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山庄鲜少有客人,特别是男客人,重伤的一般都是直接送去医宗,可这位又是肺里进了水,又是浑身不等的伤口,女修们没敢轻易碰他。
“拾掇一下,长得还挺有看头的。”山庄里只有女修,男子衣裳不能轻易更换,只有两个年纪稍大的嬷嬷为巫行换了衣服,下身一点都没有动。
年轻女修端了水盆进来,也只是为他稍微擦拭一下手臂和脸上。
“长相不像南境人。”
“啧,瞎了?这衣裳一看就是东境的。”
好奇的女修七嘴八舌地讨论,巫行在昏睡中似乎听见了些声音,头颅转动了一下,但没醒。
“我认得他。”
一个冷淡的女声出现,那些好奇的女修一下噤声,同步率极高做了个捂嘴的动作。
妆容精致,珠翠满发,一看就是风姿摇曳的美人儿,却一双美目毫无感情,冷若冰霜。
这位是百花山庄的庄主任霜星,年纪轻轻担任了庄主后,以和百花山庄完全相反的冷硬气势镇住了当时作风轻浮的全体女修。
任霜星挥退那些为巫行擦拭的女修,淡声说:“此人是武宗前首徒,现宗主,巫行。”
百花山庄虽然在南境边缘,不怎么问世,但多少也知道些外面的事情,武宗短时间内发生的变故也是女修们私下的闲谈。
没想到武宗的宗主居然会顺着河流漂来这种地方,众人的眼神相互交换,虽然没有出声,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河与东渠山脉脚下的河流相通,身为武宗宗主从那里一路漂来这里,武宗那边却没有消息流出,这事不简单。”任霜星当机立断吩咐人下去,“盛会还未结束,仙乡里各仙门道友没有离开,立刻分两路去如笙楼和医宗。”
她思索片刻后道:“就说,武宗生变,恐有大事发生。”
说完,任霜星转回巫行脸上,微微皱眉。
巫行这个宗主做了两年,外界就疑惑了两年。
传闻巫行弑师成为宗主,可是武宗最为人忌惮的就是凶猛的武力值,先不说站在最高点的荣圣海和沧海平,就算是那些个长老光出来一个也不是轻易能匹敌的。
两年前巫行的修行再如何神速也不过化神中期,这已经是快中之快了,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做到弑师。
武宗一事另有内情,巫行这个宗主恐怕就是个傀儡皇帝,有人一直躲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消息传到医宗是传到了许长老那里,立即派了人前去百花山庄把巫行转移到了医宗治疗。
南境没了对灵力的制约后,医修能做的事情多了许多,原先需要药物调理几天才能好的事情,经过直接渡入灵力,巫行很快就悠悠转醒。
邵昭接到消息赶到时,许长老正好收了灵力,她一踏入房间,巫行锐利的目光看向她,多了几分防备。
邵昭耸耸肩上前,轻描淡写扫视一遍他全身,拉开椅子坐下说:“巫宗主,这是被殷湛打成这样的?”
巫行骤然腾起的怒火和放在被子上收紧的手指表明邵昭说的没有错。
邵昭挑眉,和许长老交换了眼神,许长老明白了收拾好东西为她清了场出去。
“不同角度,不同力道的剑伤,还有烧伤,殷湛做了什么?”邵昭仔细看了他的伤势,稍微认真了些问。
巫行警惕地看着邵昭,心里还在想着万炉宗和武宗的嫌隙。
邵昭停顿一下,旋即撑着头笑说:“你真不打算和我说话?如果真是殷湛对你做了这些事,你名义上的宗主也已经到头了,一切都在殷湛的手里,武宗到底是什么样的,对于我们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已经名存实亡了嘛。”
这个词兴许刺激到了巫行的某个点,抛开宗门之间的恩怨,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殷湛,他入魔了。”
这件事邵昭早就知道了。她点头:“继续说。”
“师尊,剑尊,诸位长老,早就没了。”
她继续点头。
“我被关在最高峰,受尽屈辱,要不是洛姑娘找到门路放我出去与其一搏,我迟早也会死。”巫行回忆起那晚的场景,火光中荣臻臻的脸挥之不去。他闭了闭眼说:“……死了很多人。”
“若是你说的这样,现在武宗已经毁了,各大仙门应该早有了消息,可到现在没有任何动静。”邵昭捏着下巴思索,“殷湛做了什么?”
巫行不想再提这个人的名字,烦躁地甩甩头:“我不知道,他现在太危险了,做出什么都有可能。洛姑娘还在他手里,我担心她迟早……”
“洛姑娘?”邵昭打断他,语气怪异,“你真以为洛月嫦是为了救你才放你?”
巫行皱眉不悦地看她。
当局者迷,可邵昭这个旁观者最清楚不过了。以她对洛月嫦的认知,这个女人是个完全的利己主义,她和殷湛在一起不是因为所谓的爱而是因为殷湛身上的气运。
当在殷湛眼里洛月嫦成了一个炉鼎,就是白月光成了白米饭,一切不再利于洛月嫦的情况下,她会想尽办法为自己谋求生机。
“你好好想想,她放你出去,你纠结武宗弟子去和殷湛对抗,这期间,殷湛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洛月嫦会做什么?”邵昭低声问道。
巫行不愿去揣测洛月嫦,眸子暗芒锋利危险,看邵昭的眼神又恢复了以前的敌视:“你与洛姑娘并不相熟,这个时候了,何必去抹黑她。”
邵昭简直想暴打这个被美色迷昏了头的男人,哪怕是书里面的设定,这会儿总也该觉得不对劲了吧?可是设定上还说他心狠手辣,这么明显的抛砖引玉声东击西调虎离山都看不出来?!
“我没有抹黑她,就是觉得有点可惜。”邵昭冷笑道。
巫行:“你可惜什么?”
“可惜你师长教你的精明你用不到正道上。”邵昭不想再说了,起身要走,“武宗的事情,各仙门都会着重注意,殷湛入魔非同小可,巫道友好生养伤,接下来会有很多事要找你。”
她还算有医德,帮巫行倒了药在碗里叮嘱他记得隔些时辰再喝一趟才走。
巫行盯着升腾的热气,脑子里还在反复想着邵昭说的话。
洛姑娘利用他?怎么可能,她明明……
“明明”后面洛月嫦做了什么,巫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仔细想想,他居然没有洛月嫦打开他身上枷锁的印象,殷湛囚禁他们的殿里什么都没有,洛月嫦哪里来的办法?
况且,有这个办法,为什么洛月嫦当时没有和他一起离开?
很多东西的确禁不住细想推敲,越往下去想,他心中的“洛姑娘”就越发模糊。
荣臻臻看他的最后一面又在脑海里回荡了。
巫行仰头靠在床头闭上眼沉思。
他一直以为的,确定的,坚信的,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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