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记事的时候起,村子的东边不远处,就有一条不小的河流。河水清清澈澈的,不舍昼夜地由南向北流淌着。小时候听大人们说,河流的入海口是一座不小的城市,城市里边几百多万人口都是喝这条河水的。不久,人们在河上建了一座不小的水库,从而解决了城市里的人们冬天枯水季节吃水难的问题。于是我以家乡的这条河流的伟大而自豪。
河流里,河两畔,有我们童年享受不完的欢乐。春天,你可以在翠柳掩映下的雪白细软的沙滩上,尽情进行摔跤比赛,怎么狠的摔跤手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危险。你也可以做只柳笛,给各种不知名字的鸟儿伴奏,或者采食一种叫“草棒”的东西来吃,白白的,甜甜的,吃不了,还可以带回家。看它白白的根,绿油油的,就十分可爱的样子。还有这种叫田根草的植物浑身都是宝——根是一节一节的,褪掉黄色的毛,是白白的甜甜的吃起来象甘蔗一样停不下嘴儿。听老人们说,饥荒年代,人们把它加入麦麸里做成甜的点心,就成为那个时代的奢侈品了。它的叶子可以用来编一种草辫,经过手巧的村妇制作出各样漂亮的工艺品。并且都远销海外。于是,编草辫、钉地毯是我们家乡那个时期的主要副业。
河里边的鱼虾最多了。只要水不是很冷,我们就偶尔在里边捕捉一些来改善一下生活。河边的草木的根须像老爷爷的浓密胡须,双手轻轻合拢,就有欢蹦乱跳的数不清的小虾被捕获。放进篮子里,再沿着河边向上走一步,继续,每一次你都不会失望。有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大虾公公也一起被捉到了。黑黑的脊梁,不服气地乱跳。这时候你就要小心并且用力,别叫他跑掉了。当然,要小心被它的螯扎伤手。鱼也经常地捉到,只是往往溜走,溜不走的是癞蛤蟆——往往伴随着一声惊叫和浑身鸡皮疙瘩,飞快地把它给扔了。女孩子最有耐心,她们喜欢在湿了的沙滩上,找一些小孔,用手一挖,就是一只绿色的小蛤蛎。用它来浇的面条卤汤才叫棒呢!至于捕获几十斤的鲤鱼草鱼鲢鱼,要等夏天河水涨满水库,鱼群顶流北上的时候。当然,那都是大人们的事情,我们只有跟着看热闹的份儿了。可是,也不排除偶尔的收获,比如在洪水退去以后的河边草地上的小水湾,我就有过鱼和鳖收获,并且个头不小。
上学了,也就渐渐地越来越少地到河边继续那种童年的快乐了。但是,寒暑假还是经常来的。有一年冬天,我们几个同学就突然决定沿着河流向上走,想看看河的源头到底是什么样子,谁知道走到太阳偏西饥肠咕噜也没有什么结果,于是,扫兴地回来了。我想当时如果有溜冰鞋,探根朔源都不会是什么难事。可惜,我们当时没有这些装备。现在这个念头一直有,可惜没有时间了。再说,如今的这条母亲河已经是面目全非。
前几年听说上游发现了金矿,还建设了一个造纸厂,于是,河水就不那么清澈了。鱼虾绝了迹,偶尔看到的也是几条死了的小鱼。夏天人们再也不敢去河里洗澡了,因为洗了之后,浑身发痒不说,还起一些疙瘩。就连蛤蜊也没有了,到处可见的是发白的蛤蜊皮。后来,金矿停产了,造纸厂也关闭了,河里的鱼虾恢复了一点,可是,河水总是那么浑浊。原来,河两边的农民开始畜牧养殖,啃光了所有可以吃的草以后,河两岸就长满了清一色牛羊不能吃的艾蒿。数不清的挖砂机象一个个巨大的怪兽,不分白天黑夜地把沙子输送到一辆辆翻斗车上,运到南边的那座城市。河的两边是两条压的平整的公路,河床上留下的是一堆堆没有运走的沙子和一个个巨大的水坑。附近村庄已经有好几个人不小心滑入这沙坑就没有上来。当然,也有几个“能耐”人卖沙致富开上了轿车来回穿过我们的村子。
河两岸的翠柳如今只留下他们的影子,单一的植被留下我童年的梦。如果说,南边那个城市过去喝的水是母亲河的血液,那么,他们现在拉走的沙子是母亲河的骨髓。母亲河加快了衰老的步伐,谁又会顾及他的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呢?
振兴号吹响,河边的观光大堤开始整修,采砂行为得到坚决的遏制,污水治理工程也在有条不紊地开展。但愿童年的河景再次显现,退休后的我可以回到母亲河的身边,度过幸福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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