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极西地。
没来过极西的人对极西的幻想大概都是与北境不同气候的大漠,满地燃着火焰,踏一步都是龟裂干硬的土地。
但事实上极西虽说常年受魔气侵蚀,遍地焦土不错,但也不至于干涸,相反,这地方降水超乎寻常。
自屏障开裂后,这地方的大雨就没有停过,一向金贵的白小少爷虽然年纪长大了,娇贵的习性却没怎么改,雨水溅上他的袖子,连忙拍干下去。
他把身子缩回临时空间里,抱怨道:“这雨怎么就下个没完了,公主,你们龙族有能停雨的技能吗?”
龙族崇水,不但不避,反而要在雨中翻滚。变回原型的龙衔珠听他询问又从雨中跑回来,粉白的龙角颤了颤,吹了吹龙须说:“我父王是能呼风唤雨,但也没人说过负责停雨啊。”
白金银:“你们这售后我给差评。”
龙衔珠打了个响鼻,化成人形跑进来,眼皮上还挂着水珠,就叉腰瞪眼朝他说:“本来人间不就只有求雨?”
“……是是是,对对对。”白金银知道不能和这位小公主争,发挥了邵昭的敷衍精神,从随身八宝囊里撤出干净棉帕递过去,“公主擦擦,人身容易着凉。”
龙衔珠看着那块连边缘都要镶金边的棉帕,眼珠一转,扬起脸骄矜道:“我看不着,你给我擦。”
相处两年,白金银始终不明白这位大了他几十岁的小龙女无论对谁都喜欢撒娇的行径,每每只能无奈照着她说的做。
他认命给龙衔珠一点一点擦干脸上和头发上的水渍,想起来龙王抱着龙衔珠的原型一脸慈爱地说:“我们家珠珠还是个小娃娃呢。”
重达两百斤的几十岁龙宝宝……每次白金银看见这种画面都觉得无言以对。
是种族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啧,你们来干嘛的?谈情说爱呢,我们这些老骨头在外拼得多卖力啊,你小子倒是来度假的。”
大雨滂沱,今日对屏障的修复暂停,晏长老先受不了了,拨开雨帘回来,见了两人就一个白眼过来。
白金银被这么一说脸皮涨红起来,手足无措不知道该继续还是怎么样。
长风长老跟着在后头悠悠踱步进来,纠正说:“别我们,谁跟你似的一把老骨头。”
“长风易,你都多大年纪了,你……”
“那位就在后头呢,你要是敢就继续说。”长风长老指指后头大雨里模糊的身形,“你敢说,我就给你呱唧呱唧,给你壮胆。”
晏长老不敢,他把话又嚼碎了咽回去。
白金银听他们对话嘿嘿地陪着一起笑,探了头出去,努力想穿过厚重雨帘看清那位的身形。
莫兰行站在雨中,大雨却一点没有打湿他身上,灵力在他全身覆了一层隔雨屏障,让他始终不露狼狈姿态。
在他身边,丝毫不在意自己形象的公孙无落不但下雨不打伞,还贯彻疯批本质,趁着这会儿斩杀魔物妖兽,理由是正好不用擦洗了。
“裂痕不愈,你斩再多也是无济于事,何必这样卖力?”莫兰行不解地问他。
公孙无落又砍杀一头被魔气同化的妖兽,一手举剑让它在大雨里冲刷干净了才收回来。他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终于看清楚莫兰行的脸。
这么看着,真像个超脱世俗的仙人,没有邵昭在跟前,那双眼睛就只有漠然。
他嗤道:“许久没动手了,活络活络筋骨而已,谁跟你似的挥一挥扇子就算了,邵昭那丫头来了都不敢这么敷衍。”
提及邵昭,莫兰行的眸光柔和了须臾,又很快拧眉道:“怎可能让阿昭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公孙无落哂道:“我说什么了你就急。”
随后他转向远处,雨势再大也盖不住那道直入云顶的屏障,上方一小块青色的像闪电似的痕迹,那就是开裂的缝隙。
“裂缝不合上,这场雨就不会停。”公孙无落说,“没想到那个小畜生的女人也是个有能耐的啊。”
他这番话不是在夸洛月嫦。极西这处屏障至关重要,通常来说难攻不分内外,可就是在龙族严守下,洛月嫦敲开了一道裂缝。按理来说,有这样的能力极西早已沦陷。
可目前看来,裂缝迟迟不合也没有扩大的趋势,魔气导致的大雨终日不停,而魔物始终斩杀不完。
洛月嫦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困住极西这些人。
莫兰行当然能想得到这一点,来极西开始,他的传音就没有送达过,有人截断了极西所有通讯,把这一处隔绝在四境之外。极西之外的人不明这里到底怎么样了,他们同样也不知道极西以外出了什么事。
这种事情一天两天还能忍受,一连数日,消磨了莫兰行的耐心,他早就想好了另外的法子。
“合不上,那就不合上了。”他淡声说,“重造一处屏障比这个简单。”
他说得倒是轻描淡写的,可要是让在空间里的两位万炉宗长老听见,一定会冲过来极力劝阻。
屏障不是说造就能造的,造屏障要承受的风险巨大,不破不立,首先就要把原屏障给敲碎,敲碎的后果就是,魔域和四境接壤再无束缚,造出新屏障前,极西将会面临被魔气席卷的危险。
公孙无落说:“有时听你说话,真不知道我们之间谁更疯一些。你确实是疯子吧,这样的话都能说得这么轻易。”
“我又并非做不到。”莫兰行转身要回去空间里,“况且,我实在是无法忍受没有阿昭的消息了。”
想要一个人发疯,只要把他最重要的东西夺走不让他能触碰就好了。于莫兰行而言,见不到邵昭,听不到邵昭,比之世界坍塌不为过。
想让他在极西重复那两百年孤自一人只念着泛黄回忆的时光?
休想。
倘若再多上两天,他都要忍受不了了。
宽大的广袖下,他的掌中捏着玉扇扇骨,扇骨以外,那朵龙晶玉石雕成的小花始终躺在他的手心。花瓣顶上尖锐,因为用力攥着而刺入他的皮肉,血液灌入花心染成红梅。
他恍若未觉,甚至只觉得这点刺痛更能让他从痴念里回神。
快些解决了这里吧,他想阿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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