可爱,火红的朝阳撒在冰河上,很美。回来的路上,村头土地庙上也贴上了对联,烧上了香火。这是我见过的最小的庙——高不过半米,宽也七八十厘米的样子,整个是大理石做的。里边是一块袖珍石碑,刻着村里的几个姓氏。旁边榆树上挂着一条长长的塑料薄膜,父亲说,这是他挂的,是他老人家的风向仪。我忍不住想笑。真是老顽童啊。
村里有许多人已经作古,于是,留下很多空旧的房子。这些房子留给我。很多的故事。人世变迁,一年又一年,我家的老房子早晚也会是这个样子吗?想起来就有些伤感。
初二一早,就有许多来拜年的,包括父亲的学生。可是,父亲一早就出去了,直到中午十二点了,才终于回来,身后拖着一捆柴禾。“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初三,两个姐姐姐夫外甥都要来,我对老婆说,你是跟我到舅舅家做客呢,还是在家下厨?老婆最后还是决定跟我做客去。的确,这些天她够累的了。再说年前两个姐姐家我们都去过,并且,也送去了年货和新衣服。经母亲同意,我们出发了。两年没有来舅舅家了,六十七岁的舅舅还是没有停止田间的劳作。
我带妻子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儿,叫他们见识一下我童年经常光顾的地方。村里有一口井,很奇怪,夏天再多的雨水,也是干枯的,可是,到了冬天,再旱,井水也是满满的!远远的,我们就看见井水升腾起的热气。的确,井水还是满满的,伸手就可以涤取,可是,从四周没有留下脚印儿的雪地上可以看出,现在人们再不用来提水吃了,因为家家有了自己的水井。
姥姥的旧房子不见了,那两棵粗大的香椿树也没有了,甚至我没有找到姥姥家的影子,更不用说我捉蛐蛐的菜园子了。童年的时候,姥姥家是我最喜欢光顾的了,姥姥总是能做出我喜欢吃的东西,特别是她用各种菜蔬包的包子,真香啊。如今姥姥已经作古有十五年了,八十八岁的高寿。遗憾的是我那时候还在上学,她没有吃到一口我买的东西。
小时侯的伙伴也没有遇到一个,我们都长大了,远走他乡了。即使遇到,有几个能认出我这个当年在姥姥村里调皮的出名的外甥呢?那棵空心古槐树的影子也找不到了,那可是我们捉迷藏最好的地方,有胆量的我经常不是钻到它的空心里,就是爬上它的树冠里。记得一次我庆幸自己没有被找到之余,竟然在树心里睡着了,害的舅舅一家到处找我不成,还跑道河西我家去找,真把全家认吓坏了。甚至有人怀疑我被河水冲走了。最后,还是我自己醒来,回了家。
舅舅虽然没有上过什么学,但是是一个比较明事理的人。于是,包括我们兄弟和村里许多人,都喜欢叫舅舅就某些家务事给说道说道。可惜的是,舅舅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村里什么人,趁舅舅不在的时候,把他烤的蔬菜大棚给烧了。损失了不少钱,最可惜的是马上可上市的黄瓜!舅舅没有伤心的样子,反而说,这样我可以休息休息出去打打扑克了。这之前,舅舅的大儿子因为在大棚里边一氧化碳中毒,离开了舅舅。
大姨家的三姐两口子也来了,果然,她的女儿没有回家过年。我多次警告他们她可能在广东做传销,不叫他们寄钱过去。可是,他们还是陆续寄去了九千元。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大表姐没有来,说是心情不好。原来,刚刚结婚的儿子又离婚了。花费了老两口的所有积蓄。在南京的表弟没有回来,只是给舅舅寄来几百元钱和刚出生的女儿的照片。舅舅很知足。
中午饭吃过后,我们就从舅舅家乘车返回了。
我醉了,好象在路上睡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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